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將背對著曹滿站立在地,恐怖的氣息彌漫開來,濃稠的血腥味充斥在四周,不過幾息的片刻,曹滿便已經承受不住,體若篩糠、心神俱震。


    以往遇到的僵屍,曹滿頂多會感到害怕和恐懼,但是血將不同,除了恐懼之外,更多的還是那種衝擊著靈魂的壓迫和撕裂感,以及從心底冒出來的絕望。


    麵對血將,曹滿覺得自己連當做弱雞兒的資格都沒有,螻蟻還差不多,最最卑賤的小螻蟻,對方隨意劃拉一下,都能讓他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剛才曹滿就已經跪了,不過這會兒他又抖著站了起來,不是硬氣不硬氣的問題,也不是血性不血性的問題,而是跪著膝蓋疼,站著好一些。


    鼓動的心跳迴蕩在體內久久不息,身體的每一寸血肉都在戰栗中抖動不休,豆大的汗珠瞬間浸濕了身上的衣服,從心底蔓延出的恐懼幾乎把曹滿吞噬殆盡。


    對比起眼前的殘酷現實,曹滿寧願這是一場噩夢,最起碼噩夢隻會帶來驚嚇,但現實卻會讓他粉身碎骨。


    就這樣,曹滿呆愣在原地注視著血將的背影,明明隻是短暫的幾瞬,但是對他來說,無疑是一息三刻、度日如年。


    麵對強大的兇煞,曹滿連逃走的勇氣都提不起來,本能反應下,他知道自己不動還好,起碼可以多活那麽片刻的時間。


    隻要一動彈,勢必會引來對方兇殘的絞殺,一想起骨碎肉裂般的痛苦,曹滿噤若寒蟬,神魂出竅。


    就在這時,血將突然把巨臂一揮,伴隨著鎧甲的響動,腥風狂湧,墓寢中血焰沸騰,瞬間血色的紅光照亮了整個墓室。


    巨大的血焰一團團先後亮起,墓寢中、大殿裏......甚至於將塚外的廣場,都布滿了鮮紅的血焰,火光濃濃,陰氣寒寒。


    有了光亮,曹滿這才看清楚了血將的真容,兩米掛零的魁梧身材,鐵鑄的強壯體型,身上一副虎嘯怒目的黑色虎鎧,一頭淩亂披散的紅色妖發。


    還有那巨鐮般的屍爪,血紅的屍皮,虯筋黑脈,活脫地獄修羅、陰間煞鬼。


    震撼衝擊下,這一刻曹滿感到自己都無法唿吸,身子微微一顫,不由自主倒退出了一步。


    腳跟還未落地,眼前一花,血將已經轉身來到了他的近前。


    曹滿根本就沒有看清對方的動作,驚恐的尖叫還未發出,一隻巨鐮屍爪已經按在了他的頭頂。


    那隻好似鐮刀般的巨爪,曹滿相信隻要對方微微一用力,就能像捏爆鵪鶉蛋般直接捏碎他的腦袋。


    天王蓋地虎?


    寶塔鎮河妖?


    屁!


    大爪按狗頭,老僵壓耗子好麽?


    魂飛天外的曹滿驚聲尖叫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我無意打擾將軍的清靜,這件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本以為這條小命就此終結,誰知當他那殺豬般的尖叫傳出之後,血將竟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隻是把屍爪按在他的頭上而已。


    盡管隻是輕輕放在曹滿的腦袋上,但是奇大的重量卻壓得曹滿脖酸腰疼,幾乎受不了,天曉得血將的一隻胳膊會有多重。


    曹滿眼珠地震,心中驚疑難辨。


    這位黑鎧紅發的將爺玩的是哪一出?


    折磨?


    虐待?


    還是另有所圖?


    曹滿再笨,也不會白癡的認為,對方是被他的尖叫所震懾,不下爪子,這其中一定有原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曹滿左思右想,挖空心思也不得其解,最後......


    管他是什麽呢?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


    現在最後要的就是想盡一切法子保命,命在人在,小命翹辮,一切嘔吼!


