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不就是做惡夢嘛,至於打我的腦門嗎?”曹滿揉著發疼的腦門嘟囔起來。


    做個噩夢還被揍!


    靠,想打人明說,曹爺讓你打,又不是沒打過?


    “隻是普通的噩夢就好了。”段虎冷笑一聲。


    話裏有話,曹滿警覺了起來,“虎爺,啥意思?”


    “我問你,剛才做惡夢你是不是夢見你死去的媳婦了?”段虎反問道。


    一聽這話,曹滿整個人都不好了起來。


    “你咋知道的?”


    “說說看,你還記得什麽?”


    “我夢見了當年我成婚時的景象,本來好好的,婚宴十分的熱鬧,可是當我迴到洞房,卻”


    說到這,曹滿忍不住渾身顫抖了起來。


    “別怕,有虎爺在,沒什麽大不了的。”帶著磁性的聲音漸漸驅散了曹滿的恐懼。


    “我看見梅兒的腦袋又癟又爛,就像被碾開的番茄一樣,眼眶外吊著兩顆血紅的眼珠,發著紅光直勾勾的盯著我”


    “後來呢?”


    “後來我被嚇醒了,還挨了你一巴掌。”巴掌不能白挨,曹滿刻意強調了一下。


    段虎摩挲著下巴,神色有些凝重,“看來這事有點嚴重啊。”


    “有多嚴重?”曹滿忘了挨巴掌的事,小命要緊,不能不問清楚。


    “嚴重到能要了你的命。”一句話,曹滿張嘴結舌,驚愣在了原地。


    做噩夢能要人命?


    真的假的?


    該不會是黑臉故意嚇唬人,騙我的吧?


    嗯,很有可能,又不是沒被騙過。


    疑惑的眼珠子移向了段虎的臉龐,臉挺黑卻耐看,劍眉朗目,帶著剛毅之色


    曹滿晃晃腦袋,啥都沒看出來。


    這時段虎又說道:“噩夢一般發生在晚上,因為夜間陽衰陰盛,那些夜遊之物才敢出來作祟,白天赤陽懸空,有正陽之氣壓著,很少會會做噩夢,然而夢魘不同”


    “這玩意兇戾至極,白天都能出來害人,晚上更兇,被夢魘纏身的人,醒來後精神恍惚、汗如雨漿,體虛乏力,還有一點,印堂會呈青暗色,和你現在一模一樣。”


    段虎故意指了指曹滿的額間,意思不言而喻。


    這一下,曹滿徹底慌了,“虎爺,你,你可別嚇我。”


    “嚇你?不怕告訴你,你夢見你的媳婦死前的慘樣,說明她死後怨氣未消,魂魄未散,專門化為夢魘來找你。”


    “你知道她來找你是為了什麽嗎?”


    這句話問得,曹滿都不知道該如何迴答,思前想後,他弱弱的迴了聲,“莫非是她生前我對她不好,死後想來害我嗎?”


    “你也知道你的劣性了?人在做天在看,天道輪迴報應不爽,不過她來找你並非是這個原因。”


    前半句聽得曹滿沉入穀底,想死的心都有,哪知後半句又來個絕處逢生,心情起伏跌宕,好刺激哦!


    心髒差一點,承受能力弱一點,非當場升天不可。


    “真的?”憋了半天,就憋出倆字來。


    “真的假不了,她要是真心害你,恐怕在夢中早掐死你了,又何必會讓你這麽快就醒來?”


    “為啥呢?”這迴不錯,仨字,比上迴強點。


    “依我看,她是舍不得你,想來再多看你幾眼,唉,冤孽”說著段虎長歎了一聲。


    冤孽?


    你才冤孽呢,黑不溜秋鬼都害怕,那可是我可憐的梅兒,想不到她死後還惦記著我,我的梅兒


    曹滿的心裏,響起了殺豬般的哭嚎。


    好傷心,好難過,好痛苦,好


    好奇怪,既然是想多看兩眼,為何會還我呢?


    曹滿把疑問說了出來。


    “想知道?好吧,看在昨晚上你把灶房打掃得還算幹淨,我可以告訴你。”段虎說道。


    還算幹淨?曹滿一百個不爽。


    黑臉,眼瞎了還是得了青光眼?


    知道不?老子足足花了大半夜的時間,把灶房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都打掃了個透徹。


    除了灶台、地板、碗櫃,就連鍋碗瓢盆都洗得幹幹淨淨!


    這叫還算幹淨?


    比你愛幹淨的老常家幹淨多了!我都不想多說,說多了,心累。


    “謔,好大的怨氣,無端端哪冒出來的?真晦氣。”段虎用手扇扇麵前,嫌棄的說道。


    晦氣?


