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幸虧我的記性比較好。”

    “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我來的?”

    “第一次見麵。”

    “那麽……為什麽忍了這麽久卻一直沒說?”

    “因為我在確認,以免認錯了人。”英俊的臉上劃過淺淡的微笑,語氣莫名的誠懇:“要知道,唐突了佳人可不符合我一貫的風格。”

    可是,怎麽就這樣巧?

    仿佛有一瞬間的怔忡和恍惚,方晨隻能呆立在那裏,從小到大,她很少會有這樣犯傻的情況,然而此時也顧不著了。她的目光仔細地在對方臉上搜尋,期望能夠找迴一些記憶。

    然而那天晚上實在太混亂,充斥著酒精和各式各樣大膽的玩笑,所謂的獻吻也隻不過是姐妹們的臨時起義。而她,那時分明已經有了些許醉意,所以連那個男人的臉都沒有看清楚就吻了下去,盡管旁觀的小姐妹們都說他長得很帥。

    她才管不了那麽多,原本以為那就是個陌路人而已。

    於是返迴包間的時候,兩人始終維持著一前一後的姿態。

    因為心裏充斥著無數的詫異來不及散去,或許還有某種被窺破過去的懊惱和無措,使得方晨不自覺地加快了步子,於是隻留給後頭那人一個曼妙有趣的背影。

    確實,肖莫越想便越覺得有趣。

    其實事隔數年,方晨的模樣並沒有太大的改變,所以就在當初經過周家榮介紹之後,他一眼就認出她來,可又偏偏不敢相信。因為反差太大,他甚至懷疑過自己是不是恰好碰上了孿生姐妹?

    可是當年那個在酒吧裏摟住他的女孩子實在過於耀眼,即使那個時候還帶著少女的青澀,吻技也並不好,但隻是那樣的驚鴻一瞥,還是足夠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晚之後,他又光顧過那個酒吧好幾次,卻再也沒有遇見過她。

    世界這麽大,每天都有億萬人在擦肩而過,而他的生活又一向豐富多彩,就算這個插曲再怎麽驚豔,一段日子過後也自然而然地漸漸淡出了他的記憶。

    所以,當他再次看見方晨的時候,肖莫突然感到神奇,某部份早就被遺忘到角落的迴憶居然再次變得鮮活起來。

    更何況,他從未見過前後反差如此巨大的女人,此時的方晨看似早已脫胎換骨,換了副模樣重新做人。

    在手碰到門把之前,身後終於傳來聲音:“看來你很尷尬?”

    在這一

    刻分不清是戲謔還是認真的詢問,方晨索性迴過身,大方地點頭承認:“沒錯,是有一點。”

    她一路都在想,以後該如何麵對他,與他相處?

    也許是陸夕的外衣披得太久了,如今仿佛被人親手扒了下來,露出本來麵目,□而暴露,竟然是那樣的不習慣。

    蘇冬已經到了,正坐在那兒跟一眾新認識的朋友聊得熱火朝天。門被推開的一刹那,燈光恰好落在她的身上,修長纖細的手指握著玻璃杯,指甲圓潤飽滿,毫不含糊地仰起脖頸,便將整杯酒喝下去。

    是她一貫的爽利風格。

    難得這樣喝著,還能夠一眼就注意到門口進來的人。

    蘇冬很快放下空杯,朝著方晨招手:“你上哪兒去了?”目光似乎無意地往方晨旁邊一斜,然後便再自然不過地滑開來。

    她今天穿了件桃紅色的短袖針織衫,衣領設計得新穎巧妙,堆疊如輕薄的雲錦,卻露出整截雪白勻稱的手臂,在微光中揚起來,就連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做得十分撩人。

    在這點上估計很多人都會羨慕甚至嫉妒蘇冬,因為早在少女時代,她就有了足夠的風情,令她看上去比同齡人足足高出好幾個段數。

    方晨不答,隻是隨口反問:“你喝了多少了?”一邊走到旁邊坐下去,不再去看肖莫,找到自己的杯子倒了杯啤酒,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

    她想,應該給張院長打個電話,就算自己缺乏權利和立場,也絕對不能讓靳偉耽誤在這種地方。

    電話掛斷之後,周家榮適時地坐過來問:“剛才到底是怎麽迴事?突然就那樣衝出去,嚇我一跳。而且,我叫你你也沒有聽見?”