    咬牙支撐著發酸發麻的脖子,曹滿拚命不讓自己的腦袋晃動一分。


    必須頂好了僵大爺的爪子,這是活命的根本,否則惹得對方不高興,稍有差池,人棍變肉腸。


    好在沉重的屍爪僅僅隻是放了那麽一下,隨後血將慢慢收迴了自己的屍爪,低頭俯視著小疣豬般的曹滿,深紅色的屍眼中發出了陰戾的目光。


    曹滿鬼使神差的抬起狗頭,目光斜視了上去,也就看了一眼,他便急忙挪開了視線,渾身雞皮疙瘩瞬間狂冒。


    “娘的,這還是壁畫上的那位威武大將嗎?長得怎麽這麽恐怖,這麽醜陋?就算是那具血刹也比它好看幾倍。”曹滿暗自嘀咕著。


    正如他所見,血將的麵容不但恐怖,還十分的惡心和醜陋。


    臉盆大小的國字臉上,左臉黒筋密布,右臉腐皮爛肉,血紅的大臉就像被血水染色一般。還有那血盆般的大嘴,一根根外翻著的兇牙利齒,每根尖銳鋒利,閃爍著斑斑的寒芒。


    最為瘮人的還是那雙深陷入眼眶中的屍眼,紅色的眼白中帶著暗黃色的眼瞳,兇光猙獰、戾色殘暴。


    曹滿低著頭不敢與對方的目光直視,忽然,血將再次把巨鐮屍爪伸向他,嚇得曹滿臉皮一抖,感覺壽命都減了三成。


    奇怪的是,伸來的屍爪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而是停在他的胸前,看那架勢似乎像是討要什麽東西一樣。


    曹滿看著哭笑不得,暗道這位將軍大爺不是拿我窮開心嘛,我一個窮精精的光蛋,哪有什麽財物給對方?更何況你一個不人不鬼的老粽子,難道還要錢嗎?就是有錢,你又能去哪花費?


    “將......將軍大爺,你看我一窮二白的樣子,不像是個有錢的主,不如你換個人試試?實在不行,您老先迴棺材裏躺著,等趕明兒我燒給你一些如何?”曹滿結結巴巴的小聲說道。


    血將鼻孔一動,兩股陰風順勢噴出,熏得曹滿眼澀鼻酸,體寒皮冷,顯然,血將是生氣了。


    “將軍大人明鑒,我真是個窮光蛋,你讓我拿,我也沒東西孝敬您老啊......”曹滿欲哭無淚,不過晃眼間他想起揣在懷裏的一樣東西來。


    屍威逼人,不得已,曹滿萬分不舍的從內襯的夾縫中取出了他那條珍貴無比的小黃魚,掂量一下,又看了幾眼,最後恭恭敬敬的放在了血將的屍爪中。


    看著失去的小黃魚,曹滿就像被掏空了心一樣的難受。


    “麻痹球球的老粽子、臭僵屍,曹爺我容易嗎?就這一根壓箱底的小黃魚也要被你搶去,我就不明白了,你大爺的究竟是僵屍還是土匪?有這麽欺負人的嗎?”


    “明明生前是個威風顯赫的鎮國大將,怎麽死後還魂,居然成了一個土匪惡霸?你沒毛病吧?是不是在陰曹地府待的長了,被黑白無常欺負慣了,成了個窮鬼,專門還陽來搶錢?我去你大爺的......”


    被奪去小黃魚的曹滿此刻鬼火直冒,本就貪財的他怎能容忍血將的無恥行徑?不由間惱怒衝淡了他內心的恐懼,粗暴的罵聲不斷迴響在他的腦海中。


    手拿小黃魚的血將看了兩眼,突然發出一聲怒吼,屍爪微微合攏,便把那根小黃魚捏成了金片,隨後往地上一扔,直插入地。


    “你......你不要也別糟蹋我的金子啊?”


    曹滿眼珠一瞪,剛想去撿深入在地的金片,不想這時血將又把屍爪伸到了他的身前。


    “我的爺,你還沒玩夠?我連最寶貝的小黃魚都給你了,你還想怎樣?”火大的曹滿在內心咆哮著。


    “等等,看來這老粽子似乎不是為了求財,如此說來,難道他是為了......”曹滿不傻,幾下就想到了問題的關鍵,更想到了這位兇煞的老粽子是個靈智已開的靈僵。


    記得段虎說過,高級的僵屍不僅屍威滔天,還帶有一定的智慧,這種僵屍最為難纏,也最為兇悍可怕。


    不過像這麽高級的玩意,不是一般人可以碰上的,即便是幹這一行的倒鬥藝人,遇見的幾率也少的可憐,除非是撞大運,中了頭彩。


    即使如此,從古至今也沒有發生過幾次靈僵現世的變故,然而每一次的出現,都會伴隨著巨大的災難,同時也是那些身懷異術的大能之士的災禍。


    “天下那麽多的倒黴蛋,怎麽偏偏就被我遇到了?我這狗屎運還真是天下無敵,娘的,有誰比我曹爺更狗血?我真是狗血淋頭又吃了狗屎!”


