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落哥哥最疼月兒1


    雲離落愣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她說什麽?她說恨他?笑話!他不過丟了一個不知是誰的牌位而已!


    自從上次和殘月不經意來到梨園,他看到那牌位,心裏居然莫名其妙地有些難過。迴去後細細冥想,腦海裏對那個牌位沒有絲毫印象。


    他問過蓮波,蓮波雖然臉色有些難看,但他相信蓮波不會騙他。蓮波都不認得的人,他也不會認得。


    梨園畢竟是母妃曾經居住的寢宮,怎能讓那些亂碼七糟的東西玷汙了母妃的寢宮。他命人暗中將梨園打掃了一番,也將那牌位丟去燒掉。


    他未追究是誰設立牌位一事,也是想息事寧人,不希望牽連眾多,最後難以收場。


    沒想到,她居然如此激動,還大吼“恨他”!


    他們之間何來恨意?他想不通。


    那牌位在梨園顯然已有些年頭,剛剛入宮的她應該不認識那牌位的主人才對,為何這般在意?難道……有什麽內情?


    越想,他越生氣。


    她就好像一個謎,他琢磨不透的謎。


    他調查過彎月公主的日常習慣和成長經曆。從良國送來的密報,簡單又簡短。她的童年經曆幾乎一片空白,隻說她與皇兄相依為命在山野,後來聯絡良國殘餘勢力舉兵起義。在一場場的征戰中,她曾立下赫赫戰功,深得良國民心。


    這樣看來,她會武功,也不是什麽奇怪之事。


    他望著殘月凝滿恨意的眼睛,心底縈繞的怒火瞬間燎原。


    “你要清楚你在跟誰說話……”


    他瞪著她怒吼起來,幡然的怒火好似要將殘月整個吞噬。凜然的蕭殺之氣透著無形的震懾力,迫使殘月在他麵前屈服。


    殘月痛恨的目光漸漸化作痛苦無邊,淚水如決堤的洪水,怎麽擦也擦不幹淨。


    他的心忽然亂了,好想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痕。他的手卻僵在半空,終究無力垂下。


    她總是可以輕易攪亂他的心,這種感覺很奇怪,很煩躁。總莫名地覺得她的眼睛好熟悉,總以為夢中經常出現的美麗女孩就是她。


    可是……女孩擁有無比清澈的眼睛,銅鈴一般好聽的笑聲。


    她,沒有。


    沒有笑聲,也沒有那麽清澈毫無雜質的目光。


    她,看他的眼神,不是故意掩飾的疏離,便是凝滿讓他詮釋不清的或恨或嗔。


    麵對這樣的複雜,他猜的好累。


    頭好痛,似要崩裂一般的劇痛。痛得他意識混亂,無法冷靜下來。


    雙手緊緊抱住無力垂下的頭,眼前的視線也變得忽明忽暗。


    這是怎麽了?


    從來不頭痛的他,居然在梨園兩次頭痛劇烈。


    殘月見他不適,臉色蒼白,嚇得一愣。


    “你……怎麽了?”噙著淚水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望著他。


    “你,到底怎麽了?”殘月見他不說話,當即慌了。


    “你是不是頭痛?”殘月趕緊穿上內衫,扶住雲離落痛得無力的身體。


    “我去叫太醫。”殘月正要往外跑,手腕一緊,被他緊緊抓住。


    “不需要。”


    他吃力地說,抓著殘月手腕的大手,又緊了幾分力道。


    “還逞強!”殘月氣惱地喊起來,哭得紅腫的大眼睛瞪著他,已難掩緊張之色。


    隻因她的緊張擔心,他望著她,噗哧笑了。


    “笑什麽?”若不是他現在的臉色很難看,殘月真懷疑他故意耍弄她。


    “你哭的樣子……”他噙著笑意,無力地說,“很好看。”


