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見得吳明望來,她“咯咯”一聲輕笑。但手下毫不留情,素手一揚,兩點寒光一閃,疾若閃電,再次朝吳明麵門奔襲而至。吳明頭一偏,兩把飛刀帶著刺骨寒意,擦著他麵門飛過。這艾絲特下手也沒個輕重的,吳明又驚又怒。他雙手本已搭在梁上,用力一撐,人已借勢而起,右手一探,已然抓住了一根椽木上。身子一擰,雙足一踢,整個身體如同一隻巨大的蝙蝠,朝艾絲特當頭踢去。


    艾絲特嬌笑一聲,脆聲道:“哎喲,吳大人好兇,也不知道憐香惜玉,人家不和你玩了。”她嘴上雖說著打趣的話,可手上卻絲毫不慢。吳明雙足淩空踢來,聲勢驚人,她自然是擋不住。曼妙的身子一長。纖足一點大梁,人如一股白色輕煙,淩空急退。吳明雙足幾乎是擦著她的衣角踢空了。


    艾絲特纖手一展,順勢抓住了根檁木。指尖一用力,人猛地一蕩,整個身體如一隻乳燕,再次斜斜飛出。吳明雙足踢空,人也一晃,差點掉下來。他順勢落在了大梁上,正待說兩句什麽。那知還沒開口,嬌笑聲中,又是一點寒星撲麵而來。吳明頭一偏,這把飛刀登時又落空了。他就算脾氣再好,也被艾絲特撩撥出了火氣。輕喝一聲,雙足一蹬大梁,人已直直朝艾絲特撲去。


    此時艾絲身子懸空,一隻纖手掉在屋簷下,曼妙的身子在夜風中晃蕩不休。吳明雙掌疾若閃電,朝她淩空拍至。正轉思著這妮子會怎麽躲閃,那知對方“哎喲”一聲,似乎突然滑了手,竟然朝吳明撞了過來。


    丞相三令五申,要吳明善待艾絲特,免得和波斯搞僵,吳明自不能置之不理。艾絲特夜探都督府,幾次偷襲與他,吳明心頭雖有些惱怒,卻也不可能驟下殺手的。別看他去勢洶洶,其實也隻使了七八分力。見艾絲特朝自己撲來,他吃了一驚。兩人現在都身在空中,要是任她這麽壓上,一口真氣換不過來,肯定會摔個七葷八素。


    大驚之下,那裏還顧得傷艾絲特。他輕喝一聲,雙臂一展,對方已如一發炮彈,衝到了他懷中。吳明伸手接過,雙足一蹬廊柱,人已再次借力,從屋簷下斜斜飛出。此時衝出,兩人已然懸在院子正中,再無絲毫借力之處。艾絲特順手環住吳明脖子,嬌聲笑道:“這下也好,一起摔下去。你可得給我墊背哦。”


    她現在一顆螓首幾乎是貼在吳明胸口上,一頭金色長發迎風一吹,在月色下漫空而舞,幾縷金絲淩空飛揚,拂在吳明臉上,癢蘇蘇的。最要命的是,這妮子說完了話,還嫌不夠亂,竟在他頸項處哈了口氣。吳明隻覺得軟玉溫香,吹氣如蘭。一口氣差點接不上來,他駭了一大跳,連忙深吸了口氣,雙足在空中連連踩動。


    “梯雲縱”頓時展出。


    抱著艾絲特在空中打了個折,兩人再次向上斜斜飄飛,朝瓦麵上落去。


    一踩在瓦麵上,吳明頓時鬆了口氣。他低下頭,怒聲道:“公主,你在做什麽?都說刀劍無眼,一旦失手,兩國交惡,咱們就成罪人了。”


    艾絲特揚起頭,一雙碧藍的眸子凝視著他,嬌聲道:“我們波斯有個習俗,女子遇見心儀的男人,一定要刁難一下他,如果連自己的刁難都過不去,就不值得托付一生。吳大人要是連我飛刀都閃不過,那就枉稱天縱之姿,八段高手了。”


    又在胡說八道吧。吳明餘怒不息,自己和她說正事,她卻還在閑扯。他憤聲道:“此等事情太過兇險,以後還請公主自重,別拿性命開玩笑。”


    艾絲特這次卻沒迴話,她搖了搖頭。忽然閉上眼,喃喃地道:“吳大人,躺在你懷裏,真是舒服。”


    她既是聖女又是公主,身份自是貴重無比。長這麽大,自然從沒人如此抱過她。自從四年前,吳明無意間揭開了她麵紗後,她平靜的心湖中就如投了塊石頭,漣漪漸起。光陰荏苒,一轉就是四年。本以為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相思就會漸漸淡去,但事與願違,個中思念卻是曆久彌新。此次被俘,她心頭並無半分懊惱。相反,竟有幾分雀躍之心。以為如此一來,就多了和吳明親近的機會。但一連好幾天,這木頭把她擱在一邊涼著喝西北風,她自然老大不喜。今天重獲自由,以她向不吃虧的性格,自然要來捉弄吳明一番了。


    吳明嚇了一大跳,這才省得伊人在懷。忙不迭的把艾絲特放在瓦麵上,連退了好幾步,行了一禮道:“這個公主,無心之失,還望莫怪……”


    離開了吳明的懷抱,艾絲特頓覺空落落的。她把雙腿收起,雙手抱膝,一張如花嬌顏擱在膝蓋上。碧藍的眸子卻盯著空中的明月,幽幽地道:“吳大人,你可以為一個風塵女子摘果,也能為自己妻子流淚,難道就多抱一下我就不行麽?”