    曹滿氣不打一處來,真想狠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他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麽大的黴運,克人克己,不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也算是萬中無一、千裏挑一的極品倒黴蛋了。


    此時血將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致,黑洞洞的兩個爛鼻孔不斷往外噴陰風,好似兩股小風,不斷吹掛著曹滿的臉蛋。


    陰風這玩意可不是開玩笑的,特別是從血將體內噴出的陰風,其中夾雜著濃濃的屍氣,吸多了非中屍毒不可。


    好在小劍劍和小墨墨都有驅邪避煞的作用,否則這會兒曹滿非中屍毒不可。


    即便如此,曹滿也感到頭腦發沉,身體一陣的不帶勁,唿吸顯得格外沉重。


    “將軍大爺你別激動,放在你棺材板上的寶物不是我偷的,都是那個生兒子沒腚眼,缺德帶冒煙的王八蛋、龜孫子給偷走的!我是被頂了黑鍋,扛雷的主,求將軍大人明察秋毫,千萬不要冤枉了好人,讓那王八蛋逍遙法外!”


    既然血將開了靈智,曹滿打算用擺事實講道理的辦法蒙混過去。


    誰知血將聽後非但沒有理會,反而更顯殘暴,屍腳一跺,石板碎裂,石屑亂飛,巨大的震動差點沒把曹滿給掀翻在地。


    “娘的,這家夥智商也真夠低的,曹爺說了半天,它愣是什麽也沒聽懂。”曹滿臉色鐵青,剛穩住身體,對方的屍爪又伸了過來。


    “要要要,要你個頭!又不是曹爺拿的,我給你個屁的給!”曹滿焦急的亂動著眼珠子,想要擺脫困境,卻又無計可施。


    眼瞅著巨鐮般的屍爪幾乎快貼在了他的臉上,鋒利的氣芒割得他臉皮生疼,如果再拿不出對方需要的東西,非激怒血將不可。


    下場不言而喻,曹滿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該怎麽辦,該怎麽辦?該死的狗賊,曹爺這迴被你害慘了!你給我等著,曹爺就是死,也要變成惡鬼找你索命!”


    “可憐曹爺的美好生活還沒開始,今日就要喪命在這老粽子的手中......”


    曹滿哀歎一聲,正打算閉眼接受殘酷的命運,忽然......


    一陣輕微的窸窣聲響起,聲音雖然很微弱,但在寂靜的環境中卻很清晰,別說是血將,就連曹滿都能聽見。


    聲音是從墓寢出口傳來的,就見那隻匍匐在地的蚒蛛,此時像做賊似的,蜷縮著身體,利用剩下的三條腿正緩慢的向後退去。


    “將爺,哼哼怪要逃,這家夥就是個吃裏扒外的畜生!”


    曹滿冷不丁這麽一喊,蚒蛛擬人化的渾身一顫,隨後猛蹬三足,像團巨大的黑球般迅速逃走。


    “將爺,你......你不追嗎?”


    本以為看見了希望,誰知血將對於蚒蛛的逃走毫不在意,身子連動都未動。


    曹滿眼皮緊抽兩下,猜到了其中的緣由。


    蚒蛛是守護將塚的鎮墓獸,從根上來說,就像是血將的看門狗,本來就是一家人,血將又怎麽會無緣無故的去殺對方呢?


    升起的希望瞬間破滅,曹滿苦笑一聲,心裏也坦然了不少。


    “死吧,死吧,有什麽還可怕的?三十年後曹爺依舊是個人大老爺們......”


    哐嘡,哐嘡......


    忽然一陣噪音響起,曹滿一看,原來是蚒蛛逃的驚慌,插在腹部的那把開山戰斧磨蹭在地麵,發出了異常的響動。


    曹滿一陣無語。


    狗拉羊腸,你特麽還能再省點心麽?


    狠狠瞪了一個大白眼,突兀,他發現貼近臉龐的屍爪不知為何輕顫了一下,好在沒刮到他的臉皮,否則非開花不可。


    抖是幾個意思?


    僵爺尿急?


    千年老尿?


    我去,可能嘛!


    下一刻曹滿知道自己想錯了,僵大爺不是尿急,而是.......


    唿!


    腥風疾馳,風噪大動,吹得曹滿頭發飄動風中淩亂。


    血將衝殺了出去,追攆著落荒而逃的墓獸蚒蛛。


    死亡的威脅來得快,去得更快,等曹滿撫平一頭亂發的時候,墓寢外已經發出了陣陣的嘶吼以及劇烈的噪響。


    曹滿原地杵棍,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瞬息過後......


    曹滿抬腿狂奔,倆蘿卜腿快似小旋風,速度颼颼的,絕對朝驢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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