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四大喜事,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


    但對曹滿來說,四大喜事跟他沒毛的關係。


    不是嘛?


    金榜題名?就他肚裏的那點文采,八竿子打不著,沒指望。


    洞房花燭?那是以前的事,今後,那還遠著呢。


    久旱甘露?他又不是農民,操那心幹嘛。


    他鄉故知?一輩子沒出過家鄉的曹滿,連外麵的世界是方是圓都不知道,哪來的他鄉,至於故知,都是些白眼狼王八蛋,不見最好。


    當然,曹滿有著自己的喜事,患難有人幫,肚餓有飯吃,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喜事,也是最大的幸事。


    看著段虎給他又是夾肉又是倒酒,曹滿心裏滿滿的都是感動,感動得能來聲嗚哇哇。


    “耗子,剛才你是不是偷吃鹵腐和豆瓣醬了?”段虎看著灶台上還未蓋好的壇壇罐罐問道。


    曹滿默默地點了點頭。


    偷吃?


    我那是明吃好麽,都怪你一去不返,餓得我鋌而走險,好不難受。


    “味道如何?”


    “糟心寡辣,肚子裏能翻出酸辣水來。”這是實話,迴首往事,苦不堪言。


    “嗬嗬,鹵腐和豆瓣醬,那可是下飯的冤家,光嘴吃的話,那叫自討苦吃。”


    曹滿歪嘴,還用你說?剛才就知道啦。


    “吃肉,多吃點。”段虎幫著又夾了幾筷子狗肉,放在了曹滿的碗裏。


    狗肉又香又嫩,加上劉老倌的秘製醬料,不但入口即化,還能口齒留香,吃得曹滿滿嘴流油、樂不思蜀,恨不得把自個兒的舌頭都吞了。


    “哦喲喲!”


    一聲痛唿,咬舌頭了。


    看來曹滿是真的想把自個兒的舌頭也吞了。


    好在傷口不深,沒流血,但舌頭連心,咬一口足夠他疼一陣的。


    段虎好笑的搖了搖頭,對自己狠的人才是真正的狠,這貨,連舌頭都不放過,今後絕對是個狠角色。


    “耗子,別光顧著吃,來,我給你滿上一碗老酒,這酒可是劉老倌自釀的小鍋酒,味道那叫一個香,酒也夠勁,我們走一個。”


    段虎給曹滿滿上了一大碗酒,自己也倒了一碗,隨後二人把酒碗一抬,碰一碰感情深,段虎一飲而盡。


    曹滿不敢一口全悶,他的酒量他知道,酒量淺,酒膽也差,除非豁出去,否則平日裏都是小口小口的呡。


    多了,非趴地嘔哇哇不可。


    段虎放下酒碗,眼神有些不屑,“耗子,爺們喝酒是靠呡嗎?娘子漢都是大口大口的灌,娘們也是一口一口的喝,你呢?”


    曹滿臉色微微臊紅,老子就一奶們成不?


    曹奶們!


    “喝!”段虎唿喝一聲,曹滿糙手一抖,重新抬起了酒碗。


    咕咚咕咚!


    咳咳咳!


    喝得急了點,灌得猛了點,嗆得曹滿口鼻噴液。


    段虎朝他碗裏瞅了眼,尼瑪,打頂下去了一絲絲,跟呡兩口的量差不多。


    “重喝!”


    再一聲吼,曹滿擼起袖子抬頭就灌。


    比剛才好點,呡三口的量,但段虎依然不幹,“喝!”


    酒逢知己千杯少,一要是知己,二要有酒量,三要有酒膽,才能千杯敞懷。


    曹滿?


    奶們一個,不配知己二字,跟這貨喝酒,那是在侮辱酒。


    喝酒吃肉,這絕對是世間最美妙的享受。


    趁著酒勁還沒竄上頭頂,曹滿可勁的吃可勁的啃,終於舒坦了,打出來的飽嗝都帶著肉香酒味,跟酒糟肉似的,多爽。


    比之剛才,水嗝餿嗝,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天淵之別。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曹滿吃飽了,飽嗝連連,小油肚鼓鼓著,盆裏的狗肉徹底無蹤,湯都被他舔了個幹淨。


    曹滿幸福的摸著肚子,久違的感覺終於再次迴來了,好舒服,美中不足的就是舌頭有點大,說話不利索。


    都怪黑臉非逼著他練酒量,喝得他腦仁有些發脹。


    “吃飽了?”段虎笑眯眯的問道。


    “飽了。”曹滿打一大嗝,何止是吃飽,現在是扶牆都走不動了。


    “喝夠了?”段虎又問道。


    “夠了。”曹滿再打一大嗝,再喝,英雄池都能被他灌滿。


    “很好,接下來該辦正事了。”段虎的笑意更濃了。


    “正事?”曹滿眯縫著醉眼,不知咋的,心裏蹭蹭的往外冒寒氣,濃濃的酒意也被壓下去了半頭。


    “不錯,該到幫你驅魘的時候了。”


    事情來得好突然,曹滿頓時不知所措了起來,都說酒壯慫人膽,他挺好,說慫就慫,酒都看不起。


    “別怕,有虎爺在,保你沒事。”段虎安慰一句。


    曹滿一甩腦殼,不對啊?早上明明說是超度梅兒的怨魂,咋到了晚上成了幫我驅魘了?