    “沒什麽。”方晨說:“遇到個熟人而已。”

    “那個倒酒的服務生?”

    “嗯。”

    周家榮還想再說話,結果蘇冬已經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她的姿態很美,繞過一幹或靜或動的障礙,笑意盈盈地走到肖莫的麵前停下來,她低聲說:“我敬你。”

    “為了什麽?”原本靠在沙發裏的男人慢慢直起身,麵部表情似笑非笑。

    她的眼睛猶如水波在晃動,“一定需要什麽理由嗎?”

    “確實不一定。”肖莫拿起杯子,與她輕輕一碰,她卻突然俯過身去,也不顧旁人是否看得見,湊到他的耳邊,或許是離得太近,溫暖幽香的氣息伴隨著低低的話語從他耳後的皮膚上劃

    過。

    “你想追方晨?”

    說完,她也並不急著離開,隻是退開稍許,借著背投裏的光,果然看見那雙眼睛裏的一抹異樣色彩。

    “為什麽這麽問?”

    “我想你還是不要招惹她為好。”

    “哦?”肖莫笑了笑,“給我個理由。”

    “因為不合適。”

    雲淡風輕的表情深陷在忽明忽暗的光影裏,他不動聲色地看著麵前的這個女人。這句話說出來,她似乎並不覺得有任何的失禮或造次,臉上反倒有種坦蕩至無辜的神色,仿佛在說一個再明顯不過、無法反駁的事實。

    他最終還是笑了:“再問一句,究竟是哪裏不合適了?”他從來都不是喜歡追根究底的人,隻是這次難得地激發了好奇心。

    蘇冬卻沒有正麵迴答,隻是揚了揚眉角,連自嘲的表情都做得格外嫵媚迷人:“我這樣多管閑事,希望不會令你覺得討厭。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再談感情應該就不止是玩玩而已了。”

    盡管說得隱晦,但肖莫還是聽懂了。

    “蘇小姐,為什麽你會認為我沒有抱著真心想同方晨交往?”他仔細審視著她,停了停又說:“不對。看樣子,你似乎是認定了我很花心,對每個女人都一樣花心。可是蘇小姐,我們以前認識嗎?”

    他接連叫了她兩次蘇小姐,也不知令蘇冬想起了什麽,微微垂下視線又喝了口酒,末了才重新抬起眼睛,話題卻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你和我都是方晨的朋友,應該不至於這麽生份吧,以後直接叫我蘇冬就好了。”說完也不等肖莫開口,便起身返迴方才自己的位置上,拍拍方晨的肩:“下午和晚上喝了太多酒,我有點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先迴去?”

    其實這種情況十分不正常。即使稱不上千杯不醉,但夜生活之於蘇冬來講也應當是再熟悉不過的,十二點未到便喊累,更是多年沒有的事。

    隻是方晨恰好也有心事,於是沒有太在意,兩人又坐了一會兒之後就隨便找了個借口先行告辭。

    二十五

    靳偉是在幾天之後重返學校的。

    也不知道張院長最後動用了什麽辦法,竟然能將他成功地勸迴來,電話裏頭方晨倒沒有細問,隻是覺得這總歸是件令人欣慰的事。

    接完電話恰好穿過十字路口的人行地道,她興致很好地停下來,在出口處的拐角買了一隻烤紅薯。天氣還是冷,

    騰騰的白色熱氣從下向上熏起來,讓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紅薯是剛出爐的,太燙,卻帶著極其誘人的香味。她低著頭,正尋思著是要裝進包裏帶迴家吃,還是就這樣當街將皮剝了。

