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明知自駐軍廣寧以來,廣寧的士族豪強皆對他深懷不滿,特別是這個韓盛在私下裏串聯縣中的大小豪強準備搞事情。所以為了保證募糧此事的順利進行,當然不會不派幾個人暗中監視韓家。韓家今天的所有舉動,包括韓盛幾個兒子分頭去邀請縣中的豪強諸姓晚上去他家赴宴,以及韓盛進城去找馮聰,都在他的耳目之中。


    上次擊滅提脫後,馮聰沒有給劉和擺酒請功,這次他升任度遼將軍卻送來請柬,而且是在“募糧”這個敏感時刻,而且是在韓盛見過他之後送來的請柬。


    “主公!我看此事他意。”公孫度讚同得看向沮授。


    劉備附和道:“明公!這廝怕不是要擺‘鴻門宴’?”


    劉和哈哈一笑,沒迴答。他心道:公孫度劉備均聰明之士,自一眼就能看出此中必有玄虛。隻是他兩人雖然聰敏,可卻不是謀士。不過這也不要緊,隻要猜出和韓盛有關,這就足夠了。


    劉備問劉和:“明公!那這...這個慶功宴去麽?”


    “縣君是本縣父母官,好意為我慶功,我怎能不去?我當然要去!”


    沮授說道:“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此人乃是閹宦一黨的,主公是漢室宗親又是家聲清白的經學之族,要是去赴他的宴,萬一消息傳出,怕對主公名譽有損?”


    “哈哈,軍師,你多慮了。就不說我與縣君同州為官,彼此有些來往實屬正常,就說除宦,卿博讀兵法,豈不聞孫子雲‘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善用兵者隱其形,有而示之以無,越是要除宦,就越需要敷衍他們,越不能提前暴露我等的真實想法啊!君子相交,貴乎以信。我的為人處事,曹孟德袁本初應有耳聞,斷然不會因此生疑的。”


    “主公說得是,是我多慮了。”


    在“兵者,詭道也”這方麵,公孫度與劉和的想法一樣,沒有過多地考慮要不要去赴馮聰的宴,他更多考慮的是韓盛,沉下臉色,說道:“上次將軍整編度遼軍沙汰郡兵,韓家就上躥下跳,到處串聯,這次將軍募糧,又是韓家頭一個跳出來作梗。將軍,這韓家世居廣寧,宗族強大,親友故交眾多,不少強宗大姓以他家為馬首是瞻,他如是鐵了心抗令不從,怕會是個大麻煩。”


    公孫度這是在擔憂如果韓家抗令不從的話,其它的豪強大姓會以他家為榜樣,也都拒不出糧。


    “募糧一事,我已交給元皓先生全權辦理。我相信以田公之能,必不會使這樣的事發生的。”


    “萬一如此呢?”


    劉和沒有立刻迴答公孫度。


    他拿起請柬,交給侍立在案側的劉修收好,離席起身,緩步行至堂門口,負手觀賞院中蕭瑟的花木,又遠眺高朗的藍天,白雲朵朵,碧空如洗。沮授公孫度劉備或跪坐或站立,看著他高大的背影,聽到他悠悠吟誦了一句詩:“萬裏江山千均擔,守業更比創業難。”


    也不知從何時起,劉和常喜遠望天空,但他遠望天空卻非是為了求得心情之寧靜,每一次望向蔚藍而無垠的天空的時候,他總會看到有一隻振翅的雄鷹翱翔掠過。


    自打領兵到幽州,多少日夜的親力親為,多少次的親身犯險,終有今日之地位,麾下數萬步騎,左右良材濟濟,秩比二千石,名聞數州間,眼見著再過不了幾年天下的群雄就要並起,在這個關鍵之時刻,任何擋路的人事,他都會毫不留情地將之掃除。


    是夜,劉和赴馮聰之宴,笑談歡飲,盡意玩樂,與馮聰同醉,半夜方歸。


    次日中午,馮聰睡醒,宿醉頭疼。


    頭雖很疼,他的心情卻很好,令人召來段玨,說道:“劉度遼不但赴了我的宴,而且歡飲到夜半,我與他俱醉。度遼如有害我之心,豈會如此?段卿,以後毋要再詆毀劉度遼了!”