    黑臉要搞事?


    曹滿心虛的問道:“不是說超度嗎?”


    “超度隻是一個籠統的說法,我幫你驅魘,其實就是超度。”段虎解開了曹滿的疑惑。


    曹滿吧唧一下意思,看來吧,還是自個兒的理解能力太弱,沒聽懂。


    “要如何驅魘?”


    “很簡單,你隻要睡覺就行。”


    曹滿眨眨眼睛,動動耳朵,“啥?”


    “睡覺。”段虎又說了一遍。


    沒聽錯,是讓自己睡覺,一點兒也不困難,是個人都會睡覺,死人更厲害,能一覺睡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方法也簡單,姿勢不要求,躺著、臥著、趴著、蹲著、站著


    按自己的喜好來,隻要雙眼一閉能入夢就成。


    就這麽簡單。


    可是,如此簡單的事對於現在的曹滿來說,卻異常艱難。


    不是因為亢奮睡不著,而是他害怕睡覺,那種驚悚恐怖的感覺,能把老魂都嚇飛了。


    “不,我不要睡覺!”被夢魘折磨了一天的曹滿頓時發出了婆娘叫。


    “真不睡?”段虎漸漸不耐煩了起來。


    “不睡!”


    段虎把手一伸,“還來。”


    曹滿愣住,“還啥?”


    “剛才的狗肉錢,早上的粑粑錢,昨晚上的洋芋紅薯錢,對了,還有你欠我的二十根小黃魚。”


    曹滿要懵了,敢情自己不睡覺就要還錢?


    有這麽要錢的嗎?


    不給一丁點的心理準備,糙爪一伸,大嘴一張就要啊!


    最氣的是,洋芋紅薯值幾個老錢?粑粑又值幾個老錢?


    黑臉,窮瘋了吧!


    一文錢難道老爺們,曹滿臉子發苦,得嘞,還是答應算了。


    “答應了?”看著曹滿豐富的表情變化,段虎知道,有戲了。


    “嗯。”好委屈的聲音,曹滿想哭,不過想哭的還在後麵。


    段虎重新展露笑顏,“這就對了,為了保證驅魘成功,我特意買來狗肉老酒,為的就是給你壯壯陽氣,記住了,待會兒入睡,我幫你從旁作法,你在夢魘中可要多加小心”


    “等等!”曹滿瞪大狗眼。


    “虎爺,不是你幫我驅魘嗎?”


    “廢話,虎爺有萬般能耐,卻入不了你的夢魘,所謂冤有頭債有主,自己種下的孽要自己還,懂不?”


    懂你大爺!


    老子就一白丁,白白的人丁,不會念法不會畫符,驅魘?


    我驅你姥姥的魘!


    曹滿要瘋了,是真的要瘋了,搞了半天,驅魘靠自己,早知道是這樣,他


    他也沒辦法。


    “記住,進了夢魘,一定要滿足對方的要求,滿足了,一切煙消雲散,達不到要求,你嗝屁朝涼。”段虎補充道。


    “誒,誒!”曹滿無奈的點頭,事情到了這一步,不答應也得答應。


    “好了,時辰已至,我們速戰速決。”段虎催促道。


    “那個”


    “還有啥事?”


    “虎爺,要不明天再驅魘如何?今晚讓我好好休息一下,養足精神再戰。”曹滿打算能混一晚是一晚,主要是太可怕了,嚇死人。


    “休息?可以,你晚上睡覺不?你能熬得住嗎?你能養足精神嗎?”


    一連串的問題,曹滿無言以對。


    “還有,今天隻是頭三,你媳婦的冤魂就已經如此兇戾了,要是到了頭七呢?怨鬼化厲鬼,你能活,虎爺我當著你的麵抹脖子。”


    最後這句話最關鍵,曹滿一聽就不鬧騰了。


    能讓黑臉抹脖子,厲鬼該有多可怕?


    曹滿把心一橫,“虎爺,全聽你的,說吧,接下來該咋做?”


    “嗬嗬,脫衣服。”段虎笑得有些奸滑。


    脫衣服?


    曹滿一陣好氣,黑臉,你當真不是在耍老子?


    “不隻是脫衣服,鞋子襪子,就是大衩也要脫了,俗稱光溜溜,大光腚。”段虎又補充一句。


    曹滿日!