    老子都沒嫌你臉黑,你嫌老子晦氣!


    黑臉,要不要這麽可惡?


    “喲,更濃了,耗子,我們換個地兒說,否則你身子虛,再沾染了怨氣,搞不好非翹辮子不可。”


    曹滿,氣噗


    “人鬼殊途,斷氣的時候執念不忘,會變成了怨念,以至於聚怨成魘糾纏著你,執念越強,怨念越深,在夢魘的世界中,一旦被怨念傷害,你的魂魄將永墮深淵,萬劫不複,通俗點說就是一命嗚唿。”


    聽了段虎的解釋,曹滿的心情非但沒變好,相反,更加沉重了起來。


    “梅兒,是我害了你”


    曹滿雙手掩麵,痛苦的把頭埋進了自己的雙腿。


    “別難過了,這是我答應給你買的包穀粑粑,拿著,是雙份。”


    包穀粑粑是之前段虎在練完拳腳後,趁著曹滿睡著的時候出去買的。


    曹滿不為之所動,痛苦依舊。


    “不吃還是不餓?”段虎晃了晃香噴噴的包穀粑粑。


    曹滿都懶得理他,多大點包穀粑粑,能比得上他傷心的情緒?


    會哄人不?


    不會別強撐,閉嘴一邊涼快去,讓老子再多傷心一會兒。


    段虎多不識趣,非但不勸,反而樂了,“正好,剛兒沒吃飽,你要是不想吃,別浪費,我吃。”


    吃你大爺,那是老子的包穀粑粑。


    曹滿怒昂悲顏,以賊快的速度伸出爪子,一把奪迴了段虎手中的包穀粑粑,雙份。


    吧唧吧唧


    啃了個歡。


    前車之鑒,昨兒個夜裏就是腦子不夠機靈,被段虎鑽了空子,什麽陽謀陰謀,他沒少著吃虧。


    現在不同,有的吃絕不手軟,入肚為安最保險,這叫化悲憤為食量,化食量為力量。


    段虎點點頭,不愧是泔水桶,比飯桶能裝,看來包穀粑粑還是買少了。


    “吃吧,吃完後我再和你說說如何超度怨魂的事情。”拍了拍低頭狠啃著的曹滿,段虎安慰道。


    一聽這話,曹滿不啃了,眼睛有些紅潤的問道:“虎爺,你真的有辦法超度梅兒的怨魂?真的嗎,真的嗎?”


    “虎爺說話,一個吐沫一個釘。”


    “謝謝你,我替梅兒謝謝你”曹滿感激得遞過了手中的包穀粑粑。


    “我不吃,你吃。”段虎伸手推了迴去。


    “不,這是我對你的謝意,你一定要收下。”曹滿倔強的把包穀粑粑又遞了過去。


    “我真不吃,還是你吃吧。”


    “不,剛才你說還沒吃飽,給你吃。”


    推來搡去,段虎火了,“耗子,幾個意思?拿塊咬了一口的包穀粑粑給我?打發叫花子也不是這麽打發的,別忘了,這還是我買的!”


