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簇擁著田豐、牽招,沿路往迴走,一邊走,一邊聽田豐講述。等聽得田豐說完,無不大怒。簡雍叫軍士掉頭就要去找田覽。田豐將之拽住。


    都尉田楷他挑眉嗔目,明顯也是在發怒,他按刀說道:“田覽那豎子匹夫!實在太給鄉人丟臉!更給姓田的丟人!牽君,我代他給你道歉。”


    時人的鄉裏觀念很強,見到陌生人,自我介紹的時候名字前邊都帶著爵位、鄉裏。鄉中如果出一個賢人君子,與有榮焉,如果出一個無賴惡霸,羞於為伍。田楷一郡武官之首,之前鹽場叛亂已是失職,現在又出現這樣的事情,他簡直頭大。所以,他首先是給牽招道歉,接著才是對田豐說道:“主簿,此等奸徒,絕不能容!此事,你就交給我吧!我去尋他當麵理論。”


    田豐心道:“‘理論’?怕是用刀來‘理論’罷?”他搖了搖頭,說道:“此事我自有主張,你們不可亂為。”


    “敢問主簿是何主張?”


    在場諸人都不是外人,盡可直言相告。當下,田豐又將給牽招說過的那番話說了一遍。簡雍問了一個和牽招一模一樣的問題:“怎麽謀?”


    “漁陽田氏作惡郡中已久,並沒有聽說他們有什麽後台勢力,但曆年來的郡守、縣令卻都放之縱之,不去懲治,其中必有緣由。要想盡誅其族,這是第一件需要搞清楚的事情。”


    田楷說道:“我倒是知道一個緣由。”


    “噢?是什麽?”


    “二十年前,郡中新來了一位郡丞,姓程,並州人,嫉惡如仇,剛剛上任就碰上田氏恃強淩弱,將一個郡民打成重傷。他在查案的過程中,發現田氏作惡多端、為害郡中已久,便決定把他們連根拔起,給以重懲。結果幾天後,他被人刺死在家中。”


    “被人刺死在家中?”


    “郡人皆猜測,這個刺客定是田氏派出的。隻是沒有證據,此案最後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一個郡丞死在了任上,竟然不了了之?”這事情說起來令人不可思議,但實際上並不奇怪。田豐長歎一聲,說道:“今之朝綱日益渙散,地方奸猾遂不能治。”


    “地方奸猾不能治”。狡猾,也就是地方上的豪族、遊俠。地方豪族、遊俠勢力強大的問題貫穿兩漢,從前漢一直延續到今日——通俗點就是黑惡勢力。


    田豐扶住腰上佩劍,遠望天地合處,顧盼左近田野,慨然地說道:“漁陽田氏欺淩百姓、刺殺郡丞、苛刻鹽工引發暴亂,實為本郡荊棘,民觸之則流血,吏觸之則棘手,無論是為百姓,還是為施政,我都必須要盡誅其族!揚我漢家律法威嚴!”


    不過簡雍還是有點替田豐擔心,他說道:“主簿,自他們刺死那個姓程的郡丞後,二十年來,郡守、縣令對他們都很放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如果突然用‘雷霆手段’?會不會……”


    “會不會什麽?”


    簡雍囁嚅不敢說。


    田豐哈哈一笑,說道:“你是擔心他們也來刺我麽?”


