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這激迴之箭,雖不如來箭迅猛,但勝在防不勝防。楚天行眼見吳明麻利的將箭收迴,絲毫不見慌亂,心下又喝了聲彩:“好個吳明。”他雙腿一夾,馬匹又快了幾分,眨眼間便又趕上了兩三丈,大喝一聲,人從馬上一躍而起,如一道颶風般,裹脅著刀勢朝前方的吳明一刀斬落。


    吳明的身手已激起他多年來的豪氣,他身在空中,張狂大笑不已:“吃我一刀。”


    他的馬也是一匹少見的良駒,是在草原深處,追蹤了三天才收複的一匹烈馬。這馬雖然其貌不揚,但耐力驚人,其速極快,更是匹六段異獸。楚天行愛不釋手,取名青海驄。青海驄雖然沒到七階馬王層次,但瞬間爆發力較南望卻不遑多讓。加之後者有狼群阻路,且久戰已疲,此消彼漲之下,楚天行的速度超過吳明不止一籌。


    這一刀還帶著烈馬前衝之勢,刀鋒上已激起尖利的聲響,吳明雖已有防備,也沒料到這一刀竟會有如斯之威。楚天行這一刀是兜頭而下,力劈華山,若是硬接,雙方真氣對撞,南望就算七階馬王也禁受不住兩個八段後期的高手對撞產生的暗勁,更何況馬鞍上還橫著個艾絲特。到了此時,他雖知自己占據後手,不一定能擋住對方這等刀勢,但也不得不硬擋一擋了,隨即從馬上一躍而起,喝道:“看劍!”


    人如白虹,赤宵如龍,隨著一聲大喝,他人劍合一,已然舉劍向對方長刀迎去。


    人剛躍起,正待迎上對麵當頭一刀。那知對方的手腕一翻,長刀頓如活過來一般,斜斜一閃,讓過吳明劍勢,依然朝下斬去。吳明心知不妙,但人在空中,哪裏還來得及閃避,右手長劍猛然變招,向下疾轉,身體也在空中轉了個身,一腳飛踢出去。


    “嚓——”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從空中傳了出來。


    他變招雖快,卻隻刮中了對方刀身。淩厲的刀風依然氣勢十足,朝地麵疾行的南望斬去。


    這一刀雖然看起來仍是淩厲之極,但受吳明劍勢所阻,不免慢上一慢。南望好歹是七階馬王,那能如此輕易中招的。奔行中,健碩的身子微微一閃,“噗”的一聲輕響,地上的枯草受刀氣受激,裂開一條近十尺長的大口子,恰如在枯草叢中梳了一個中分頭。


    楚天行一刀出手,吳明那一腳也已踢到,他手無寸鐵,隻覺吳明這一腳勁力非凡,伸肘一格,“砰”一聲,吳明腳麵正中他的前臂,楚天行渾身一震,氣息一滯,登時落下,吳明受到這一震之力反激,一個鷂子翻空,朝疾行中的南望跌落。


    雙方這一交手,實如迅雷不及掩耳。等吳明安穩的落到南望背上之時,青海驄堪堪奔將上來,接住了楚天行。


    這家夥如此難纏,倒在吳明意料之中。此時楚天行仍是縱馬如飛,而其後的九個狼牙軍也是越來越近。吳明略做調息,朝著後麵的楚天行高聲道:“楚兄一代人傑,中西已是山窮水盡,你這又是何苦?”


    楚天行麵沉如水,也不應答,長刀一舉:“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剛剛和吳明交手雖然隻是一瞬,卻也讓他明白,如果自己和這小子光明正大的纏鬥,就算決出勝負,至少也要百招開外。到了那時,近衛營老早就衝過來了,一旦主客易勢,要想再格殺吳明,不啻癡人說夢。


    就這麽一小會,九個狼牙軍一通猛趕,已經漸漸接近兩人。楚天行話音一落,這些人張弓搭箭,頓時萬箭齊發。說是萬箭,其實也就二十來箭而已。狼牙軍常年在草原上流浪,別的本事很強,但絕對沒騎射厲害。這裏麵竟有好幾人有連珠箭的本事,自然全力以赴。


    這等高段武者的箭襲,吳明自然不能等閑視之。等他手忙腳亂的用劍格開了箭襲時,青海驄已是後來居上。楚天行冷笑一聲:“去死吧。”說完一夾馬身,長刀平舉,就這麽衝了過來。


    馬行甚疾,眨眼間就已衝到了吳明身前。這一刀雖沒怎麽做勢,但前衝加上暗勁,仍是十分駭人,還未及身,吳明隻覺得肌膚幾如刀割。


    在一片嘈雜中,吳明已聽見了遠方的馬蹄聲。他不用迴頭,也知道近衛營的援軍馬上將至,越是如此,更不能大意。隻是空中滿是利箭,而要躲過楚天行的瘋狂截擊何其艱難。危急之中,隻得冒險一搏了。眼看對方的刀勢已近,他突然猛地一蹬南望,人已一躍而起,朝青海驄背上躍去。