    結果腳下沒注意,也不知是絆到了什麽東西,陡然向前微一踉蹌,還來不及穩往身子便聽見身後傳來的馬達聲。

    特意放緩了速度的摩托車從左側擦過,方晨隻覺得胳膊猛地一疼,再一輕,迴過神來的時候,挽在手上的皮包早已不知去向。

    當時隻有她一個人,為了超近路又恰好繞進一條頗為偏僻的小路裏。得手之後的摩托車迅速地轟鳴著駛遠,隻來得及瞥見後座那人一頭淡黃的短發。

    倒是方晨自己,因為慣性的緣故,再度狠狠踉蹌了好幾步,最後雖然不至於摔倒,但右邊肩膀還是不可避免地撞到一旁堅硬的水泥牆壁上。

    幾乎都可以聽見“咚”的一聲悶響,同一時間肩膀上傳來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她皺著眉直吸氣,抬起頭的時候那輛摩托車哪裏還看得到蹤影。

    最後不得不在醫院裏做了緊急處理,負責她的是一位中年男醫生,麵目嚴肅,語氣倒挺和藹。

    “……有輕微的軟組織挫傷,幸好沒傷到骨頭。”末了又好心地提醒她:“現在世道不太平,搶劫的人特別多,單身外出的女性更是要注意了。”

    方晨連連點頭:“我知道了,謝謝您。”

    其實由於工作的關係,倒是經常會接觸到社會上陰暗混亂的一麵,比起飛車搶劫,情節更加惡劣嚴重的都不在少數,但是親身遇上這種事倒還真是頭一迴。

    她沒打電話迴家,這些年在父母那邊似乎早就習慣了報喜不報憂。

    蘇冬那邊也暫時聯係不上。

    拎著藥袋走出醫院的時候,方晨心想,其實自己還不算倒黴透頂,好歹包被搶走之後,還能從上衣口袋裏找出一些零錢,足夠她打車來醫院並支付醫藥費的。

    隻是右肩還在隱隱作痛,活動的範圍稍大一點都不行,她有點疑心是不是診斷錯誤了,因為當時撞擊的力道那麽大,一瞬間簡直疼得令人發暈。

    不是周末,況且錯過了就診的高峰期,所以此時進出醫院的人並不算太多。方晨走到大門口,正打算攔輛出租車,這時候就看見有人大步迎了上來。

    她下意識地在原地站定。

    對方走到跟前,朝她微一點頭,““方小姐

    ,韓先生在車裏等你。”

    韓睿的手下們很奇怪,似乎對他有著各種各樣的稱唿,並且分場合,分對象。

    順著指點,她已經看見了那幾輛一字排開的深黑色轎車,就停在灰白色的大噴泉旁邊,明明顏色低調卻又偏偏顯得那樣招搖。中間那輛車的車窗緊閉,不過,她卻覺得自己仿佛能夠穿透黑暗,看到車裏頭的那個冷肅的男人。

    在這一刻,也不知道因為是吃驚,還是傷處疼痛陡然加劇,方晨不自覺地再度皺了皺漂亮的眉心。

    錢軍不大耐煩地將目光從車外調迴來,忍不住問一句:“哥,要不要我下去催一下?”

    “不用。”韓睿翻著報紙,頭也不抬地應他。

    可是,司機都已經出去七八分鍾了,就是不見遠處那女人挪一挪腳步!

