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看見門口露出的一張臉,她朝來人打招唿:“早。”

    “時間剛剛好。”謝少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笑道:“今天感覺如何?”

    “還行。多謝你一大早就來關心我。”

    “應該的。”

    “現在就要出發了?那給我點時間準備一下。”方晨邊說邊從床上爬起來。

    之前因為不宜移動的關係,於是便隻能暫時留在這小木屋中一連休養了好幾天。所幸的是傷口並不算太深,再加上處理及時妥當,在經曆了幾次不可避免的低燒之後,實際上恢複的效果堪稱十分理想。

    阿青前晚來替她換藥的時候還順便稱讚她身體素質好。

    “我小時候比較頑皮。”方晨當時這樣解釋。

    阿青似乎有點驚訝:“哦?那倒完全看不出來。”

    方晨愣了一下,然後便笑了笑不再說話。

    等到她收拾完畢走出來的時候,隻見大家都已經準備就緒。

    自從那晚的意外之後,雖然房子看起來是被摧毀得滿目狼藉,但實際上卻變得固若金湯,裏裏外外都是人,保護嚴密得恐怕連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可是畢竟空間有限,到現在為止方晨都還沒有弄明白,這些突然間多出來的人晚上都睡在哪裏?

    五六台車子陸續發動起來,韓睿站在門口,朝她伸出一隻手。

    她抬起視線看了看他,逆光中的那張麵容神采熠然,雙眼漆黑清湛,如同被刻意隱去鋒芒的寶劍,卻仍舊遮掩不住它自有的光華。

    似乎自從那晚之後,他便又恢複了往日的清俊英挺,無論人前人後都是一派沉穩鎮定的姿態。

    他依然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倨傲冷漠的男人,擁有著尋常人無法體驗的生活,以及那些常人遙不可及的權力和地位。

    而那天,那天隻是個例外,又更像是一個特殊的意外。他在她麵前露出那樣疲倦頹然的樣子,甚至顯得有些狼狽,是多麽的令人不可思議,同時又短暫得仿佛驚鴻一瞥,幾乎讓她以為隻是一場接一場夢魘之後的錯覺。

    車隊順著崎嶇的山路蜿蜒向下。

    盡管司機刻意小心地放慢了速度,可是背脊上的抽痛仍舊讓方晨時不時地皺起眉頭。

    最後她聽見韓睿說:“靠過來。”

    她看著他沉默了一下,原本自以為已經掩飾得夠好了,這時才發覺他竟一

    直都在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現在還要逞強?”深沉的目光從她緊抿著的唇角略過,韓睿淡淡地反問,語氣裏卻沒了過去所習慣的嘲諷意味。

    方晨閉上眼睛,一語不發,然而終於還是將身體倚靠了過去。她怕牽動傷口,所以特意放緩了動作,卻沒想到自己的樣子落在對方眼裏竟顯得格外溫順輕柔。

    手臂繞過傷處攬住她的肩膀,韓睿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微微揚了一下。

    受傷的事方晨不敢跟家裏說,單位那邊也繼續以生病為由,幾乎將她這幾年積累下來的公休、事假、病假一次性用了個幹幹淨淨。

    可是與蘇冬見麵是不可避免的。

    所幸蘇冬打來電話約她吃晚飯的那天,她的傷已經好了六七分。出門之前,方晨照了照鏡子,自我感覺精神狀態還算不錯。

    但是見了麵蘇冬還是上下端詳了一下,然後問:“病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方晨說:“沒有,就是連著加了兩天班。”

    她加班倒是常有的事,所以蘇冬也沒懷疑。

    吃飯的時候一邊閑聊,聊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生活調劑話題或者八卦,方晨也忘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們之間涉及到各自工作的機率越來越小。然而看似已經是兩個世界裏的人,卻又偏偏關係緊密得不可分割。

    最後蘇冬仿佛想起來,說:“你跟韓睿認識這麽久,有沒有聽過商老大這個人?”

    “見過幾次。”幾乎不需要花費多少力氣去迴憶,那個身材矮胖、眼神銳利兇狠的老人形象便躍上腦海。

    蘇冬說:“前陣子他的幾個大場子一夜之間同時被人給端了,簡直是元氣大傷。”說著一邊觀察方晨:“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方晨搖頭:“沒聽說過。”她反問:“你以為是韓睿做的?”

    “其實這跟我沒有任何關係。”蘇冬捏著小巧的銀匙攪拌著餐後送上的花茶,皺了皺眉才繼續說:“隻不過這事十有八九和韓睿脫不了幹係。雖然商老大這迴是損失慘重,但好歹他在道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他還沒徹底失勢。如今矛頭都指向韓睿,恐怕他不會就這樣輕易善罷幹休。”

    “所以,你的意思是?”方晨覺得背上再度有隱約的痛楚傳來。

    “我的意思是……”蘇冬輕吸了口氣,一雙眼睛仔細地盯著方晨的臉,似乎不想放過一絲一毫的表

    情變化,“如果你還沒有愛上他,何不幹脆趁早抽身?龍哥當年的遭遇太讓我記憶深刻,他們那個世界太可怕了。真的,方晨,”她鄭重其事地叫她的名字,“早點離開韓睿吧。”

    在這件事上蘇冬已經勸過許多次,但從來沒有哪一次是像現在這般嚴肅認真的。方晨垂下眼簾仿佛沉思,過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來問:“商老大是什麽時候出事的?”