    殘月當即羞得雙頰通紅,用力掙紮,他無力的手被她輕易掙開。在脫離他薄涼掌心的溫度時,她的心驀然一空。


    他的手垂下,疼痛讓他不得不緊緊皺緊濃黑的眉。


    殘月望著他痛苦的樣子,掙紮許久,小聲說,“還是找太醫……看看吧。”


    “你過來。”他痛得眼睛都無力睜開了,隻半眯著看她。


    殘月心裏有怨恨,哪裏肯順從他指派。可最後終受不住他一直看著她,不甘願地坐在床邊。


    他枕在她膝上,緊緊抓住她的手,略顯祈求地低語,“躺一會,就好。”


    嗅著她身上特有的好聞味道,感受她掌心的溫暖,滿意地閉上眼。煩躁不安的心逐漸安穩,就連劇烈的頭痛也逐漸減弱。


    “好累……”他低聲呢喃。


    殘月心猛然一酸,望著他蒼白的臉色,俊臉上劇痛的痛苦之色漸漸平複,額上依舊布滿細汗。她差一點就心軟去撫摸他墨黑的長發,柔聲安慰他一句“睡吧”。


    想到無極唯一留在世上的牌位,就這樣被他無情燒毀,心中的怨恨無論如何都無法平息。


    她將欲衝出口的話生生咽了迴去。強忍著去心疼他,不過僵直的身子卻綿軟下來,讓他枕得更舒服。


    他感覺到握在掌心中的小手柔軟下來,唇角勾起一絲恬淡的淺笑。在一片淡淡的梨花香中,他漸漸沉入夢鄉……


    夢裏,下了好大好大的雪,他看到一個少女,一個俊美男子。


    “落哥哥,落哥哥……月兒凍了梨子,一會化了,給落哥哥擠梨汁喝好不好!”少女凍得通紅的小手,抱著幾個黑梨子跑進來。


    落哥哥……


    落哥哥……


    好熟悉的唿喚,在哪裏聽到過?


    恍惚間竟覺得,就在不多時之前,有人這般喚過他。


    外麵的雪下得很大,隻是少女掀簾子跑進來那一瞬間,雪花便飄了一地,旋即化作一地的雪水。


    男子握住少女冰冷的小手,怪她落了一身的雪也不打掃一下就進來,“若著了涼,可別怪落哥哥沒有藥給你吃。”


    少女笑得明媚耀眼,很好看,聲音恍若黃鶯出穀般笑起來,“嗬嗬……落哥哥最疼月兒了。”


    少女將梨子放在冷水中化冰,端到火爐旁,一邊烤火一邊等梨子化好。


    男子倚在暖炕上看書,不時看一眼少女天真浪漫的模樣,心裏滿滿都是溫暖……


    少女擠了一碗黃橙橙的梨汁過來,男子小口品嚐喝得津津有味,不時讚道,味道很好。


    夢中,他隻是看著男子品嚐,居然好像親自嚐到了那股美好的甘甜。致使他從夢中醒來,腦海裏依舊徘徊那股甜美的味道。


    皇上忽然想喝凍梨汁。可急壞了坤乾宮的宮人和禦膳房的人。大夏天,去哪裏找凍梨!何況這個月的貢梨還未送入皇宮,宮裏現在根本沒有梨子。即便有梨子,如何凍起來?


