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爺,快救救耗子,晚了他就沒命了!”不遠處,一直瞪著雙眸觀察著的冷曼焦急催促了起來。


    聞聲,段虎這才緩緩睜開了雙眼,不過也就瞅了一眼,他便再次耷拉下了眼皮。


    “不急,再等等。”


    一句話好懸沒讓冷曼當場吐了血。


    “還等?再等耗子就蹬腿了!”冷曼又催了一聲。


    “嗬嗬,我說老四,咋滴動心了?看著真愛有危險,心急了?”段虎調侃一句,恨得冷曼皓齒磨動,吃人的心都有。


    真愛你個黑臉狗,姑奶奶那叫慈悲心腸好嗎?


    臭黑臉,和你說話能氣死人!


    “虎爺,耗子可是你的朋友,難道你見死不救嗎?”冷曼催問道。


    “不是見死不救,而是凡事要講個火候,就像燉肉一樣,必須小火燉,肉才爛湯才鮮才入味,急了反而不美。”段虎不緊不慢的解釋道。


    冷曼眼皮一抽,敢情黑臉這是要把耗子當肉給燉了。


    “你就不怕耗子被老怪上身,成了新的行屍活傀不成?”冷曼的話絕非空穴來風,這一點段虎也知道。


    關雄飛和洪泉的事還曆曆在目,如果曹滿再遭難的話,那他將是第三位受害者。


    “不急不急,有虎爺坐鎮,耗子就是想屍變也變不了。”說完段虎悶聲不響,直接來了個沉默是金。


    冷曼氣得白眼直翻,可能的話,她能用白眼翻死段虎。


    這時候場上又有了新的變化,隨著曹滿手中的墨霜落地後,鬼絲更加肆無忌憚的湧動而來,沒幾下便把曹滿裹了個嚴嚴實實,除了腦袋還露在外麵,整個兒身體就像被包裹了一層厚厚的黑色絲繭。


    起初露著腦袋的曹滿還能叫喚幾聲,隨著纏繞在身上的鬼絲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緊縛之下憋得他臉紅脖子粗,婆娘叫變成了嚶嚶喘,豬嚎變成了貓吟。


    再後來,別說來一嗓子,就是氣息也開始變得急促了起來,眼珠外突,咧開的大嘴白沫子都被勒了出來。


    缺氧中的曹滿徹底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他用凸起的眼珠可憐巴巴的瞅著漠不關心的段虎以及神色焦急的冷曼,心裏有一肚子的話,但此刻卻有口難言。


    段虎雖然閉著眼,但他能感到曹滿那淒苦的目光,說實話,不是他不想出手救人,而是時機未到,即便此刻他出手也無濟於事。


    段虎有著自己的苦衷,在經曆了虎暴之後,別看他表麵上和往常沒什麽分別,實則體力、玄力、精力早已到達了極限,換句話說,現在的他能強撐著沒有倒下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何來多餘的力量浪費呢?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讓曹滿以身涉險,更不會熟視無睹,即便曹滿身陷危機也無動於衷。


    他這麽做無非是為了蓄力代發,爭取一擊剿滅鬼主,否則一旦出現失誤,屆時不僅會把他置身於危險之中,連帶著曹滿和冷曼也同樣會陷入絕境。


    段虎深知鬼主的兇殘和狡猾,別看此時鬼絲覆滿曹滿的全身,可是鬼主的屍頭卻還未出現,有道是擒賊先擒王,如果在時機並未成熟的情況下貿然出手,段虎沒有信心能一擊命中。


    “耗子,堅持住,你給我堅持住!”


    段虎麵色平靜,但內心卻掙紮不已,一次次想要出手的衝動被他強壓下來,暗中那雙攥緊的拳頭發出了微微的顫抖。


    “虎爺,你到底安的是什麽心?耗子是為了你才甘願做餌,現在他深陷危機你卻無動於衷,這就是你對待朋友的態度嗎?”忍無可忍的冷曼當麵質問了起來。


    段虎緊閉雙眼沒有迴答,嘴裏鋼牙咬得吱吱作響。


    “好,好你個無情無義的黑臉,我算是看明白了,耗子能認你做他的朋友,是他瞎了雙眼!既然你不肯動手,我來!”


    冷曼柳眉倒豎雙眸怒視,掙紮兩下站起身來,隨即就要采取行動。


    段虎暗中歎息一聲,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切但憑天意好了。


    冷曼剛要衝出去的瞬間,身旁疾風馳來,段虎伸手一扶她的肩頭,“老四,好樣的,耗子有你這個知己,虎爺替他感到高興!”


