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霧氣騰騰,莫卿諾在床上打坐,調整體內的真氣,不久之前服下了胤池給的丹藥,現下務必要用真氣化解,莫卿諾隻覺身體燥熱難耐,這才深知這丹藥的厲害。

    細密的汗珠匆匆滴落,莫卿諾強忍這身體的難耐,卻覺體內真氣越加渾厚與透徹。

    雙目緊閉,聽覺便靈敏許多,聽得又簌簌的腳步聲傳來,好在運功時辰已久,便收了功,睜開眼來,萬物皆是明澈了許多,可見修為又進一層,穿上白玉蘭散花紗衣,拭了拭香汗。

    門外人尚未敲門,莫卿諾便是素袂輕揮,門開,如往昔般的藍色倒映在她的眸中。

    莫卿諾禮貌的微笑。“青鸞。”

    “諾兒,可是打擾到你了?”南宮青鸞今日身穿藍色錦衣,裹著貂裘,顯然一副貴公子的打扮穿在他身上雖是更顯高貴,卻又多了一絲淡雅。

    “青鸞很喜歡藍色啊。”莫卿諾笑著拉南宮青鸞走進屋中,南宮青鸞有些尷尬,畢竟是女兒家的房間,卻又聞莫卿諾道:“屋外冷,怕得風寒。”

    南宮青鸞點了點頭,走進房中,卻不想屋外天寒地凍,這屋中反倒溫暖如春,甚是愜意。

    “確實如此,我對藍色很是偏愛。”南宮青鸞微微一笑,莫卿諾所住之處是一個小庭院,一來因她喜愛這小院中的梅林,二來她生性喜靜,這一處雖說有些偏僻卻也還是幹淨敞亮,又不失貴氣。臥房在正房,其餘三房為西廂房,東廂房,倒坐房。

    “青鸞來找我有事?”她笑著為他倒了杯茶,是她最喜愛的碧螺春,自己也倒了一杯,輕舉香茗,淡淡的茶香悠然而生,輕啜一口,迴味無窮。

    南宮青鸞忽的變幻了神色,莫卿諾似是有所察覺。

    “諾兒,你我一見如故,我問你一事可否誠實的迴答我?”

    “這是自然。”莫卿諾放下茶杯,眉頭微蹙。

    “你可是‘雪青門’的人?”

    “你誤會了,我不是雪青門的人。”她暗自苦笑,原來是為了自己的來曆。是啊,寂磐門向來做事周密嚴謹,怎可在自己這顆小棋子上失足。

    “諾兒,你應知道我並無他意,況且雖說雪青門與我寂磐門對立,卻也涉及不到你我二人隻見的情感。”南宮青鸞眸中閃爍著的是誠懇,卻被早已知道真相的莫卿諾看破。

    “青鸞,你執意追問,未免太不信任我了吧。”她抬眼直視他,卻見他笑得風輕雲淡。

    “不談這些了,即便是,我也不會怪諾兒騙我的。”

    她知道再怎麽辯解已是無用,隻得投去無奈的笑。

    “諾兒曾說過你是修真者吧。”

    “正是。”

    “我算是修真之人,但是修為比之諾兒實在慚愧。”

    莫卿諾搖搖頭,笑道:“青鸞這般年輕便以是元嬰後期,實屬少見。”

    “諾兒可是玩笑了,我可是還長你幾歲,卻看不出你的修為,你反倒知道我是元嬰後期。”

    莫卿諾隻笑不語,垂下眼簾,手掌在寒光劍上摩挲,玩弄著佩劍。

    南宮青鸞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到寒光劍後卻是怔住,發覺失態後慌忙將實現瞥向別處。

    “昨日無趣,去了寂磐門的藏書閣,看到一本《神物藏書》,知有兩把曠世寶劍正與我屬性相等,可否打探一二?”

    “青鸞既是不知,為何肯定我會知道?”

    南宮青鸞卻是不管,繼續說道:“我是雙屬性修真者,雷係與水係。”

    她猛地怔在那裏,難怪那時,他可以笑著拿起寒光劍,寒光劍在他手裏當真如虎添翼一般,神物,曠世寶劍。。。。。。

    果然,葉瓊說的沒錯。

    “真是巧了。。。。。。”她有些不自覺的哽咽,卻還是深吸一口氣,笑容不改。“我也是這雙屬性。”

    南宮青鸞故作驚訝“真是巧了!”

    她暗自冷笑,卻不知是笑自己的蠢,還是笑他的笨。

    “青鸞所說的曠世寶劍,世間共有兩把。”她故意頓了頓,對上他那雙昔日滿是慈悲溫柔的眸子變得滿是掩蓋卻掩蓋不住的急切。“寒光劍,瑤光劍。”

    “你果然知道。”僅僅是一刹,讓莫卿諾以為是錯覺,那雙雖是不能詮釋蕭箬寂溫柔的眸子,第一次閃過讓人戰栗的神色,卻又馬上煙消雲散。

    “你。。。。。。想要?”她遲疑了許久,終於問出,如此的直白,他卻也並未感到不妥。

    “當然。”

    “為什麽。。。。。。”

    莫卿諾垂下頭輕聲的呢喃卻被他聽見,南宮青鸞一笑,沒有溫柔,沒有殘酷,反倒是那種讓人疼惜的苦笑,他這一笑,似是傾盡世間所有的繁華,隻有蕭條與淒涼。

    雙拳緊握,他眸中閃爍著的依舊是她所不能看懂的。“因為,隻有強大,才可以自保和保護別人。”

    莫卿諾怔怔的看著他,不知是愛是恨,是多久前,自己也說過這番話,卻又是誰曾說。

    “劍舞得在美,也是殺戮之器。”

    “卿諾,劍不隻是殺戮之器,可以用它不傷性命而保他人與自己的周全。”

    她眉頭輕蹙,許久,紅乍笑,卻是綠長顰。“我以前也說過同出一轍的話,可是卻有一個人告訴了我,劍不隻是殺戮之器。”

    “也許那人說得不錯,可是可惜,你我都生於亂世,成者王敗者寇,弱肉強食的定律,任是誰,也改變不了。”南宮青鸞站起身,負手而立,殘陽似血,那沐血的陽光,透過木窗,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顯得有幾絲寂寥,幾絲淒涼。他邊這樣傲立著,堅強卻又好似脆弱,她第一次覺得,與他竟是隔著一層厚壁。

    “物是人非”四字躍入她的腦中,百年的煎熬,真的隻有她自己麽?