    有人提議拿去冰庫與冬天儲存的冰塊放在一起,就可以變成凍梨。


    禦膳房的人,好不容易找來了梨子,也凍成凍梨,擠出汁液,還放了兩個冰塊在裏麵。夏天喝起來冰爽可口,定然解暑。最好後,禦膳房趕緊送去坤乾宮給皇上品嚐。


    誰知,皇上隻聞了聞就說味道不對,小嚐一口更是龍顏大怒,說禦膳房的人隻是隨便打發。


    那人當即被拖出去砍了腦袋。


    皇上命禦膳房的人繼續做,一定要做到他滿意的味道,否則全部砍頭。


    誰也不知道皇上怎麽了,偌大的皇宮人人忐忑,生怕稍有不慎惹怒他,丟了腦袋。


    宮裏的惴惴之氣越來越重,尤其是禦膳房,各個愁容滿麵,不知皇上到底想要什麽口味的凍梨汁。


    楊晚晴來朝華宮送骨灰盒時,殘月正在屋裏喝茶看書。


    “整個宮裏,也就你還有這份閑情雅致。”楊晚晴譴退宮人,將帶著的盒子遞給殘月。


    這樣的東西,不能亂放。


    殘月盯著盒子癡愣了好久,楊晚晴便一直端著。


    “迴家了,迴家了。”待殘月反應過來,反複念叨這句話,含著淚緊緊抱住骨灰盒。


    楊晚晴也跟著雙眼泛紅,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坐在一側,輕聲問,“是誰的?碧芙麽?”


    殘月身子一顫,沒有迴答,將盒子抱到最裏間小屋子,放在香案上。鄭重地點了香,閉著眼靜默了好一會,才將香放在香爐內出來。她用鎖頭將小屋子鎖住,不許任何人進入。


    楊晚晴看殘月心情不是很好,也便不再問,跟著殘月一起沉默。


    殘月親自為楊晚晴倒了一碗茶,隔著榻上矮桌推給楊晚晴。


    “你太聰明了。”殘月似讚非讚。


    “不是聰明,隻是覺得,也隻有她才肯這般忠心待你。”楊晚晴望著熱氣升騰的茶,歎息一聲。


    “謝謝你。”


    楊晚晴一怔,看了殘月許久,才笑道,“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還真奇怪。”


    “你讓我看到,若我真的死了,至少還有個歸處,不至於被人遺棄,踐踏了去。”忽然想到無極的牌位,心頭又是一陣揪痛。


    自從那日梨園離別,她再沒見過他。他倒是讓蓮波來請過幾次去用膳,她都以身子不適推了。


    她侍寢的事已入記檔,周邊侍候她的人也越發盡心起來。殘月倒是為此氣了許久,她隻是酒後一時失控,遂了他的意,不想他卻弄得滿宮皆知。


    雲離落倒是認為,隻有這樣,她才能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女人。任憑她再牙尖嘴利,性情執拗,也抵賴不掉。


    楊晚晴見殘月這般慪氣地說,輕歎一聲,“有些時候,你看到的事實未必就是實情。”


    “眼見為實,眼見為實,親眼看到的還不算事實,什麽才能算做事實?難道這世間,就沒有一件事一個人是真的?整日就跟演戲一樣,一切隻當都是照著戲本子來演,全都不用當真了。”


    楊晚晴知道殘月這兩日心情不大爽快,搖了搖頭,也不多說話,靜靜品茗。


    過了稍許,殘月心裏的惱怒似平靜了些許。輕聲問向楊晚晴。


    “我把你弄迴宮裏來,你不會怪我吧?”


    楊晚晴微怔一下,隻淺笑,不答話。


    “現在想想,我倒覺得舊宅極好。不必有那麽多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簡簡單單了此餘生,也不見得就是壞事。”殘月撥了撥香爐內的熏香。


    “你又不是我,焉知我心中所想?”楊晚晴失笑,用茶碗內的殘茶,將香爐內的煙火撲滅。


    殘月困惑此舉,楊晚晴道。


    “有些時候,熏香反而不能凝神靜氣,反倒讓人心緒浮躁,不得安寧。不燃也罷,清風淡味的,挺好。”


    “我不喜歡外麵繁花錦繡的味道,馥鬱的嗆鼻。”說著,殘月又要拿熏香來點燃。


    “是怕嗆鼻?還是想麻痹自己,不讓如影隨形的某種味道,亂了你的心?”楊晚晴按住殘月點燃熏香的手,輕輕笑道。


    殘月望著楊晚晴寂靜的笑顏,許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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