    刀主迅猛,劍主輕靈。這點吳明豈會不知?如果繼續如此下去,自己就算不被楚天行砍死,也要被漫天的弓箭射成刺蝟。他現在舍了南望,主動跳過去和楚天行搏鬥,看起來兇險無比,實則是死中求活之策。


    對麵的主要目標,其實還是自己。自己一走,他們才懶得去對付南望。南望少了楚天行等人掣肘,隻消一會就能和援軍匯合。而自己跳過去和楚天行纏鬥,不但破了對方淩厲的刀勢,更能讓後麵的狼牙軍心存顧忌,不再放箭。


    人剛躍出,楚天行嘴角猛地一抽,喝道:“來得好。”左手一抬,隻聽得“咻”的一聲,一道細小黑影一閃,朝空中的吳明兜頭就是一箭射出。吳明見這楚天行生得黑塔也似,刀勢大開大闔,那會料到對方竟會如此陰險。隻覺麵前一陣利風如刀而至,饒是他藝高膽大,也不禁變色。百忙中反手一劍撩去,正擊在弩箭上,那弩箭經此與阻,朝草叢跌落。楚天行冷笑一聲,左手一抬,又是一弩射將過去。


    吳明一身本領,和楚天行相比,其實也相差無幾。但這楚天行殺手出身,刀勢霸烈無比不說,各種手段更是陰險毒辣,務求一擊致命,以至險象環生。雙方如此之近,赤宵想要收勢迴擋已然來不及了。百忙之中隻得長嘯一聲,雙腳一頓,猶如憑空多了塊石板,人如陀螺般側身一閃,這一箭自然也落空了。


    身在空中,百忙中迴眸一望,就見到簡飛揚帶著一大群軍士已衝至百米開外。而他身側,還跟著一大群手提齊眉棍的和尚,苦水和尚赫然在側。他心頭一震:“波斯竟然來人了?”見得那些人接過了南望,從上麵抱下了艾絲特,他心頭舒了一口氣。


    這般飛躍閃避實已犯了大忌,人在空中時已成俎上魚肉之勢,吳明也是不得已為之。他能僥幸躲過兩箭,第一次是雙方距離尚遠,反應尚能跟上,所以赤宵擋住了第一箭。接著用小巧手法活用梯雲縱,閃過了第二箭。此時真氣已竭,眼見楚天行左手一抬,恐怕又是一箭飛出,不由哀歎一聲:“功虧一潰,我命休亦。”雙眼一閉,已是任人宰割了。


    遠方的苦水和尚突地高宣了一聲佛號,聲音中有掩藏不住的驚怒,顯然已看到艾絲特的傷勢了。接著就聽得苦水大喝了一聲:“看棍。”順勢一送,手中長棍化為投槍,更如浪裏白條,一槍朝楚天行擲了過來。


    槍勢如電,厲嘯陣陣,空氣似乎也被割裂了,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所謂齊眉棍,就是棍長齊眉,幾乎相當一個人身高了。苦水已是一個快八段的高手,急怒之下,以全身功力催動此棍,更是聲勢駭人。楚天行也不敢等閑視之,再也顧不得瞄準吳明,催馬朝左一閃,那長棍一頭栽入草叢,幾乎沒了一小半,棍頭仍自顫抖不已,威力端的驚人。


    隻是阻了一阻,吳明逃脫此劫,一屁股跌在了草叢中。


    “放箭!”這次卻不是楚天行發號施令,而是簡飛揚的唿喝。


    他話音才落,隻聽得“嗡”的一聲。一片黑雲從吳明頭上飛過,整個天空似乎也黯了一黯。這些外營戰士雖沒人會連珠箭,但勝在人多,近百人同時張弓搭箭,場麵比剛才狼牙軍壯觀多了,狼牙軍頓時好一陣亂,紛紛伏在坐騎身上躲避箭支,那裏還能組織殺局。


    “撤退。”


    楚天行撥開了兩支射向自己的長箭,知道事不可為。頓時下達了撤退的命令。隨著一聲唿哨,這些狼牙軍來得快,去得更快,頃刻間便已跑到幾十丈開外。


    簡飛揚縱騎如飛,端著長槍朝前猛趕。這次他負責吳明的護衛,可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卻發生了檔子事,這臉可丟大發了,眼見對方越來越遠,他心頭怒不可遏,情知已是追不上,但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還待繼續再追,吳明已從草叢中爬了起來,喊道:“簡兄,別追了。”


    簡飛揚垂頭喪氣的打馬到吳明旁邊,卻見主官麵沉似水,望著遠方的波斯和尚,一臉憂慮。吳明指了指苦水道:“他們怎麽來了?”


    “大人你和公主出去沒多久,他們就來了,說是來接公主,隻是沒想到,唉……”


    艾絲特的傷勢,簡飛揚雖沒瞧個清楚,但那穿胸長箭可不是假的,所以他也不抱什麽希望。他嘴上雖然油滑,卻也知道波這次護衛之責之重,眼見波斯公主生死不知,西征前途一片黯淡,就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遠遠地,幾個波斯侍女把艾絲特抬進了一輛馬車裏麵。幾個女醫師提著醫箱,滿頭大汗的鑽進車廂。苦水和尚站在一旁,麵色複雜的看著自己。


    吳明看著,忍不住心下又是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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