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本欲請李林甫出頭,建議聖人廣施恩澤,封王者不必拜相,以惠及更多邊將,卻被李林甫婉拒。


    經嚴莊查探,安祿山得知王正見用雪蓮丸收買了李相。急切間安祿山想不出令李林甫迴心轉意的辦法,隻好聽從吉溫的建議,找堂兄安思順商議,請他朝議時出言相助。同時飛鴿傳令高尚和史思明,讓他們隨時待命。


    好在李林甫對安祿山還算看重,在大朝會前特意派李仁之拜會安慶宗,明確表示他會盡力保安祿山不必入朝,才令他放心一二。


    “臣無異議!”王正見等齊聲迴道。


    “既然眾卿皆認同李相定下的繩矩,朝議定可順利,不知哪位愛卿先言?”


    “啟稟父皇,兒臣以為東平郡王戍守幽州多年,勞苦功高,當入中書門下為相,統管兵部。”李亨率先將矛頭對準安祿山。


    “微臣附議!”王正見接過話頭:“放眼天下諸鎮,東平郡王戰功最高,當為相國。”


    “王都護,汝之前在奏章中不是信誓旦旦要入相嗎?怎麽出爾反爾?”安思順明白安祿山不方便反駁,主動跳出來。


    “安節帥,某在奏章中寫的是懇請入朝為官,而非貪求拜相。吾說到做到,絕不會行欺君罔上之事。”王正見咬文嚼字、反擊犀利。


    “陛下,東平郡王數平契丹、屢征奚部,功績遠勝吾輩。由其執掌天下兵事,最為妥當。”高仙芝為王正見敲邊鼓的同時,暗暗諷刺安祿山養寇自重。


    “不可!”楊國忠急道:“說句得罪東平郡王的話,天下皆知安郡王目不識丁,如此豈能料理中書門下政事?”


    “正是如此!東平郡王雖擅帶兵,卻不通文墨,拜相恐貽笑大方。”哥舒翰不放過任何可以羞辱安祿山的機會。


    “楊侍郎所言非也!”李光弼反駁道:“尋章摘句、熟知律法,乃刀筆吏之責。為相者,當掌大局,通不通文墨,無傷大雅。”


    “陛下,據某所知,東平郡王粗通文墨,隻是少時家道艱難,不曾入學。白璧微瑕,無礙大局。”王正見道:“若陛下不放心,可增選文辭華麗之人入相輔弼安郡王。”


    “哦?不知王卿有何人選?”李隆基有點好奇,高力士也凝神聆聽。


    “刑部尚書張均、駙馬都尉張垍乃前任相國張說之子,為政多年,官聲甚佳,皆有為相之才。”王正見舉薦道。


    “張氏兄弟?”李隆基凝視李亨片刻,撫須笑道:“王卿把朕的女婿拉出來了。”


    “陛下,舉賢不避親。某看重的乃張氏兄弟的才具,而非其身份。”王正見的迴答坦坦蕩蕩。


    宮城團迴凜嚴光白天碎碎墮瓊芳。正殿前廣場上,李泌與王霨漫步於紛紛揚揚的雪花中。


    “王都護曾與某深談一次,欲以助張氏兄弟入相換殿下支持攻訐安祿山。放在一年前,某肯定會讓殿下拒絕。但經種種風波


    (本章未完,請翻頁)後,吾愈發明白令尊與霨郎君為何汲汲於削弱安祿山、鉗製節鎮之權,故勸殿下接受。”李泌是王正見與李亨溝通的中間人。


    “多謝先生!”


    “有什麽可謝的。某在殿下眼中,不過一空談書生。”李泌的語氣有點蕭索:“不過,你們也不可對殿下寄予厚望,他心中隻有皇位。”


    “家父還拜托了阿史那節帥、高節帥、李副使三位好友。”


    “李相對安祿山拜相應無可無不可,但想來不會認同王都護;楊國忠仇視安祿山,肯定反對其入京;哥舒翰攀附楊家,當緊隨楊國忠腳步;安思順乃安祿山的堂兄,兩人同氣連枝;至於陳相,不說也罷。如此算來,令尊勝算不大呀!”李泌熟稔朝堂派係。


    “先生莫急,咱們慢慢等著。”王霨胸有成竹。


    雪落琉璃、朝議紛紛。


    “陛下,以微臣之見,封王易、拜相難,不若先易後難。”李林甫揣測著李隆基的心意,站出來打圓場。


    “還是哥奴看得分明。”李隆基頷首讚許:“這幾日哥奴氣色見好,看來王卿的雪蓮丸名不虛傳。”


    “啟稟陛下,天山雪蓮乃天賜珍寶,隻是難以儲存。微臣用盡手段,隻帶了數十朵入京,皆供奉給陛下、貴妃娘子和太子,其餘雪蓮則請庭州名醫炮製成藥。犬子王珪、王霨在京期間,多蒙李相賜教,特贈雪蓮丸以表謝意。”王正見趕忙解釋。


    “王卿不必多心,禮尚往來乃人之常情。”李隆基揮手示意王正見不必緊張,他樂見王正見周旋於各派,而非獨敬東宮:“安卿已封東平郡王,朕思之天地有四方,欲再封西平、北平、南平三位郡王,不知諸卿有何見解?”


