恰在此時,剛剛得到陛下指示的福祿重新走進內殿。懷裏捧著一堆精心卷好的“紙筒”,他目不斜視地將它們放在桌上,又極懂分寸地躬身退後。動作自然地接過青年手中空掉的藥碗,蕭弋挑眉示意:“看看?”難得沒能第一時間接上對方脫韁的腦迴路,沈裴頗為好奇地抽開係著紙筒的錦帶,一眼就看到了其上用水墨勾勒出的、倒塌的府邸。而在那斜斜歪掉的“安親王府”牌匾下,便是五花大綁被丟在地上的蕭霍,許是因得情緒激動的緣故,他尚算英俊的五官微微扭曲,瞧著滑稽而又可笑。之後的幾幅畫卷也是如此,雖然明顯能看出些趕工的痕跡,但它們依舊活靈活現地還原了昨夜的人和景物,簡直堪稱古代版的寫實漫畫。0049雙眼發直:……這就是戀愛小天才的高端操作嗎?明明有更高清更還原的現場錄像,可它就是覺得自己輸了。“太醫說你不能吹風,朕也隻能用這種方法讓你解氣,”對宮廷畫師交出的答卷尚算滿意,蕭弋慢悠悠道,“如何?心裏舒坦了點嗎?”知道此世的攻略者最是善於鼓動輿論,沈裴忽有些擔心:“眾口鑠金,陛下又沒有證據……”“證據?要什麽證據?哪怕真有證據,以朕的名聲,又有幾個人會相信?”對自己的認知格外清晰,蕭弋黑眸微眯:“還有安親王府先前借著皇陵倒塌煽動人心、詆毀你為禍水的事,借此一遭,朕正好和他們算個分明。”“安親王的那個嫡子朕也見過,外強中幹、絕非什麽難啃的硬骨頭,先丟在天牢裏關上幾天,昨夜之事與他有關與否,到時隻要一審便知。”聽到這話,0049不由在識海為蕭弋比了個大拇指,暗讚一聲眼光毒辣。畢竟以他和宿主這幾世的經曆來看,許多攻略者其實並沒有什麽過人的謀略膽識,他們隻是仗著手握劇本、仗著有攻略係統幫助,肆意動用係統商店的道具,以“降維打擊”的方式掃清所有障礙。一旦那些被他們頻繁依賴的道具失去效用,這些曾經高傲到以鼻孔看原住民的攻略者,往往會變得比普通人還不如。就好比剛剛翻車的蕭霍,除了購買係統商店的詛咒道具紮小人,他其實並沒有什麽機會能傷害到沈裴。“總之這件事皇後無需操心,”知道青年是真的擔心自己,蕭弋帶有安撫意味地拍拍對方手背,“朕說過會給你一個交代,就一定不會食言。”“若真審出什麽結果,等你身體好些,朕便親自帶你去天牢轉轉。”垂眸瞧了眼畫卷中蕭霍寫滿不甘的臉,沈裴乖乖點頭,同時不忘吩咐0049二十四小時盯死對方的動向。吃一塹長一智,他沈裴又不是傻子,當然不會在同一個坑裏摔倒兩次。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被迫在冷冰冰的雪地趴了許久,穿著一身髒汙衣物的蕭霍可謂十分狼狽。常在宮裏伺候的人素來會看碟下菜,眼瞧頂著皇帝親叔叔名號的老安親王都被圈禁起來審問,見慣皇親國戚落馬的獄卒們,更是對蕭霍沒了敬畏。蕭氏血脈如何?安親王世子又如何?別說蕭霍此時還沒有爵位在身,便是他已經子承父業,這皇宮裏死的蕭家人難道還少嗎?單是當年死在容貴妃手下的先帝之子,數量就多到足以讓宮裏的老人從震驚變得麻木。所以,無論蕭霍在外如何顯赫尊貴威風八麵,到了昏暗陰冷的天牢裏,他也隻剩下“囚犯”這一個身份。知道現在用道具強行越獄沒有任何好處,蕭霍隻能咬牙忍受那些髒兮兮的、爬過自己腳麵的蛇蟲鼠蟻,默默等待沈瑜過來找他。深知這一世的主角在沈家二老心中占據怎樣重要的地位,隻要對方不鬆口、一直替他求情,丞相府最終就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早已借著挑選護衛的名義囤積了數量可觀的私兵,在蕭霍眼中,自己要做的僅僅是拖住禦林軍、取暴君蕭弋的首級,到時蕭氏嫡係一脈無人,再加上沈相帶動文臣推波助瀾,他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地坐上那把龍椅。如今身陷囹圄的情況雖令人惱火,卻也給了他一個起兵造反的完美借口。如意算盤打得劈啪作響,聽到係統提示主角靠近的蕭霍,立即收迴思緒,極刻意地凹起了造型。隻可惜現在他衣衫髒汙、臉上又帶著些昨晚反抗禦林軍時留下的青腫,不管再怎麽努力,都無法與英俊沾邊。幸而瞞著父母偷偷過來的沈瑜並未在意這些,塞了許多銀子才能進天牢見對方一麵,他此刻滿心滿眼都是對戀人的心疼。和鳳棲宮裏容顏麗到雌雄莫辯的青年不同,沈瑜的長相和沈裴相差甚遠,身量約莫也高了大半個頭。自小沐浴著父母的疼愛長大,他目光清澈單純,五官肖似當年引得無數京都貴女折腰的沈相,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芝蘭玉樹的君子風姿。從未見過戀人如此狼狽失儀的模樣,扶著欄杆的沈瑜還未開口,喉頭便已哽咽。再想到這是由自己“妹妹”引來的禍事,他心中愈發愧疚,甚至不敢抬頭去看對方。死死拿捏住主角這種不諳世事的天真心軟,蕭霍故意咳了幾聲賣慘,接著才深情款款地道:“你來了。”嗓音沙啞,目光隱忍,單從演技來講,蕭霍確實足夠敬業。從小規規矩矩長大的沈瑜又哪裏見過如此陣仗,幾乎是在對方話音剛落的刹那,他的眼淚便落了下來。“疼嗎?”小心翼翼伸手去碰蕭霍臉上的青腫,沈瑜強撐鎮定,“你放心,什麽八字命格皆為無稽之談,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公共也,哪怕是陛下想定安親王府的罪,也總得遵循律法才行。”決心借此機會逼主角一把,蕭霍苦笑搖頭:“沒用的,現今龍椅上那位,根本不能以常理論之。”“人在局中身不由己,事到如今,安親王府,也隻剩下那最後一條路可走。”隱約聽出對方話中深意,沈瑜心中一驚,沒有立刻接話。一邊是家族榮辱,一邊是戀人性命,沉默許久過後,他終是咬咬牙道:“……我去求父親。”“何必如此,”輕輕握住對方輕撫自己側臉的手,蕭霍欲擒故縱,“我不想讓你為……”最後一個“難”字尚未說完,獄卒被支走的天牢裏,突然響起一聲尖利到有些破音的怒喝:“放手!鬆開我的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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