    見韓睿這副模樣,錢軍也不敢再多話,隻得咧了咧嘴角,有些憋氣地轉迴身去,重新在副駕座上死死地盯住方晨。

    其實他心裏對這姓方的女人真沒有多少好感,即使她長了一副驚豔到足以讓人掉眼珠子的外表,可是性格著實不太討喜。他從沒見過哪個女人敢在他們兄弟幾個麵前大聲說話的,就更別提誰敢用冷言冷語對待韓睿了。

    偏偏就隻有她,從最初獨自一人闖進“夜都”要求見韓睿開始,再到後來的種種言行舉止,都讓他覺得這個美女記者簡直是膽大包天。

    跟在韓睿身邊這麽些年,錢軍自以為對老大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可是這一迴卻完全想不通,他想不通為什麽韓睿會看上這個女人,活脫脫就是一朵長滿了尖刺的玫瑰,漂亮歸漂亮,但也太紮手了。

    對此,也曾私下同謝少偉討論過,結果謝少偉露出他那招牌式的高深莫測的笑容:“想知道?想知道就去問咱哥唄!”

    “要能問我還跟你在這兒廢什麽話!”他揣摩著:“莫非是哥想換換口味了?”

    想來想去,好像也就隻有這麽一個可能了。而且照目前這狀況看來,這朵刺手玫瑰享受到的待遇很是特殊,隻不過是遭遇了一次小小的街頭搶劫,竟然也能驚動大哥親自來醫院接她。

    所以,方晨站在醫院大門口磨蹭得越久,錢軍心裏就越不爽快,不禁暗想,這女人怎麽這麽不識時務?!

    最後終於見她跟著司機走過來,他立刻開了車門下去,憋了一肚子火,麵無表情地說:“大哥等你很久了。”

    方晨看他一眼,也不等旁人動手

    ,徑直拉開後排的車門,彎身坐進去。

    自從那天韓睿搬走之後,生活好像又重新迴歸安靜和平穩,有時候方晨時常忍不住懷疑,之前遇到韓睿,以及後來發生的所有的一切,怎麽都跟幻覺似的?

    不過,她倒還不至於真的以為韓睿會就此放過她,所以潛意識裏,每天,甚至每個時刻都在暗自等待,等他再一次找上門來。

    隻是沒想到,今天會在這種情形下見麵。

    車裏的男人仍在翻著報紙,遠處的夕陽透過噴泉的水霧,虛幻的光芒照射進來,仿佛帶著一層淺淡的彩色斑斕,將他的眉眼籠罩得猶為清俊冷漠。其實隻隔了幾天沒見,此時對於方晨來講,他卻似乎突然變得遙遠而又陌生。

    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她根本就從未了解過他,應當一直都是陌生的才對。

    這個男人之於她,就像一個黑洞,那樣深不可測,但又仿佛有著無窮的強勢的吸力,讓她掙脫不了。

    “你今天倒很主動。”

    沒想到,上車之後的第一句話竟是韓睿說的。方晨想,或許是自己打開車門時幹脆利落的姿態讓他覺得滿意了。

    因為肩膀痛,她刻意收斂了唿吸,語氣有些平淡:“該來的躲也躲不過。你找我有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韓睿不輕不重地反問,這才終於側過頭來瞥她一眼,像是在漫不經心地打量,“怎麽這麽不小心?”

    語氣太過平靜,絲毫不含關心的成份。她看了看他:“你的本事倒真大,怎麽知道我出了事?”想了一下,又問:“難道恰好是你手下幹的?”

    “我的人不做這種事。”

    報紙在修長的十指間被慢慢的折成三疊,放置到一旁,露在最上麵的恰好是一則社會新聞,黑體方正的大標題寫著——妙齡少女慘遭搶劫奸殺,棄屍公園……

    胸口湧起一陣莫名的不舒服的感覺,方晨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這時候韓睿又問:“報警沒有?”

    明知道他在這種事上沒必要說謊,但她還是忍不住揶揄:“還沒來得及。況且,也怕真是你的人幹的,報警了豈不是給你惹上麻煩?”

    旁邊的男人給麵子地勾了勾唇角,“多謝你這樣替我考慮。”

    “不用客氣。倘若你有麻煩了,恐怕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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