    她就坐在挑簷附近,月色為這個金發碧眼的波斯女子更增了幾分獨特魅力。夜風徐徐而來,吹動她一身紗衣,金發亂舞,更是淩空欲飛。


    她竟然早就來了,剛才那些事她也全看見了。不過自己流淚是為小藝而不是小清。但這些都不重要,吳明自也不會解釋。隻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過了好半晌才吭哧道:“公主小心,這麽高摔下去,我可接不住了。”


    艾絲特七段高手,自然不可能摔下去。這隻是吳明轉移話題的一個由頭而已。聽吳明如此說,艾絲特也沒管他,側過頭來,嫣然一笑道:“所以你最好過來陪著我,要是我一頭摔死了,兩國交戰,你的罪過可就大咯。”


    吳明哭笑不得,和優露莉相處,雖仍會作弄人。但她至少沒那麽多心計。但艾絲特不但會作弄人,甚至連自己心中所想,她也是一清二楚,把自己吃得死死。聽得艾絲特喊他,他卻沒動,仍是站在原地。幹笑道:“公主,已經很晚了。”


    這句話對梅姬極為有效,但艾絲特卻恍如不覺。她歪過頭,凝視了吳明半晌,又是“噗嗤”一笑道:“正因為很晚了,我才來看你呀。”


    吳明徹底無語,正有點不知怎麽接口。艾絲特卻歎了口氣道:“吳大人真是夫妻情深,人家羨慕得緊呢。”


    這妮子說這句話什麽意思?吳明真怕她又說出什麽受不了的話來。那知艾絲特卻幽幽一歎:“可我好象聽說,你的夫人身體不是很好……”


    小清體弱,雖不是什麽秘密,但波斯和南漢相隔萬裏。她竟然也打聽到了?由不得吳明不吃驚。隻是她把話頭引到小清頭上做什麽?吳明更是有些摸不著頭腦。有些警惕的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艾絲特看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嗔道:“想做什麽,當然是取而代之了,你願意麽?”


    這太直白了,吳明也有點受不了。剛想說她兩句,艾絲特又笑道:“逗你玩兒的,你想不想讓你夫人身體好起來呀。想的話,就乖乖的坐在我旁邊,聽從本公主吩咐。否則,哼哼……”


    她的聲音仍然嬌媚可人,甜膩無比。但對吳明來說,卻不啻怒雷擊頂。小清的身子,一向是他心頭的一塊心病,這艾絲特竟然說她有辦法?他不由急聲道:“公主所言可是當真?”


    艾絲特嬌哼了聲,偏過頭揚起了下巴,卻不理他。


    吳明大窘,期期的走過去,行了一禮道:“還望公主告知方法,小子感激不盡。”


    艾絲特轉過頭,睨了一眼吳明,指了指身旁道:“坐下來。”


    吳明把心一橫,坐就坐吧。還能死人不成?如果她真有醫治小清的方法,自己陪她坐下又不會少塊肉。見吳明渾身不自在的坐在自己旁邊,艾絲特轉過頭,凝視著他道:“說吧,你從那裏來的?”


    “我從那裏來的?”吳明有些莫名其妙,“公主這話什麽意思?”


    “你肯定不是這世界上的人。”


    “什麽!你怎麽會如此想?”吳明差點嚇得跳起來。和祝玉清結婚後,免得又解釋不清,所以他向妻子隱瞞了自己坐時空機而來的事。這是唯一一件,也是他最大的秘密。現在這個世界除了軒轅靈,已沒人知道這事了。艾絲特這話石破天驚,差點把他嚇個半死。


    艾絲特卻沒料到吳明如此大反應,怔了怔道:“是呀,否則我怎麽覺得你這人老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


    原來是這麽迴事,吳明暗自鬆了口氣。重又坐下來道:“公主說笑了,在下隻是用本心做事,用本色做人罷了。”


    話雖如此說,吳明看著遠方,心頭卻是一片茫然。夜已很深了,盤貴城在月色下更顯安靜,遠方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犬吠。此次攻陷成州,喪身在自己槍下的亡魂不知凡幾。在血腥的征殺中,也不知道這種自欺欺人的本心還能堅持多久。


    “本心做事,本色做人。”艾絲特卻沒注意道吳明臉上的異色,隻是喃喃了幾聲。一雙眸子碧光瀲灩,轉過頭笑道:“吳大人真是有趣,你就應該入咱們度神教。說的話比那些高僧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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