    說完,段虎雙腳點地,順勢騰空而起,眨眼跳落在了曹滿的身旁。


    大手伸出,一把揪住黑色的鬼絲,段虎氣運丹田高吼一聲,膀臂肌肉擴張、虯筋暴突,用力往上一拉,不僅把曹滿的身體提了起來,同時也將藏匿在石坑裏遲遲不肯露麵的鬼主屍頭給拉扯出了半個腦袋。


    “唰......”


    當鬼主的屍頭剛一露麵,段虎手起刀落,威虎絕刃帶著淩冽的刀芒一刀劈斬下去。


    “轟......”


    刀芒斬斷鬼絲落在了堅硬的石地上,刀刃入地,碎石飛濺。


    可惜的是,段虎全力的一刀並未砍中鬼主屍頭,隻削去了屍頭一側的屍皮而已。


    受到驚嚇的鬼主見勢不妙就想再次縮進石坑中,這時段虎棄刀伸手,雙手緊緊揪住對方腦袋上的鬼絲,氣貫雙臂,身子後仰,大喝一聲:“給虎爺滾出來!”


    “嗖......”


    全力而動的段虎力若千斤,雙手猛的朝上揮動而起,把鬼主屍頭強行從石坑裏拽出直接拋向了空中。


    隨即段虎抽出深插在地的寶刃騰空而起,緊追在後揮刀衝了上去。


    半空中,鬼主麵色猙獰,樣貌兇殘,在一聲尖銳的屍吼聲中,黑色的鬼絲突兀從腦皮裏竄了出來,好似一根根尖銳的鋼針迎著衝來的段虎直插而下,數量之多,仿若黑色的暴雨狂泄下來。


    “老怪!窮途末路就該乖乖伏誅,跟虎爺玩狗急跳牆這一套,你還不夠資格,給我破!”


    段虎手持寶刃施展而開,刀芒森森,寒光閃動,威虎絕刃在他的手中如同一朵綻放開來的刀花,將近身的鬼絲盡數斬斷。


    幾個眨眼間,段虎離著鬼主屍頭又近了一步,四周不斷襲來的鬼絲長針在威虎的刀威下碎為齏粉,帶著火光紛紛落下,未及落地,便在半空中焚燒一空。


    這時段虎已經力竭氣衰,騰空的力量快速泄去,眼瞅著速度放緩,身體將要落下,段虎強提玄力,身子蜷縮一團來了個鷂子翻身,利用迴旋之力再次往上竄出一截,瞬間便追上了騰空飛起的鬼主。


    “老怪,虎爺現在就送你下地獄去!”


    一聲暴喝,段虎雙手舉刀,一招力劈華山對準屍頭重劈下來。


    眼瞅著勝利在望,段虎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誰知鬼主猛的睜開雙目四瞳,屍瞳血戾大漲,直射向段虎的二目。


    段虎冷哼一聲,玄力灌注寶刃,赤芒閃爍之下,將暴射而來的巫鬼瞳術盡數驅散。


    瞳術潰散之下,仍舊不死心的鬼主張開屍嘴,一團濃黑色的煞氣噴射而來,段虎猝防不及,一下就被煞氣包裹在了其中。


    盡管段虎及時閉合氣息,但難免還是會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手裏揮動的寶刃也為之稍稍一緩。


    差之毫厘失之千裏,鬼主將密麻見杆的鬼絲直接纏繞在刀刃之上,不顧鬼絲被好似烙鐵般的威虎炙烤,用力往旁邊一躲,堪堪躲了過去。


    等段虎一刀走空之後,鬼主快速朝下方逃竄下去,隻要能逃到地麵,它便可以借住堅硬的岩地龜縮其中,到那時段虎即便有著天大的能耐,也奈它不得。


    鬼主飛落的速度極為迅猛,眨眼不到便衝出去了老大一截。


    這一刻段虎也從濃戾的煞氣中擺脫出來,當他發現鬼主正全力狂逃著,不由得焦急萬分。


    放虎歸山必然後患無窮,再加上他蓄積的力量幾乎用盡,如果不在此時剿滅鬼主,將來必定遭到對方殘忍的報複。


    當機立斷,段虎把手中的威虎投了出去,寒光一閃,寶刃直射而下,瞬間便出現在了鬼主的腦後。


    “一定要中,一定要中!”


    段虎二目虎瞪,心裏千百遍的呐喊著,然而心有所願但未必能夠達成所願。


    也許是投擲威虎時心情過於急躁,又或是體力透支之下力道和準星都有了偏差,飛射而下的威虎並未刺穿鬼主的屍頭,而是貼著對方那張兇殘的屍臉破空而去。


    “我去他大娘的,居然馬失前蹄,啊!”段虎怒火攻心,抽死自己的心都有。


    現在該怎麽辦?