    簡雍默認。


    “我與那姓程的郡丞可不相同。”


    田豐這是實話實說。那姓程的郡丞是並州人,雖不知他為何來本地任官為吏,但是可知必無助力。而田豐不同,既有本郡的都尉田楷相助,又家本度遼軍主簿,能夠得到劉和的支持,有軍隊撐腰,啥也不怕。


    他心中想道:“隻要收集到足夠的罪證,不動則已,一旦發作,必能使漁陽田氏灰飛湮滅……隻是,在動手之前,需要謹慎嚴密,不可聲張,以免打草驚蛇。”


    田豐對牽招、簡雍說道,“動用隱元武衛諜報人員,從明天開始,你們什麽事兒都不要做,隻悄悄地去打聽這漁陽田氏曆年來做下的惡事,一一迴報給我。並要打聽清楚他族有多少人,與他們聯姻的又都有誰家,平時和他們來往密切的又都有誰,並及其門下賓客、死士。”


    二人應諾。


    田豐又笑對牽招說道:“子經辛苦了!自你走後,我朝夕盼望,今天總算把你等來了,不要因為田覽壞了心情,——一漁陽城剛好今兒個有集市,買些鮮蔬好肉,沽些美酒,晚上不醉不休!”


    諸人是真佩服田豐了。主簿平常看起來文文雅雅的,這一出手就要滅人全族。冒著被刺殺的風險,滅人全族,還又跟沒事兒人一樣,還有心思買酒菜請他們喝酒。


    談談說說間,立等片刻,隨從軍士已經將酒肉菜買來,諸人穿過集市,迴到郡府。


    到了郡府後,田豐叫簡雍從屋裏取出七萬錢,和兩個軍士一塊兒給田覽送去,吩咐他們:“見到田覽後,務必笑臉迎人,不可露出馬腳,使他提早警覺。”


    接著田豐又叫從吏把買來的酒肉菜拿去後院舍裏,他想把沒有把箱籠裏的竹簡案牘鋪完,這會兒看去,大約有人接了手,已經都鋪陳完畢,整整齊齊地排列院中,放置時間較長的竹簡帶些黃色,放置時間短的還保持著青翠。陽光之下,青則欲滴,黃則溫婉,皆如玉也,放到一處,極是好看,再配上簡上的墨字,更是喜人。


    牽招小心翼翼地不踩到它們,撿了一卷來看,展開來,見最上頭從右到左橫排三個墨書隸字:“戶籍簿”。下邊是豎排的幾行,字跡較小,最右邊一行寫道:“漁陽縣二萬四千七百一十三少前”。他問道:“這是郡治的戶籍簿麽?”


    田豐答道:“有戶籍簿、有財稅簿,有公文,有州郡的命令。近年來的案牘都在此了。”看了看牽招的拿的這個,又道,“這是四年前的戶籍簿了……近年疫病連連,災害不斷,百姓或病亡或流離,十年前郡治還有戶近三萬六千戶,四年前就隻有二萬四千多了。今年更少,不到二萬戶。”


    想要了解一個地方是越來越好還是漸漸變壞,戶籍簿上戶數的變化最具價值。如果越來越好,戶數肯定增加,而如果戶數越來越少,隻能說明要麽年景壞,要麽長吏壞。


    聽田豐說到疫病,牽招歎了口氣,將竹簡放下,說道:“前些年疫病,招家也有人亡。”


    就在這時,簡雍他們騎馬歸來。


    田豐問道:“順利麽?”


    三人翻身下馬,忿忿不平地說道:“這個豎子,欺人太甚。”


    “怎麽了?”


    “我給他送錢去,他卻連門都不讓我們進,隻派了個老蒼頭出來,那蒼頭不過一個卑賤的家奴,卻也倨傲,傲慢看人!鼻子裏哼哼唧唧,說些話高高在上,唿來喝去,倒似是我三個的主人!要非主簿吩咐我們謹慎,當場便要拔劍,給他好看!”


    田豐好言寬慰:“勞你三人受累了。且將怒氣忍下,等來日動手時,這個蒼頭便交給你們整治。”


    一軍士問道:“田公,打算何時動手?”


    “不是說了麽?先要查清他們做下的惡事。”


    軍士們當然記得田豐說過的話,他們隻是等不及了,恨恨說道:“恨不得明天就滅其族!”


    田豐說道:“我知你們著急!過了今夜,聯絡上隱元武衛後,你們就分頭各去,細細打探。早日查清,早日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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