    蘇冬被問得愣了一下:“上周?還是十幾天前?具體時間沒人和我說。”

    那餐飯之後,方晨坐在車上同司機阿天說:“可不可以載我去兜風?”

    “啊?想去哪兒?”

    “隨便。”

    阿天有點為難:“可是大哥交待過……而且,你的傷還沒好。”

    韓睿的話對這些人來說向來都是聖旨,半點違抗不得。

    她也不想再勉強他,隨口就問:“韓睿今天到哪去了?”

    “帶著謝哥他們辦事去了吧,我也不太清楚。”阿天停了停,轉過頭小心翼翼地覷著她的臉色:“方姐,那我們現在迴別墅?”

    方晨瞟他一眼,懶得再說話,靠在椅背裏神色懨然地閉上眼睛。

    自從從山上下來之後,她便直接住進了韓睿的別墅。這是韓睿一手安排的,理由不必多說她也能猜出八九分來。這對她來講倒是利大於弊的事,於是便順勢接受了。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與韓睿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兩人的關係仿佛忽然之間有了新的進展。

    其實大多數的時候他仍舊是一副十足的冰山表情,內心喜怒難測,然而她還是能夠感覺到前後細微的差別和變化——他看她的眼神、說話時的態度,以及偶爾露在眼角的一抹笑意……

    她甚至覺得他越來越溫和。

    可是,這怎麽可能?這個詞用在他的身上,簡直像個笑話。

    一定是她的感覺出了差錯。

    又或許是他難得良心發現了,因為將她卷入槍戰事件並受了傷而內疚。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他欠她一次。

    所以他才會這樣前所未有地不在意她偶爾尖銳的言辭,也不再犀利地嘲諷她,甚至還會關心她的複原情況。

    凡是他在家的時候,如果恰好碰上她換藥的時間,便會親自站在一旁看阿青操作。

    不過她很懷疑他到底是在關心還是在監督!因為有一次無意中轉過頭瞥到身後的他,那張

    冷淡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唇角微抿下頜緊繃,倒像是不高興的模樣。

    其實阿青的技術很好,她在他的護理下已經恢複得十分理想了,就是不明白韓睿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她當時趴在床上,身上是層層疊疊的絲被,隻將肩胛一塊□出來讓阿青處理。可是在扭過頭接觸到韓睿的眼神之後,阿青便被莫明其妙地趕到了一旁。

    在那之前,她從來不知道他也會替人換藥包紮。也不知是因為冷還是擔心的緣故,她看似安份地趴在那裏,其實身體卻在瑟瑟地顫抖。尤其是當他的手指接觸到她的肌膚,那樣熱,不輕不重地從傷口的周圍掃過去,竟然讓她有種想要立刻彈起來的衝動。

    她寧可不要換藥了,寧可就這樣讓傷口暴露在空氣中。他看似好心,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算是紆尊降貴了,可是對她來講卻不啻為一種另類的折磨。

    最後連阿青是什麽時候退出去的都不知道,她隻是將臉埋進鬆軟如雲的枕頭裏,雙手同樣插在枕下緊緊握成拳頭。

    她反抗不得,也無力反抗,他在她的身後默不作聲,卻分明有氣息從她的背後一遍遍若有若無地拂過。

    可是她知道,一切都隻是錯覺,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很認真,根本沒有彎下腰來。

    她盡力讓自己不在意。然而越是這樣,所有的感官功能便越是集中得厲害,仿佛統統被瞬間放大,變得無比敏銳。

    她就這樣被自己莫名其妙的錯覺折騰了許久,第一次有了一種幾近崩潰的感覺。最後終於熬到結束,真正猶如受了一場酷刑,然後就聽見身後那人問:“還會不會痛?”

    他難得這樣關心她,她卻隻是恨得咬牙,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沒事!”語氣不佳,所幸他似乎也並不以為忤,這段時間他對她的態度明顯比以前好了許多。

    所以那次事後認真想起來,方晨又自覺理虧。他親自動手或許隻是因為突發奇想,並無任何惡意,而天又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背部半裸著麵對阿青的時候安之若素,反倒是輪到了他,她卻變得異常敏感,仿佛連他四周的空氣都能令她微微顫栗。

    這不是一個好訊號!她心裏清楚,之所以會這樣,隻是因為韓睿在她眼中已經和旁人不一樣了。

    四十一

    阿天將車順利開迴別墅之後就離開了。晚餐的時候照例很冷清,方晨一個人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打算上樓去休息。

    這

    種生活她倒是過得很習慣,反正韓睿整天都很忙,通常都要到深夜才迴來,而那時候她已經睡下了,隻有到第二天早上下樓的時候才能看見他坐在餐桌旁翻報紙。

    她剛住進來的那個清晨,他放下報紙轉過頭問她:“昨晚睡得如何?”語氣甚為溫和,令她不禁發愣。

    他當時隻是皺眉:“你臉上是什麽表情?”