    段虎徹底失去了冷靜,眼看鬼主就要逃入地下,所有的心血和努力都將功虧一簣,段虎雙眼冒火,鋼牙咬碎。


    千鈞一發之際,段虎忽然想到了一直背在後背的刀鞘。


    反手將刀鞘拿在手中,段虎顧不上心疼一下,直接摳出了鑲嵌在刀鞘上的朱砂淚,隨後手腕翻動,朱砂淚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形,仿若一顆鮮紅的淚滴眨眼即逝......


    朱砂淚乃鎮魔至寶,威力之大絕非尋常法器所能媲美,一直以來段虎都小心翼翼的保管著僅剩不多的朱砂淚,除非到了生死關頭,他絕不會動用此寶。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短短數日,他竟然先後動用了兩顆,如今除了刀鞘上僅存的一顆之外,其他所有朱砂淚都已湮滅塵世......


    朱砂淚飛出的瞬間,段虎忽然感到心裏有些空嘮嘮的,那是一種懷念,是一種寄托,是不舍,是訣別......


    九滴朱砂,淚淚奪目,一刀九星,星落空寂......


    緬懷之情剛湧心頭,下方伴隨著一陣躁響,朱砂淚釋放而碎,白灼的雷絲帶著狂暴的破壞力把鬼主屍頭席卷在了其中,雷擊聲,爆裂聲,屍吼,慘嚎絡繹不絕,卻無法衝淡段虎心裏的惆悵。


    ......


    半空中雷光閃動,驅散了寒洞的黑寂,也照亮了下方的冷曼。


    抬頭凝視,從冷曼的雙眸中散發出了震驚和不可思議之色,此時此刻,她再一次認識到了九錫虎賁這個古老神秘門派的力量。


    段虎不過其中的一位門人弟子便有如此的能耐,這麽說來,若非時代的變遷,當年還在鼎盛時期的九錫虎賁又將是何等強大和可怕的一個門派?


    身為龍寶局的人,冷曼自然熟知一些倒鬥門派和其中不為人知的辛秘。


    記得當初她第一次查閱資料得知了一個叫做九錫虎賁的倒鬥門派時,她還嗤之以鼻,不過是行將腐朽的烏合之眾,何來霸居倒鬥一行的峰頂?


    現在看來,是她太天真,太自以為是了,其他不說,如果拿九錫虎賁和龍寶局做對比,冷曼相信對方無需全力以赴,都能將龍寶局碾壓在地,這就是實力的差距,即便龍寶局的後台再強硬,始終望塵莫及。


    半空中白灼的雷光依舊閃爍著,強大的雷威赤火下,鬼主屍頭被灼雷肆意破壞,猙獰的屍臉正一點點一寸寸被撕裂,鬼絲化灰,黑色的煞氣在雷擊中快速消散著......


    破壞的力量還在進一步擴大,相信再過數息乃至更短的時間,這位曾經的巫鬼教主,自杞國的鬼主便會灰飛煙滅。


    然而,在灼雷中飽受摧殘的鬼主卻並未放棄絲毫的抵抗,它那帶著深紅發紫的雙目四瞳依然還是那般的陰戾和兇殘。


    “嘭!”


    一聲炸響,鬼主屍頭徹底爆碎開來,焦黑的屍肉濺得四外都是,其中一團赤焰包裹著的小半顆屍頭從半空落下,不偏不倚落在了曹滿的身旁。


    這時段虎也掉落下來,他半跪在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腦門上的汗珠滴滴答答流個不停。


    段虎臉色發白的盯著那團還在燃燒著的赤火,內心雖然踏實了不少,但他不敢有絲毫的鬆懈,生怕在發生什麽意外。


    迴想此番經曆,虧得鬼主隻剩下了一顆屍頭,並非完全體的靈變大僵,否則段虎自認不是對手,這也許就是運氣吧。


    可是作為一名倒鬥藝人來說,運氣往往和命運息息相關,運氣的多寡直接影響到了命運的曲折,運逝命弱,當運氣用盡之時,也到了命隕魂散之刻。


    這一點從段虎入門的那時開始他便已經知道,而此時,看著燃燒著的半截屍頭,段虎歎息一聲,目光有些低沉......


    “虎爺,你沒事吧?”


    冷曼蹣跚著步伐,抱著從地上撿起的威虎絕刃來到了段虎的身旁。


    段虎伸手接過寶刃,含笑一聲,“沒大礙,就是感到有些累了。”


    寶刃迴歸刀鞘,段虎站了起來,剛想走進燃燒著的那團赤焰,不遠處曹滿豬嚎般的喊聲傳了出來。


    “虎爺,小曼,快來幫我一把,快過來......”


    二人轉頭一看,這才發現忘了還被鬼絲裹得像個粽子的曹滿,不過見曹滿中氣十足的樣子,段虎和冷曼對視一眼,目光中帶著笑意,笑意中又帶著一絲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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