    馮聰後半段話語氣轉為嚴厲,大冷的天,段玨額頭沁出冷汗,他無話可答,隻能伏跪地上,唯唯諾諾。出了馮聰家,他望向城西的將軍府,沮喪地想道:“這徐州兒縱橫幽州,喜怒不形於色,我知他城府深沉,卻未料到他的心思竟深到這等程度!”


    盡管不甘,既然說不動馮聰,他一個小小的廣寧尉就算再痛恨劉和,卻也是無計可施了。


    一輛輜車從街上粼粼地行過,段玨的一個從吏奇道:“咦,這不是郡府功曹趙君的車麽?他這是要往哪裏去?”


    輜車是從沮陽的方向來的,往北邊去。


    這個從吏恍然大悟,接著說道:“是了!趙氏的家主就在前邊的裏中住,趙君這定是去拜見他家家主的了。古怪?這會兒去拜見家主卻不知是為何事?”


    “還能是為什麽?今天又非是趙君的休沐之日,他不在郡府裏隨侍府君,卻去拜見他家的家主,除了是為了‘募糧’還能是為什麽?”


    段玨雖是個小人,可卻也有他的長處,他五十多歲了,在官場裏混跡了幾十年,用後世的話說,早就是個“老油子”了,極能猜測人的心理。


    他這隨口一句,正猜中了上穀郡功曹趙昶去拜見廣寧趙氏家主的原因。


    趙昶體弱,前陣子沉綿病榻,病情反複,時好時壞,直到近日才算大好了起來。他是郡府功曹,郡府裏的大小檄令都避不開他,劉和去知會太守陳潁下令募糧的當時,他就知道了這件事,當時就想迴族裏去給族長出些建議,隻是當時太忙,沒能抽出空來,拖延到今日才能出來。


    坐在輜車裏的他沒有看到路邊的段玨,他端端正正地跪坐車室內,正在迴憶當日劉和請到檄令離開郡府後的情景,他當時又一次勸說陳潁要提防劉和侵奪郡權。


    他說道:“劉度遼連戰凱旋,兵威大振,複開襟下士,對貧賤者益加敬,接連辟用劉備張飛關羽牽招諸人。劉備者,吾聞其郡人唿為‘販履兒’,名為漢室宗親,實乃操持織席販履賤業之民,而劉度遼獨用宗室禮之。張飛者,雖祖上出過校尉,然不識經學之書,可知名郡縣,而因任俠蠻橫不得郡縣重用,劉度遼又獨用之。關羽者,鄉亭鬥食,鄰州逃犯,而又獨用之。牽招同劉備俱是好友,物以類聚,亦是小商販之徒。


    擊提脫阻鮮卑,劉關張牽均立功勞。此四人者,或賤業或貧家或不通經書,俱有短處,而劉度遼獨能用其才幹,如他者,可謂知人善用也,而觀劉度遼之用人,亦可見其誌存高遠,既存高誌,又立兵威,並擢賢才,此非肯居人下者也。今又募糧,欲收複二故縣,待其功成之日……府君,上穀之權,昶恐將盡出於將軍府,而府君將隻是備位而已了啊!”


    其實這種考慮從劉和的角度來看,趙昶擔憂他會侵奪陳潁的郡守之權很可笑,可是在趙昶看來,劉和在幽州的聲譽日隆,擔憂他會侵奪郡守之權卻也是合情合理。——隻能說,趙昶與劉和兩人站的高度不同,所以看到的東西不同。


    劉和要的是匡扶天下,而不是這上穀這一郡之地。


    隻是,趙昶雖盡忠陳潁,陳潁卻仍沒有聽從他的諫言,不但沒有聽從,而且依舊讚頌劉和的軍功,說道:“度遼來前,上穀幾失,度遼今至,賊不敢寇邊。”反過來勸趙昶,“度遼擊胡,是為了保我郡安定,卿郡人也,族姓為本郡之望,何故數與度遼為難?”


    趙昶無可奈何,隻得罷了。


    ——從此一事卻可看出兩件事:其一,自然是劉和在幽州的名望越來越高,其二,則是劉和在人際交往方麵的確有他的長處,他對陳潁一直非常恭謹,時刻恪守上穀軍政分開的本分,半點也不逾權,兼之他漢室宗親的出身儒雅的言談舉止,深得了陳潁之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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