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第二天,吳明一大早就起來了,先練了趟太極,然後再打了套剛猛點的長拳,等練了一圈下來,身上已是出了一身臭汗,精神也好了點。他打了點冷水,正要衝洗一番提提神。這時候,就見到楊易背著把大弓,從外麵匆匆跑了進來。


    近衛營雖然現在廢除了隨從的習慣,但營盤還是較普通士兵的要大。畢竟,武者至少需要稍微安靜點的環境和空間,而且也有自己小秘密。楊易這段時間一直跟著吳明。所以吳明多少對他的習慣也有所了解,知道這小子每天清晨除了練功之外,還要練習騎射之術。楊易百步穿楊,其神射之術讓人驚歎。但吳明知道,除了這小子的天分之外,還與他的勤懇分不開的。


    楊易跑到吳明麵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道:“大人,這麽早就起來了?”吳明笑道:“早啊,你不也起來了麽?怎麽樣,可曾突破五段了?”


    一說到這事,楊易臉上大有神采,再次行了一禮道:“托大人的福,昨天晚上已經突破了。等會我去射幾隻野鳥,讓大人再次見識下我手藝。”近衛營雖然紀律嚴明,但自由時間卻較普通士兵要多,畢竟,誰練自己獨門工夫沒個**,總不能讓人家大庭廣眾下練功吧。楊易看來心情非常好,竟然用私人時間去打獵。不過他的烤肉味道確實不賴。偶爾吃點調劑下生活也不錯。


    想到這裏,吳明玩笑道:“別跑太遠,可得看仔細咯,別把輜重營的信鴿給射下來了。”盡管知道吳明開玩笑的成分居多,但楊易還是行了一禮道:“放心吧,輜重營的鴿子都有特殊標誌,斷不會射錯的。”


    吳明笑道:“那,晚上就看你手藝了。”


    送走了楊易,吳明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昨天的一幕還是在他心頭縈繞不去。他想了一晚上,依稀有點眉目了。稍微用過了早餐,就朝征南軍主帳行去。剛到營帳門口,看門的親衛行了一禮大聲道:“將軍,近衛營統領吳大人來了。”


    裏麵頓時響起挪動椅子的聲音,祝玉龍跑了出來。對著吳明高聲道:“快快進來,正要著人去找你呢。”吳明見他雙眼通紅,而頭發卻有點亂,詫道:“怎麽,祝大哥昨晚沒睡麽。”


    “都這樣子了,誰還睡得著。怎麽,你想到什麽好辦法了麽?”


    要想無損的拿下廣陽城,除非不戰而屈人之兵。而要做到這一點,恐怕隻有讓司馬尚投降了。但司馬尚也清楚自己背負了太多的血債,吳明自己都沒打算放過他,更別說其他人了。大概司馬尚也明白當前處境,知道自己一旦投降,絕對沒好果子吃。所以才做出以人為盾,殺人充饑等喪盡天良之舉。吳明想了想道:“祝大哥,昨天還好你應對得當。否則,就算當時彈壓下去,恐怕許多士兵也會畏縮不前,失了戰心。祝大哥統禦之術,下官佩服。”


    祝玉龍驚異地看了吳明一眼,笑道:“家父來信說,他現在越來越看不透你了。而小妹則對你大加讚揚,誇你心地醇厚。憨實無機心。我當時非常好奇,因為父親大人和小妹兩人都頗有見地,在觀人一點上,很少出現分歧。但現在看來,恐怕他們兩人對你了解都有失偏頗了。”


    說到這裏,他拉住吳明的手朝裏走去,歎了口氣道:“家父久於官場,待人處事之間,難免用上權謀之術,還望你勿怪。至於小妹,唉,都說愛情能女子變傻,看來果真如此,希望你以後可別負她。至於咱倆之間,以後就別那麽多吹捧馬屁之類的,反而顯得生分了。”


    被自己大舅子看破心事,吳明老臉一紅,心頭尷尬不已。隻得應道:“是。”


    好在祝玉龍也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他點了點頭繼續道:“軍隊炸營是很恐怖的一件事,一旦發生營嘯,輕則一哄而散,重則自相殘殺。昨日發生在廣陽城頭的那一幕,我估計也是司馬尚導演出來的陰謀,一則是為了動搖我等軍心,二則是想讓我明白他誓與廣陽共存亡的決心。他司馬尚妄圖用這招來瓦解我軍心,也太小看我了。”


    吳明接口道:“那祝大哥後來怎麽停下來了?”祝玉龍怔了怔,“既然瓦解了司馬尚的毒計,還唱《葬歌》做什麽?多不吉利。”


    吳明笑了笑道:“廣陽城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民心離散,而軍隊也是多有怨言。昨日城頭一幕更是充分說明了這一切。我們何不著人在城外四處高歌。先以《葬歌》亂敵軍心,然後告知敵方士兵,隻要投降,咱們馬上用好酒好肉招待……”