    她很快地搖頭,嘴裏應道:“還不錯。”

    他又多看了她兩眼,然後才滿意地重新將注意力放迴到新聞上。

    從那天之後,幾乎每天早上他都會問類似的問題,而她也迴答得越來越順口,甚至都忽略了這樣子的韓睿和以前相比究竟有多反常。直到某一天,在早餐即將結束的時候,她正喝著杯子裏最後一口牛奶,隻聽見對麵椅子輕微響動了一下,韓睿拎著出門的外套走過來,突然俯下身在她頭頂親了親。

    他又在玩什麽?她著實有點反應不過來了,幾乎被口中的牛奶嗆到,結果卻看見他很明顯地笑了一下,似乎難得遇到什麽有趣的事,然後神清氣爽地轉頭離開。

    她被他搞懵了,這才醒悟過來他最近的轉變,隻覺得這個男人變臉比翻書還容易!

    對著穿衣鏡,方晨閉了閉眼睛。明明是要換衣服睡覺的,怎麽會又突然想到這些?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無聊了,所以那個人的名字和他的臉才會時不時地躍進腦海晃一下。

    其實她現在的行動基本無礙,或許可以考慮迴去銷假上班。

    當門外走廊處傳來腳步聲的時候,方晨正脫下上衣,背著身子扭頭查看傷口。有人敲門,她下意識應了聲,然後才立刻想起來房門並沒有關嚴。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韓睿推門進來,目光從她幾乎□的上半身一掃而過,顯然也極難得的愣了一下,腳步停在門邊。

    方晨倏地抬起手臂環在胸前,眼神尷尬。其實她穿了內衣,該遮的部位都遮住了,但她還是覺得尷尬,他的目光如同在火上被烤得熾熱的針,戳在她的身上有種火辣辣的灼熱感。

    “你可不可以先出去?”她盡力維持著最基本的素質,至少表麵上還是十分鎮定。

    然而韓睿卻像是沒聽見一般,目光陡然加深了幾分。他在下一刻反手掩上了門板,邁開大步走到她的麵前。

    靠近了才有淡淡的酒味從方晨的鼻端拂過,她皺眉的同時不禁警覺地向後微微仰了仰身子。

    “你怕什麽?”已經近在咫尺的男人笑了一下,聲音有些低啞。

    她張了張嘴,可是還來不及發出聲音,修長的手指便撫了上來,帶著不同於以往的熱度,仿佛順著嘴唇上的每一道紋路,極仔細地探尋。

    她想退,可是沒有退路。身後便是立在地上的穿衣鏡,稍稍一碰,結果恰好觸到傷口,引得她立刻吸氣。

    “還沒好嗎?”韓睿一邊問,一邊扶住她的肩。

    他的力道並不大,可她還是掙紮了兩下便鬼使神差般地順著轉了身。背部無法遮掩,隻得全部暴露在他的視線裏。

    光裸的肌膚在燈光下散發出仿佛象牙色一般柔和的光澤,傷口四周已經漸漸收攏,隻餘下拇指指甲蓋大小的一塊傷疤,因為是新的,所以呈現出一種極淡的粉色,宛如初綻在雪中的一瓣素梅。

    她的頭發被高高挽起,有幾綹滑落在肩頭,似乎隨著她的身體輕輕瑟動。

    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害怕?韓睿也不想管那麽多。晚上其實並沒有喝太多酒,可是此刻他卻感覺酒精的作用正令他失去往常的判斷力,身體裏的躁熱一分分迅速地上升。

    唿吸與目光一同變得愈加深沉,他的手指略過那個傷疤,突然一言不發地俯低身體,吻住那隻小巧潔白的耳垂。

    方晨倏地一顫,想要轉身卻已經遲了。

    他的唇仿佛帶著滾燙的溫度,從她的耳畔吻過,同樣灼熱的氣息如同灌進她的大腦裏,讓她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怕癢,而他的經驗技巧顯然太好,做著這種事的同時還不忘扶緊她的肩,控製住她下意識的扭動和掙紮。

    “不要……”她隻能喘氣,感覺身體似乎正被點燃。

    身後的人不理她,手指靈活地向下滑,刷地一下褪掉她的裙子。

    兩條腿光裸著暴露在空氣中,方晨睜開眼睛猛地一驚,結果還沒來得及叫出聲,整個人便覺得天旋地轉,被一股強勢的力量帶到了床上。

    體格修長的男人在下一秒也覆了上來,英俊淡漠的臉孔在眼前逐漸放大,他的唿吸微沉,一聲聲仿佛壓在她的心上,帶著□裸的欲望和衝動。

    這一次,甚至完全沒有給她出聲拒絕的機會,他輕鬆地壓製住她的雙手雙腳,然後開始低頭吻她。

    他的吻那樣用力,幾乎要奪走她所有的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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