    “我曾說過,隻有血,才洗的清劍,殺戮,便是劍的宿命。”他背對著她,莫卿諾隻看得見他微微顫抖的身影,本就偏瘦的身影更顯單薄,讓人憐惜,然而那般陰狠的話,卻又讓人不寒而栗。

    “你可知,那兩把劍,是鴛鴦劍。”

    他展眉一笑,依舊光鮮豔麗,曇花莫能及,誠然貌若天仙,她這般想,卻又禁不住好笑,若是他不算上仙,那恐怕無人敢以上仙自居。“自是知道。”

    她右手不僅緊緊的握住了腰間的寒光劍,心中不知是何味道。“那你也應知道。。。。。。”

    “瑤光劍,我勢在必得。”

    “肯定我會幫你?”

    他挑了挑眉,笑意更深,慢慢的傲然與自負。“若是沒有諾兒,我也勢在必得。”

    她啞然失笑。“天下,除了南宮掌門,怕是也無人敢出此狂言。”

    他不是聽不出話中及淡的嘲諷,卻不惱反笑。“知我者,卿諾也。”

    莫卿諾忍俊不住,流淌出的卻是深深地苦澀。“知你。。。。。。百年前亦是百年後,誰又敢說‘知你’?”

    他月眉星眼中透出的是若隱若現的疑惑與細不可見的哀婉。“諾兒。”

    依舊溫潤如玉,依舊看殺衛玠,莫卿諾卻是深知,今非昔比。

    蕭箬寂不動情,卻生性隨和,宛若世間最璀璨、清澈的明珠,無人能沾染,無人能玷汙。

    南宮青鸞不信請,何止城府深,便是如烏雲籠月一般,不見朧明之月,撲朔迷離,永遠都看不懂,讀不懂。

    “你,識得我吧。”他湊近幾步,俯下身,用白皙修長的手指挑起莫卿諾的一綹青絲,放置唇邊,烙下深深的一吻。

    莫卿諾如受驚一般,下意識的向後一退,背卻撞在了椅背上,“恩”她用力過猛,不禁悶哼一聲。

    南宮青鸞不依不饒的又湊近三分,眸中滿是流光溢彩,纖長的睫毛幾乎快要戳到她細膩的肌膚上。莫卿諾不經意的掃過他的眸子,心中寒了三分。猛地推開他,慌忙站起,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南宮青鸞一怔,隨後緊緊盯著背對著自己的莫卿諾,方才曖昧的氣氛早已不複存在,眸中閃爍的是暴戾的氣息。開口,聲音卻溫柔如水,與神色格格不入。“諾兒累了,青鸞便不打擾,告辭。”

    她沒有轉身,隻是聽到“砰”的一聲關門聲,眼淚還是肆無忌憚的滑落。迷魂術,就這般不信任我麽。是你太過自負,還是低估了我。

    心痛莫過於此,雙拳緊握,指甲深陷掌心,血與淚交織在一起,淡淡的紅色,宛若小院中被寒風刮落的梅花瓣,撒了一地,那一日,她泣不成聲。

    不是後悔,而是痛於他的絕情,傷於他所給的溫柔,疼於他毫無眷戀的轉身。

    難道一次次,隻有擦肩而過,永遠等不到你再次迴眸衝我淺笑。

    她蜷縮在角落,沒有嗚咽,隻是默默地流淚,似是被拋棄卻依舊精致的玩偶,輕輕舔舐著自己永遠不會結痂的傷口,隻要被他淺笑的模樣輕輕一劃,便又會血湧不止。

    “寒光劍,你到底是福是禍。。。。。。”她雙掌輕輕摩挲著劍身,寒光劍發出悲鳴,她幾日的強顏歡笑,終究換不來他的一絲情感,形同陌路便又是有了什麽區別?

    不經意掃到塌上斷線的古琴(瑤琴),雙掌平坦,那日係著銀絲帶的瑤琴便又是一點一點,從輪廓變得真實。

    她不知自己不知不覺中彈奏出的,是隻聽他彈了一遍的曲子,隻知道那曲子是她滿滿的哀傷。

    房外的丫頭不知為何,這琴音輕柔,直達內心深處,卻又哀傷,不免勾起各自的辛酸往事,不失節奏,每一拍都深深地震撼著內心,卻又看似淩亂,每一音都似凜冽的寒風,一寸一寸隔得人鮮血淋漓。不免有人暗自落淚,聽得久了,嗚咽聲便也斷斷續續。

    這一曲,真實彈得人心支離破碎,卻又不能再痛中麻木。

    南宮青鸞在不遠處的庭院,細細聆聽著。竟感到眼眶有些酸脹,他低低嘲笑一聲,多久,沒有落淚。莫卿諾,你到底是誰,你的眼神,讓我感到熟悉,卻又從你的瞳孔中看到了另一個人,一個真正值得你刻骨銘心的人。

    你到底是老天給予我的厚愛,還是老天給我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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