    他話還沒說完,祝玉龍已經一拍腦袋,欣喜地叫道:“對呀,這點我怎麽沒想到。吳明,這次如果真能下廣陽城,你就是首功。看來小妹說你憨實無機心,卻是大謬了。”說罷哈哈大笑。


    他如此說,卻是變相的說自己也是個詭詐之徒了。盡管知道對方肯定沒有罵自己的意思,吳明心頭還是暗自歎了口氣。這個計策,是他昨天翻了一夜的《行軍策二十四問》,再結合西楚霸王項羽的“四麵漢歌”而來。正要說兩句謙遜的話,這時候,外麵的那個親兵高聲道:“吳大人,你屬下有事找你。”


    現在還誰找我,能有什麽事?他心下想著,答應了一聲,和祝玉龍打了聲招唿,人已經走出了營帳。


    到了外麵,卻見到楊易提著幾隻鳥屍站在帳外,臉色卻有點不大正常。他連忙走過去,略帶責怪地道:“不是說好了麽,晚上才料理這東西。”楊易一向穩重,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這麽早就興衝衝的跑來叫自己做什麽?


    楊易卻似乎沒聽見他的話,掃了一眼四周,輕聲道:“大人,借一步說話。”吳明看他神秘兮兮的樣子,心頭也是大為疑惑,“到底怎麽了?”嘴上雖然說著,人卻已經被楊易拉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裏。


    現在附近就隻有他兩人了,楊易仍然望了望遠處巡邏的兵丁,吞了口唾沫道:“大人,奸細,有奸細。”


    他這話有些莫名其妙,吳明也有點摸不著頭腦。問道:“什麽奸細?到底怎麽迴事。”


    楊易定了定心神,從手裏拿出一張捏得皺巴巴的紙條,遞給吳明道:“大人,你看看這個。這是我剛才打獵,無意中射下來的野鴿,沒想到卻是隻間鴿。”


    吳明看他說得嚴重,打開了這張紙條,上麵寫道:“字稟世子:征南軍主帥祝玉龍頗有帥才,但心地仁厚,廣陽之戰仍有許多變數。”


    世子?這世界能稱世子的,也就北蒙的王子才如此稱唿,也就是說,寫這紙條的是北蒙奸細了?近衛營什麽時候有北蒙奸細了?提到北蒙,他猛地想到了兩個人,那就是開爾和羊君。看來這紙條定是他們寫的了?這麽說,那胡蘭的身份就非同一般了?北蒙皇帝有兩個兒子,一個是那顏頓,一個是那顏達。其中那顏頓是太子,那麽,能夠自稱世子的,也就那顏達一人了。


    吳明心頭頓時有種拔霧見雲之感。以前發生在胡蘭身上的種種疑問頓時迎刃而解。怪不得身旁還有兩個六段高手,怪不得祝淮要如此對待那顏達,甚至事後還派盧羽前去百鶴樓試探,怪不得……他長吐了一口氣。但新的疑問又冒了出來。就算派奸細,也不用派兩個六段高手在南寧吧,那人太顯眼了。


    《行軍策二十四問》有一節有曰:“用間者,首要為秘。其為詭,三為離,四為疑。”不論是生間,死間,因間,反間,內間。首先就就要保證自己的信息隱秘。更多的了解敵人,才能做到獲取更多的情報。吳明和那顏達雖然交往不多,但對這個精通音律,學問駁雜之人也是大為佩服。如此之人,自然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派兩個顯眼的六段高手來做臥底,那也太失策了。想到這裏,他仍是不思不得其解。


    楊易見吳明看了紙條後,臉上陰晴不定,顯然心頭激蕩不休。他壓低了聲音道:“大人,這上麵的東西有用嗎?”吳明“啊”了聲,醒悟了過來,點了點頭道:“有用,實在太有用了。”


    楊易臉上露出笑容,道:“難道是司馬尚派到軍裏的探子麽?大人知道是誰麽?要不我現在就去抓人,逼這小子放出假消息,迷惑下廣陽守軍也是好的。”


    他的話猶如在黑暗中推開了一扇窗,一個計劃猛地從吳明腦海裏閃現出來。他一把拉住楊易,把紙條捏碎了,輕聲道:“這事先莫聲張,你如果還去打獵,記得不要再射鴿子,以免打草驚蛇。”


    楊易心頭一凜,行了一禮道:“遵命。”


    看著楊易提著把大弓,消失在營盤門口。吳明不由望向了朗朗晴空。第一次覺得命運女神眷顧了自己。


    這也許,就是巧合中的必然吧。畢竟,所有人沒想到還有如此神射之人,而剛好廣陽的鴿子已經絕種了。附近的居民,也因為戰亂,跑了個精光。


    他嘴角一抽,慢慢翹了起來。簡飛揚,你等我,我就來請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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