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在這兒?”

    向北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仰著臉看著她,眼神有些渙散,她繼續笑,轉轉眼珠,自圓其說,“你知道子墨在我家裏?來接他?”

    “抱歉。”他低下了頭,不看她,盯著地麵,“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迴北京?”

    她的手還按在他肩頭,這個男孩子骨骼硬朗,傳到她的手心,是堅硬的觸感,可是為什麽他落魄地垂下的脖頸,卻是柔弱的弧度?西曼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詢問“為什麽?”

    他不迴答,她見他肩膀戰栗了一下。

    “是……臣景陽的訂婚禮?”

    “嗯。”他也用這個字眼來迴答她,說出口,是滿滿的委屈。

    西曼扯出一個微笑,雖然他低著頭,一定看不見。她笑給自己看,即使嘴角因此而苦澀:“是啊,她一直希望我們在一起,看到我們一起出現,她應該會開心。”

    “不,不是因為這個。有些事,我沒有勇氣一個人去麵對。我很羨慕你的堅強,我希望……”向北微微眯上眼,看著她投在地麵上的影子,“……在你這裏借一點勇氣。”

    西曼原本站立的影子動了,向北有些慌張地從她的影子上移開視線,偏頭,就見她坐在了他身旁。

    同樣背靠著電話亭。

    同樣低下了頭。她看自己的影子,很小一片的陰影,陪在他的陰影旁。像是挨在一起的兩株植物,互相扶植,直到渡過黑暗。

    她也不說話。

    如果覺得勉強,就當我沒說過——

    他正要開口,她卻鈴鐺版清脆地笑了聲,“要是子墨知道我要跟你們一起迴北京,一定開心壞了!”

    ***************************************

    臣向北和西曼一起上樓,要把子墨接走,可小朋友睡得很香,向北要把他抱起來,他似乎睡夢中有意識般,躲開了向北的臂彎,側到另一邊去睡。幾乎要滾到床底下去。

    向北無奈,要弄醒他,西曼在一旁看,這時上前阻止:“現在這麽晚了,你也睡這兒吧。”

    見臣向北聞言一愣,她有些尷尬地解釋,“我和子墨睡床上,你打地鋪。”

    西曼房間不大,住著三個人確實擠,臣向北思慮片刻,“我睡客廳吧。”

    西曼考慮了一下:這樣也好,不過略有抱歉地提醒,“我媽媽

    5點多要去開店,我提前20分鍾叫你起來。你再進來繼續睡。”

    向北點頭。

    西曼收拾了自己的被毯給他,見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隨之響起輕微的關門聲。西曼迴頭看看子墨,不受控製地失笑,過去湊到子墨耳邊,“你哥哥走了,別再裝睡了。”

    子墨謹慎地隻撐開一隻眼睛,看了看西曼,這才慢騰騰地揉揉眼,有些不滿地瞅瞅她,“你把臣向北叫來的?”

    “不是。”“哦?”不相信。

    這孩子這幅表情實在欠扁,可是他這麽黏著自己,西曼當然十分受用,不顧他明顯反對的目光,伸手捏他的臉,“小鬼,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和你們一起迴北京。”子墨聞言怔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真的?”

    西曼憋著嘴,鄭重點頭。子墨扶住額頭,卻是在偷笑,“哦,那可真是個壞消息!”

    口是心非的小鬼!西曼拍拍他屁股,懶得再跟他較勁,“快睡吧。現在都1點了。”

    ********************************

    向北把被毯折好放在沙發上,到陽台,開窗,抽煙。風吹進來,煙味很快飄散。火星一點一點燃盡,他雙臂交疊著橫放在窗台上,俯下身去看,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那間電話亭,路燈暖黃的光暈照射,靜謐的街,沒有車輛,沒有人。