    屋內的擺設很簡陋,一張木床幾把凳子,外加一個櫃子和一張木桌。


    床旁邊,凳子上多了一個木桶,裏麵裝著一些腥濃發暗的液體,一旁的桌上,放著黃符以及一些黃白錢之類的東西。


    曹滿開脫,段虎畫符,不大工夫,二人都準備好了。


    “虎爺,我脫完了。”曹滿羞澀的手捂關鍵部位說道。


    “上床。”段虎吩咐道。


    曹滿嘴角抽搭,咋聽著那麽別扭呢?


    上了床,曹滿選了個可靠的姿勢,鳥朝下腚朝上,用床板遮住曹老二,露腚不怕,男人的糙臀沒人稀罕。


    段虎一陣好笑,“耗子,真以為自己的糙腚滑溜溜、白嫩嫩,沒人欣賞嗎?給我轉過來,鳥朝上!”


    嘖嘖,鳥朝天?


    多難聽,人死鳥才朝天呢。


    趴著好,文雅不俗,能遮鳥。


    曹滿百般不願千般不幹,死活不肯翻身,怕鳥受驚。


    驚弓之鳥,萬一飛了,誰賠?


    段虎來到近前,鐵掌一拍床板,曹滿彈三彈,跳三跳,一個骨碌,老二朝天。


    “去,小泥鰍一條,還短,怪不得身上也紋條泥鰍,一路貨色。”


    尼瑪,泥鰍?


    曹滿血氣上湧,男人的家夥事能說小,能說短嗎?


    黑臉哇,欺人莫欺頭,損人不指鳥,你這黑貨,眼瞎啦!


    明明就是巨龍,還有,身上紋得那叫五爪青龍,都是龍!


    曹滿很氣憤,又羞又憤,隻是下一刻,憤怒沒了,有的隻是羞,羞巴巴的羞。


    段虎提筆蘸著桶裏的黏稠玩意,龍飛鳳舞在他身上作畫題字起來。


    酥酥癢癢,黏黏噠噠,好癢好難受,好黏好惡心。


    “虎爺,幹啥呢?”曹滿驚唿。


    “畫咒。”


    曹滿牙癢,多說一個字會死哇?要不要這麽節省口水。


    “手拿開。”


    “不是吧,那裏也要畫?”曹滿驚亂。


    “廢話,不僅小泥鰍要畫,下麵的小毛蛋也要畫。”曹滿嚴肅的說道。


    曹滿怒翻白眼,黑臉,缺德哇!


    小泥鰍也就算了,啥叫小毛蛋?


    老子的是大桃,大毛桃,跟小毛蛋不沾邊,不,沾,邊!


    盡管都帶毛,都是圓的


    曹滿被折騰慘了,被段虎用符筆在他身上畫滿了黑狗血,至於形狀,不說也罷,說出去丟人。


    最後,段虎一陣啪啪聲,在他身上打起了巴掌。


    幹啥呢?


    曹滿再次驚亂,目光一掃,日,要不要這麽齷蹉?


    拿黃符裹屍玩呢?


    看著一道道符紙貼滿在了身上,曹滿


    啃了黑臉的心都有。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段虎收工落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曹滿繃緊身子,直挺挺的在床板上玩挺屍。


    其實他想動,但動不了,符紙貼得太多太厚,能把他給黏僵了。


    “耗子,接下來的話你務必記牢了,我在你身上畫的是定神聚陽符,法符可以聚集你體內的陽氣,不至於被陰氣附體,還有,它能幫你在夢裏穩固心神,也就是說,待會兒入了夢,你的記憶一樣可以清晰,不會被夢魘迷惑。”


    “進入了夢魘,你一定要沉住氣,不管對方如何嚇你,記住,不能尖叫或是逃跑,更不能害怕,要用真心去包容對方,感化對方,這才能化解怨氣,超度冤魂。”


    “最後一點,常梅的冤魂如果沒有對你出手,代表她對你還有善意,一旦她狂躁不安,特別是變成陰鬼要把你拖入深魘之中,那時你一定要想辦法從夢魘中清醒過來。”段虎提醒道。


    “那要是醒不來呢?”曹滿連忙問道。


    “醒不來?”


    段虎冷笑一聲,“陰鬼魔魘奪人魂魄,你要是醒不來,就跟著常梅的怨魂去該去的地方好了。”


    說完話段虎看了看天色,“子時已到,遊魂夜出,陰動陽衰,命由天定!”


    “耗子,你好自為之,現在我就送你入夢,敕!”段虎伸二指猛的點向了曹滿的額間。


    “等等虎爺,你還沒告訴我用什麽辦法醒過來”


    曹滿話還未說完,忽然覺得眼前一黑,隨即人事不省,夢迴魔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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