    曹滿


    吧唧吧唧,接著啃,悶著頭的啃。


    夕陽掛前川,已近黃昏時。


    餘暉下的小鎮,正是炊煙嫋嫋、鍋鏟叮咚的時候,曹滿麵色憔悴的從屋裏走了出來。


    這一天他過得並不舒服,盡管段虎離開時把房間讓給了他,他能獨自享受木床,沒人吵他,也沒人下黑手揍他,可是


    睜眼就犯困,入睡就被魘,還都是同一個夢魘,重複重複再重複


    夢裏麵依舊是他結婚的日子,賓客滿座,熱鬧十足,洞房裏新娘披著紅蓋頭在那靜靜地等他。


    前麵是那麽美妙和開心,但到了後半截隻要曹滿一來到床邊,他總能被常梅那張可怕的癟臉給嚇醒。


    要命的是,夢魘每次重複,而曹滿呢?每次入夢就像被洗去記憶一樣,重複驚嚇,重複恐懼,重複尖叫,一直延續到了黃昏


    無奈,悲傷,徒勞,乏累


    能從早上苟延殘喘到黃昏,曹滿都有些佩服自己,生命力堪比小強,頑強,勇敢,不屈不撓。


    隻是在這麽下去,他知道自個兒遲早玩完,主要是精神上的壓力太大,活脫一座巨峰,壓得他無法喘息,又像一處巨漩,能活活撕碎他的魂魄。


    這日子,真沒法活了。


    坐在院中的石坎上,曹滿雙眼空洞的看著落日。


    夕陽,紅彤彤,真美,淒淒美美,就像他的人生,發揮著最後的餘熱邁向盡頭。


    很快,落日西沉餘暉散盡,夜幕星河,院子裏昏暗了下來。


    奇怪的是,段虎還沒有迴來,也不知道是出去搗鼓什麽去了。


    曹滿坐不住了,精神本就不好,這會兒,肚皮囊吹響了咕嚕嚕的號角,要吃飯。


    安慰著肚皮又等了一會兒,依舊不見段虎迴來,曹滿摸進了灶房,打算找點吃的。


    一頓忙活,幾乎把灶房翻了個底朝天,奇跡沒有發生。


    其實曹滿也知道灶房裏沒什麽吃的,昨晚他打掃的時候,本著敬業精神早就翻了個裏外通透,如果還有什麽食物,那會兒就能被他吃光,怎麽可能留到現在。


    曹滿是不甘心,但現在,他甘心了。


    其實,也不是沒有吃的,至於能不能充饑,曹滿沒有太大的把握。


    看著麵前的半壇鹵腐和半罐豆瓣醬,曹滿有些猶豫不決。


    吃,還是不吃?


    思前想後,吃!


    別說是鹵腐和豆瓣醬,人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啥都能吃。


    伸出手指,曹滿摳了半塊酒鹵腐放進了嘴裏


    這味道,真酸爽,真火爆,真他娘的辣!


    不過,還受得了。


    又摳了些豆瓣醬出來,曹滿張嘴嚼了兩口


    真爽,爽到能升天!


    辛辣的味道流入胃裏,非但沒有帶來一絲的滿足和充盈,反而翻起了一陣又辣又酸的胃液,燒得食道無比難受。


    足足喝了兩大碗水,曹滿這才覺得稍好一些。


    肚子暫時不餓了,有水墊著,水飽,還打了兩個飽嗝。


    曹滿無精打采的往地上一坐,自己咋這麽苦逼呢?


    人財兩空,寄人籬下、食不果腹,水飽度日


    眼睛一濕,淚霧彌漫,曹滿想哭,忽然,他湊湊鼻頭,聞見了一股香噴噴的肉香。


    眼淚沒落,口水先一步嘩啦了出來。


    一個箭步竄出灶房,曹滿賊光四射,一眼就看見了走來的段虎,曹滿鼻涕抽搭,黑臉,你終於迴來了哇!


    段虎笑眯眯的抬著一個臉盆,盆裏熱氣直冒,那股令人垂涎的肉香味正是從裏麵飄出來的。


    “耗子,餓了吧?”


    這句話曹滿聽了不知一遍,但每次聽都那麽溫馨,那麽幸福,那麽激動。


    哈喇子一抹,曹滿蹦跳著來到近前,“虎爺,盆裏是啥好吃的?”


    “香吧?”


    “香!”曹滿吞咽口水,恨不得一口把盆都吞下去。


    “嗬嗬,狗鼻子真靈。”段虎笑得挺開心。


    曹滿有些發急,現在不是狗鼻子靈不靈的問題,老子要吃肉,肉!


    虎視眈眈的目光緊緊盯住段虎端著的肉,再也無法離開。


    “耗子,你口福不淺,盆裏裝著的可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佳肴了,人稱香滿天下,神仙都會流口水的正宗劉記黃燜狗肉!想吃嗎?”


    曹滿腦袋點得像雞啄食,廢話,不想吃老子會一蹦三跳?不想吃老子會口水流成河?不想吃老子


    老子要吃肉,肉嘎嘎的肉!


    “想吃可以,但有一點,改掉你以往的惡習,否則別說吃狗肉,虎爺讓你見一次抖一次,老牙都給你拔光了。”段虎笑容一收,義正言辭的說道。


    “知道了,我會改的,一定改。”


    能不改麽?


    想吃必須改,否則餓著,一頓不夠餓三頓,一天不行餓三天,有肚皮管著,不信改不掉。


    有時候訓牲口的法子用在人身上,同樣立竿見影,曹滿就是例子。


    “爺們當自強,耗子,記住了!”


    “記住了。”


    “很好!虎爺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耗子,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從今往後洗心革麵,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自強自立,來,吃狗肉!”


    說完,段虎把滿滿一盆狗肉放在了木桌上,又把夾在胳膊下的那壇老酒拿了出來。


    曹滿等得就是這句話,當即扯著脖子豪放一聲,開心的樣子,比他當年討媳婦時還要歡欣雀躍。


    段虎笑著搖搖頭,不愧是泔水桶,十足的吃貨,名副其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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