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金羽背靠著她們靜靜想了許久,默默離開了這裏。之後日橋昏了多日,可身體卻奇怪的好了起來。一日,日橋醒來,見殿內氣氛不對,因找不到金羽蘇河,叫來殿中的侍從,這才知道金羽和虛澤吵了起來。如今是大妖在外作亂,海洲和寧州又有意開戰,金羽和蘇河在外情況不明。聽到這裏,日橋身上的血液瞬間凍結。他想到末夭神海裏的那些過往,知道這是開戰的號角。而不管是死二十保七,還是全死,都是沒有什麽差別的未來……其實在今日之前,日橋曾認為,他早已屈服在無法生存的前路裏。然而當他聽到這個消息時,認為自己早已投降的他卻不知為何站了起來,等他迴神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海洲。不止如此,他出來的急,鞋子也沒有穿……可要問他來海洲能做什麽,他的腦內並無想法。他不是末夭,沒有那麽多天的緩和梳理。自從知道這件事起,他就一直在睡,根本就沒有多想的機會。其實他之前也在考慮,如果不是他睡了這麽久,今日的事情是不是會不一樣?而這個問題的答案隻有無果。就算他來到海洲,想要去找虛澤,可他的心裏仍有聲音在問他,找到虛澤又能如何。虛澤是初代的產物,天龍脫離不了初代的控製。一枚棋子去尋另一枚棋子,除了為難彼此,還能做到什麽?想到這裏,日橋的腳步往後退了退,不免有些絕望。今日之前,他想找到虛澤金羽,將這些事情說清。其實他也渴望著一群人努力的結局,可他也清楚,現實不是小說,沒有那些靠著毅力便能跨過難題的幸運。若說真情,除了他們,其他先主必然也是有的。可最後那些性情中人努力來努力去,最終都成了規則的傀儡,無一幸免。而這份過往早已說明,想要輕輕鬆鬆依毅力與感情衝破困境,注定是一場笑話。成年人的世界裏從沒有可以幻想的餘地。可如果他不去找虛澤,那他的出路又在哪裏?日橋十分清楚,如果不阻止開戰,蘇河就要死,接著大家都會死。要是阻止了開戰,最後主世界毀滅,大家還是要死……時至今日,日橋終於懂得了末夭沉入湖中前的感受。想到末夭的臉,日橋的步子無法前行,最後他沒有去虛澤的宮殿,轉而去了大家初次見麵的水上行宮。那隱藏在群山中的行宮並無變化。日橋對著熟悉的景物想了許久,物是人非一詞占據了他的全部思維。他眼神為此變得的十分複雜,猶豫再三才敢伸出手,摸上石門上的雕花。指尖變得微涼,沉重的石門在麵前緩緩打開,一旁的盤龍柱沒有說話。光從門後出現,照在了日橋的臉上,卻無法暖化他眼底的寒霜。在此刻,打開石門的日橋慢慢睜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他拜別春英,轉身與金羽蘇河來到這裏,又在門前遇上檀魚他們的畫麵。最後那些畫麵走著走著,隻剩下了孤零零的日橋,和一扇冷冰冰的大門。殿內的窗戶開著,宮殿裏有風,風吹動了日橋的衣袍,也吹起了虛澤的青絲。而那青絲如網,粘在了日橋的身上,讓他成了落入蛛網的小小飛蟲,被動的感受著沉悶的壓力。兩雙同樣平靜的眼睛對上,都像是毫無波瀾的死水。日橋放在門前的手慢慢落下,凝視著對麵坐在高位上的虛澤,隻覺得對方突然變得陌生起來。主位上的虛澤麵無表情。可之前的虛澤雖然是個麵癱,但不是高冷,隻是遲鈍;如今的虛澤還是冷著一張臉,但不是遲鈍,而是真的冷了下來,是從裏麵冷到了外邊。像是這種心境變化,在日橋和末夭的身上也有過。其實從虛澤不再來寧州的時候,日橋就發現了虛澤的反常,可他總想,他隻是睡了一段時間,怎麽周圍的人就都變了?而每每想到這裏,日橋的心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住。不想開口,日橋低下頭,虛澤坐在高處,他們意外在此重逢,明明早前沒有爭吵,卻像是有了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日橋本以為自己見到虛澤會勸虛澤,讓虛澤不要和金羽打起來,可當他真的見到虛澤時,他隻是靜靜看著虛澤那張平淡又有些陰鬱的臉,想了許久才道:“我還以為你現在會在主殿,布置海洲攻防。”虛澤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拍了拍身側的座位,讓日橋坐過來。日橋抬起腳,可他並沒有坐在虛澤的身側,而是坐在了自己來海洲那日坐過的位置。而今他與虛澤坐的位置不變,隻可惜今日沒有歌舞,沒有美酒佳肴,沒有舊友相伴,隻有他們兩個,還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實在令人生不起迴憶過往的心思。收起眼中多餘的情緒,虛澤看向日橋,日橋盯著麵前的桌子,片刻後道:“我上次醒來……突然出現在宴上,是不是你動了手?”方才日橋想了很久,那次他清醒,吃下石花來到大殿,顯然是身體不受控製。可手臂與他的聯係是通過神識,手臂若是能夠控製他的言行,一開始就不會用勸說,隻會直接用他的手來殺掉這裏的所有人。是以,日橋覺得手臂不能操控他。如此看來,能夠操控他的人隻有一個。而虛澤操控他的事情一出,則以表明虛澤已經被規則影響,開始為尊上之間的爭鬥鋪墊了……雙眼放空,虛澤慢悠悠地抬起頭,答非所問:“前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日橋問:“什麽?”虛澤像是乏了,有氣無力地說:“你一直病著,所以不知道,我和他們吵了架……大家都吵了起來。而我嘴笨,吵也吵不贏,打又不想打,隻能瞪著眼睛看著他們。那時我就在想,若是你沒病,你坐在殿中,我會不會好過一些?”“我在想,你看我為難,會不會幫我說話。”他說到這裏閉上了眼睛,疲憊道:“一句也行。”好友反目成仇,即將你死我活,這件事放在誰身上都不好受,更別說是心思細膩、待人和善的虛澤。不可避免,日橋心中有些酸楚,壓著聲音問:“你想了這麽多,最後得出了什麽?”虛澤凝視日橋,許久之後,那雙眼睛裏麵有點點亮光閃動,他放輕了語氣,“我發現我想錯了,”他語氣平靜,並無怨念:“若是那時你在,你也不會來到我這邊。”話到這裏,他抬起手,不再看日橋,眼中似乎含著點點水光,指尖摸過桌子上的雲紋,明白過來一件事。“有你無你,我都要自己坐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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