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無際,我的聲音跌跌蕩蕩喚迴了好幾聲悠遠的迴音,可就是沒有白影的迴答。白影定格在我的視野模糊處,像個謎,更像首詩。我讀過《詩經》,記得裏麵有一句:“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此時此刻,我深深體悟到了這句詩的意境。

    喂,我要迴去了,我肚子好餓,沒力氣跟你玩了。我又喊了一句。或許,我喊出這麽一句,也純粹是出於好玩。話音未落,便感覺到一陣香風撲鼻而來。多麽熟悉的香味啊,當年在昆侖山處處彌漫的都是這種花香。沒錯,我聞到的正是蘭花的清香!我揉了揉眼睛,四下裏狂瞅了一番,月色煌煌,並沒有蘭花的影子啊。莫非這是我的幻覺嗎?抬眼望去,白影已不知所蹤了。

    好奇心沒能得到滿足,的確有些惆悵。問題不在於此,由於力氣都用來追趕白影了,迴去的路,自然也就沒法使草上飛了。這意味著十多裏的路程我得一步步捱迴去。夜色很美,可惜饑腸轆轆無心欣賞。饑腸轆轆倒也罷了,後來,我幹脆連迴去的路都迷失了。不過,幸運的是,走著走著,我居然在一座小山坡下遇到了一戶農舍,土坯草頂,竹籬笆小院。院子裏有隻小狗,見到我就狂吠不止。大概屋主聽到了動靜,很快窗戶裏就泄出一道燭光。接著傳來吱呀一聲,門縫裏傳來一個老嫗的聲音,深更半夜的,誰在外麵啊?我連忙應道,大媽,我是個過路的,太渴,能不能討碗水喝?

    噢,這麽晚了還在趕路啊?真是怪可憐見的。老嫗說罷,嗬住了仍在狂吠的小狗,拉開了門,很客氣地對我說,孩子,要是不嫌屋子簡陋,就進來歇歇吧,看你樣子,好像肚子也餓了吧?

    我吃了一驚,她是怎麽看出我肚子餓的呢?轉念想,既然老人家這麽客氣,我就進去坐坐吧,雖然這麽晚了叨擾人家實在過意不去,可肚子實在太餓了,不吃點東西估計也沒辦法走完剩下的路。奇怪的是,我從來都沒有感到這麽餓過。看來草上飛實在是吃力氣的功夫,以後還是少用為妙。

    老人家的屋子空蕩蕩的,可謂家徒四壁。你坐會兒,我去給你弄點吃的。老人說罷,便顫巍巍地走進裏屋。我撿了個竹椅坐了下來,感覺冷颼颼的,連打了好幾個冷戰。沒多時,老人家走了出來,手裏托著個盤子,裏麵擺滿了各式糕點。家裏窮,沒什麽招待你的,這些糕點是我媳婦親自做的,味道不錯,你就將就著填填肚子吧。燈光下,老人家慈眉善目,讓我突然間鼻子一酸。我想念師父了。但眼淚還沒來得及醞釀,不爭氣的肚子就已迫不及待地命令嘴巴狼吞虎咽了。糕點的確好吃,應該說我還從來沒吃過這麽美味的東西。一陣風卷殘雲,盤子頃刻間便底朝了天。吃完糕點,我喝了口水,瞪著眼睛咽下了最後一口美味,這才想起對老人家道謝,心中也滑過一絲愧疚。這些糕點好歹是人家媳婦孝順上人的,就這麽被我吃得一幹二淨,的確有些過分。可惜身上也沒帶錢,看來隻有明天取點錢過來報答老人了。由於夜太深,我不好耽誤老人家休息,便起行告辭。老人卻突然拉住我的手,神色懇切的說,孩子啊,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答應?

    我心下一怔,連忙問道,老人家,您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老人低頭長歎了一口氣,唉,我有個孫子,年齡跟你相仿,一年前離家出走,最近聽說他已經在離此地三十裏外的黑鬆嶺落草為寇,如今是太平盛世,我也弄不清這孩子為什麽要誤入歧途。我知道讓你幫這個忙可能有點強人為難,但我實在是沒辦法了。老人說罷從懷裏取出一個金色的小鈴鐺,我求你幫我找到他,然後把這個交給他,到時,何去何從,就由他自己決定吧。

    我接過小鈴鐺,拍著胸脯道,老人家,您放心吧,我一定幫您把這個帶給您孫子。

    老人激動地緊緊握著我的手,眼淚簌簌的流了下來。謝謝你啦,孩子。

    我突然覺得老人的手越來越涼,她的臉也在逐漸的模糊。我的心口登時一陣憋不過氣的壓抑,猛睜開眼,卻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一切不過是個夢罷了。但很快我就發現了蹊蹺,我的手心裏分明緊握著一個金色的小鈴鐺。我大惑不解地下了床,正要挪步,突然胃裏一陣酸浪翻湧,哇的一聲,我吐了一地黏糊糊的東西,腥臭無比。沒等我捂住鼻子,那些黏糊糊的東西竟莫名其妙的聚攏起來,轉眼變成了一隻活蹦亂跳的蟾蜍。我瞠目結舌,那隻癩蛤蟆衝我拋了個不計前嫌的媚笑之後,便一蹦三跳地躥出半掩著的房門揚長而去。難以置信,這家夥居然在我肚子裏呆了一晚上!我想嘔,但已無物可嘔。還好,除了有點惡心之外,好像也沒什麽其他異樣。

    看來,昨晚我十之八九是撞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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