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重生歸來,陳生便一直渾渾噩噩,做的選擇都是逃避,仿佛隻要逃的快磨難就追不上他。而躲來躲去,他最終忘了前方的路要怎麽走。他站在這裏,今日之前一直在彷徨,一直在逃避。其實重生一事誰都不在意,隻有他自己最在意。因為在意所以才會覺得別人不在意不正常。但他又不敢說,隻能將疑惑埋在心底。他也害怕,害怕這一切不過是夢一場。他害怕他早已死在那年夏,害怕夢中人都在恥笑他。如此一來,時間長了,看誰都像是假的。時至今日,他才微微覺得世間有些不同。眼前的人正在教他如何從新做人。陳生瞧著他的臉。他想,就算重生是假的,就算這一切是假的,他也不想對方死在這裏。隻因為端肖雪出現便心浮氣躁實在太不像他。“你怎麽跑到這裏傻站著!”心裏有什麽即將破土而出。一旁響起的聲音更是幫他撥開土層的手。陳生和郭齊佑順著聲音望去,薛離拿著長劍,沒有初見時女氣的模樣,但嘮叨本性依舊未改。他站在拱門旁,大唿小叫:“你這凡人在這幹什麽呢!還不趕緊走!若家中有人趕快帶著他們出城,小心走得慢了被人吃了!”陳生眨了眨眼睛,視線裏是薛離反了的對襟。薛離愛美,最是在意穿著打扮,這還是他第一次出這種窘況。而薛離住在道東,人卻站在道西,道西隻有陳生一間客房,他為何而來不難想象。霎時,複雜的心情讓人說不出話。陳生望著他,仿佛看見了白日修士們上前的身影。雖然嫉恨他厭惡他,卻從未有人欺辱過他,反而處處相幫。壓下心中感慨,陳生問他:“家裏開壽店的仙長呢?”薛離一愣,隨後笑了:“給自己做棺去了。”陳生又問:“吹嗩呐的仙長呢?”薛離說:“追棺材去了。”陳生再說:“那看風水的不會也去了吧?”薛離大笑一聲:“他說了,大家都是一套,缺誰都不可。我這也要去了,雖然我不如他們多才多藝,但至少身強體壯,沒準缺個抬棺材,大夥一起熱鬧熱鬧。”“好。”陳生點了點頭,說:“那應該也不差我這個看熱鬧的。”聽他這般說郭齊佑和薛離一愣。隻見陳生彎下腰,先是拜了個禮,而後鄭重其事地說:“在下望京陳生,久仰君令名,與諸君相識,人生一大幸事。”仿若初見一般。重新打過招唿,再抬頭時人已換了個表情。陳生目光清明,“兩位可陪我去一趟陳府?”他的眉眼不同於常日,冷靜嚴肅的仿佛是流動寒光的利器。臉上神色平靜,卻帶著高高在上的威嚴正氣。“我想歸家做一獸籠。”第33章 不配烈火焚燒著漫長的黑夜。城北亮起的火光令望京的住戶驚慌失措。街道上到處都是吵雜的聲響。陳家下人坐在門前,手中拿著瓜果蔬菜,目不暇接地看著街上亂作一團,頭與眼睛一直在跟著門前路過的人走。瞧著隔壁向來蠻橫的娘子抱著雞拎著雞籠,跑的飛快;向來清高的郎君一腳踹開跑得慢的妻兒,隻顧自己逃跑;一向腿腳不好的老婦手腳並用,恨得直哭。一時間,街上叫苦的大罵的畏懼的人都有,複雜的就像是一副人生百態圖。整條街上唯有他們三人氣定神閑,仿佛不懂街上鄰裏為何要逃。對麵孝子出來的很慢,他帶著父母,推著木車經過陳府時瞧見陳家下人未動,連忙喊道:“陳家的!魔修進城了!你們怎麽還坐在這裏不跑啊!?”住在城南槐坡的人都知道陳家一共有七個下人,其中四個陪著陳家其他人去了臨城。府中現留有三人,一個是沒有牙、彎著腰、身材矮小麵相憨厚的老夫人;一個是虎背熊腰,一臉癡傻樣的大漢;一個是瘦小單薄的少年,十分完美的結合了老弱病殘所有特點,看上去活得十分艱難。孝子每每看到他們進出陳府心情都很複雜。他是真的不知道這陳家郎君找來的人到底是來伺候陳家人的,還是陳家人將雇傭他們當作是善舉……但大家都是街坊鄰裏,眼下雖是情勢緊張,可孝子還是停下腳步,去看這幾個不像正常人的下人,一臉憂慮的喊了一聲:“快走吧!若是老夫人腿腳不便,可坐在我這推車上,我帶老夫人一程!”這孝子本就是個秀氣的文人,他的力氣不大,推上三人隻會走得更慢。可即便如此,他仍想著能幫就幫。可老夫人好像年歲大了,似乎並沒有聽到孝子的話。她一直閉著眼睛,磨著牙床像是在吃東西一樣,偶爾發出酣睡的唿嚕聲。聞言瘦小的下人陳五靦腆地笑了笑,他往前遞了一下手中的吃食,意思是要將手中吃食分給孝子。他叫著孝子:“邱郎君,夜已深,你家老人的身子骨又不好,還是莫要折騰,早早迴家去吧!”話中意思竟是要將人趕迴家中。孝子又驚又怒,大聲質問:“我好心相幫,你卻讓我迴家等死!”聽他如此說大漢陳六張開嘴巴,說話的聲音悶悶的,吐字並不清晰:“你出城是去尋死,留在家中方可活。”孝子一愣:“這是何理?”陳五說:“這是城南槐坡。”孝子不解:“然後呢?”陳六迴:“城南是我家郎君的住處。”陳五接著說:“有我家二郎君在,城南便誰也動不了。”“……”孝子不知該說什麽,看他們如此盲目崇拜陳家兒郎,他的心情十分複雜,當下做了個打擾了的手勢,想要推著雙親從陳家門前經過。這孝子剛走兩步,一旁昏昏欲睡的老夫人忽然停下了磨牙的動作,說了一句:“挺好的兒郎。死了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