    “陛下,隴右節度使哥舒翰拔石堡、複九曲,當封西平郡王!”楊國忠急不可耐表達對哥舒翰的支持。


    “石堡之戰折損數鎮精兵三萬餘,哥舒節帥的戰功也太血腥了吧?”安祿山毫不留情諷刺道。


    “至少某不曾被人打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哥舒翰則用去年安祿山遭契丹埋伏的敗績進行迴擊。


    “你!”安祿山勃然變色,卻被安思順生生拉住。


    “東平郡王,切莫君前失儀。”李林甫清了清嗓子:“何人封王,皆聽聖裁。”


    “哥舒卿鎮守西陲,屢勝吐蕃,功績豐偉,可封西平郡王。”李隆基一錘定音。


    “謝陛下隆恩!”哥舒翰稽首叩恩。


    王正見聽到“西平郡王”四字,望了眼身姿挺拔的高仙芝,輕輕歎了口氣;高仙芝卻不為所動,仿佛封王之事與己無關。


    楊國忠首戰告捷,喜形於色;李林甫早有所料,泰然處之。安祿山見哥舒翰竟與自己平起平坐,頗為不忿;安思順雖有點鬱悶,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李光弼與哥舒翰向來交好,由衷欣喜。


    陳.希烈如道士打坐,置身事外;李琦則眼花繚亂,一時還理


    (本章未完,請翻頁)不清邊將之間錯綜複雜的牽連。李隆基安坐禦榻之上,俯視著為封王和拜相爭鬥不休的文武群臣,心生威福皆由己出、陟罰臧否皆由己定的快意。


    待哥舒翰退下後,李亨起身道:“父皇,兒臣以為,北庭都護王正見先破突騎施、後勝黑衣大食,威震河中,可封北平郡王。”


    “王都護乃北疆柱石,當晉王爵,永鎮北庭。”楊國忠看似附和李亨,其實是要斷絕王正見入相之路。


    冬至大朝會前,楊國忠與吉溫密談數次,將七名邊將翻來覆去琢磨個底朝天。楊國忠認為,安祿山聖寵最深,一旦拜相,將阻礙自己未來接任右相。與安祿山暗通款曲的吉溫則勸他盯緊文武兼備的王正見。


    “陛下,微臣覺得太子所言極其不妥。”安祿山大大咧咧道。


    “安卿此言怎講?”李隆基並未指責安祿山的無禮。


    “王都護攻打碎葉城時,突騎施汗國滿打滿算也就數萬人馬;西征石國,首功當歸安西都護府,王都護不過克小城一座,還被敵軍圍困許久;至於黑衣大食,據微臣所知,高節帥與之血戰一晝夜,北庭軍直到最後才趕到戰場。微臣愚鈍,實不知太子所言的威震河中從何而來?”


    “安郡王此言差矣!”阿史那暘長身而起:“突騎施經營河中數十年,數敗大食軍,屢侵安西、北庭,後雖敗落,但兵鋒之盛,猶在契丹之上。至於西征石國,黑衣大食糾集大軍十餘萬,數倍於我。更兼葛邏祿反複無常,屬國士卒不堪一戰,若非王都護及時識破敵人詭計,果斷出擊,與高節帥夾擊黑衣大食,吾恐河中不複大唐所有。如此滅不臣之國、力挽狂瀾之功,豈容抹煞?”


    阿史那暘慷慨激昂的陳詞,令安祿山一時無以應對。王正見盯著大義凜然的好友,皺了皺眉頭正欲上前,卻見李亨道:“父皇,阿史那節帥所言甚是。王都護任職北庭多年,北境各族安居樂業,迴紇、沙陀、黠戛斯等部俯首帖耳,皆歸心大唐,此乃莫大之功。”


    “大唐四境,北方最寧!”李隆基點頭稱善:“王卿文武雙全,上馬領兵、下馬治民,殊為難得。”


    “陛下謬讚,微臣惶恐。”王正見急忙稽首道:“安西四鎮節度使高仙芝遠征大勃律、南討吐蕃,功勳更在某之上。西征石國,高節帥乃行軍大總管,某不過附之驥尾,因人成事,故臣舉薦高節帥為北平郡王。”


    不待李隆基表態,高仙芝搶先跪拜道:“陛下,三年前微臣擔任大宛道行軍大總管,與王都護統兵討伐石國。因臣識人不明,誤信葛邏祿葉護謀剌黑山,導致安西軍陷入黑衣大食重圍。若非王都護當機立斷,率軍接應,微臣早已葬身河中。西征之功,盡在北庭。且臣治家不嚴,孽子雲舟卷入王焊謀反案,以某之德,不配郡王之勳;以某之才,不堪相國之責。臣願辭安西四鎮節度使之職,入京任一閑職,唯求可日日聆聽聖人教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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