    如果這個女孩子看見了他方才那樣落魄地跌坐在那裏,大概會瞧不起他。連他自己,都瞧不起為愛情患得患失的人。

    幸而,景陽的婚訊,並沒有讓他很痛。這是一個進步。

    況且現在,他有煙在手。

    漸漸地,撫平煩躁。

    他看看表,1點多。還要等將近4個小時。

    顧西曼的臥房門關著,燈光從門縫中溢出,很快燈光便黯下去。

    她大概是關燈睡了。

    “西曼。好夢。”他自言自語,低沉如大提琴的聲音,在靜謐的夜中流轉。

    給失眠人最好的禮物,無外乎四個字:許你好夢。

    **************************************

    寫字台在客廳一角,向北無所事事,踱到那兒,翻一翻書本。多是高中的課本,和他高中時代所認識的女同學不同,這個女孩似乎並不喜歡用各式各樣可愛的、恬靜的、花花綠綠的包書紙。

    但是沒有封皮,書卻還挺新的。

    書嶄新的學生,要麽極愛護書,要麽就是不太熱衷學習。

    向北嘴角不自覺揚起,卻不自知。他心裏尋思著:她該是哪一種可能性?愛護書的乖孩子?

    寫字台靠著的那一隅,牆壁上貼著各種各樣的獎狀。

    一抬眼就看到最顯眼位置貼著的籃球校隊的獎狀。

    略微一迴憶,向北便記起自己曾經見過的,她打籃球時那般青春奔放的模樣。當時見她運球,並沒有覺得有什麽特別,不過現在想想,她的球技還真不賴,該挑個時候和她打一場的。

    向北心情又好了許多。

    比煙有效。

    ****************************************

    書架上沒有什麽閑書,都是挺新的課本啊或習題冊,隻除了一本。很厚的遊戲攻略,倒是被翻地破破爛爛。

    很早以前的攻略了,向北翻了翻,他大概初中的時候玩過這款遊戲。他正要把這本遊戲攻略放迴書架上,書的扉頁卻被他無意間蹭開。

    扉頁上清清楚楚,寫著“萬佑禮”三個字。

    三個字,鬼畫符一般,寫字力道頗大,幾乎要劃透紙背。

    名字旁邊,被用另一種顏色的筆,簡單幾筆,勾出一個卡通豬頭的形象。

    又一排小字,另一種字跡,女孩子娟秀的筆跡:“萬萬大豬頭!”

    臣向北手一震,猛地把書擱迴去。“啪”的一聲,書撞在了書架的金屬杆上,聲音挺響,向北才反應過來,自己扔書的力氣大了些。

    客廳重新恢複平靜,他習慣性地摸煙盒。

    遲早的事

    煙盒已空,臣向北漸漸有些慌亂,仿佛沒有了救命稻草一般,心律不齊。好不容易心跳恢複,他把遊戲攻略放好,卻,一直咬著牙齒。

    他捏著煙盒迴到客廳,沙發上。斜著身子枕在被毯上。

    被毯上有一股微甜的香味,是那個女孩子獨有的味道。他身上的煙味緩緩被它取代,他在安靜寧謐的空間,終於重新沉靜下來,可惜依舊了無睡意。

    天空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向北抬腕看時間,差不多到點了,他捏一捏酸澀眼角,抱著被毯坐在沙發上,等顧西曼來叫。可他一直看著她的房門,卻玩不見絲毫動靜,反倒是隔壁房內,聲響越來越大——顧媽媽起

    床了。

    向北快速起身來到西曼房門外,輕叩,想見顧媽媽即刻便要開門出來,他情急之下轉動門球,幸好門沒鎖,閃身進入。下一秒,顧媽媽開房門出來,抬眼瞅瞅對麵牆壁的鍾,再偏頭看看西曼的房門。想著讓她多睡會兒,便沒叫她起床。

    向北靠著門背舒一口氣,一眼瞥向床上床下、一大一小二人。不知何時西曼睡到了地上,而子墨,坐在床上,不滿地嘟著嘴,見推門進來的是他,愣了愣。

    子墨是怕他的,嘴巴立馬放平了。

    向北放輕腳步走近,蹲下身,拉近距離看西曼。她連眼鏡都沒有脫,竟就這樣睡著了。他撥一撥她淩亂的劉海,摘下她的眼鏡。指尖無意碰觸到她的額頭,她卻依舊睡得無知無覺,隻不過在睡夢中皺了皺鼻子。

    子墨指控,“她設的鬧鍾把我吵醒,自己卻睡得跟豬一樣。”

    說完見哥哥依舊目光柔和地盯著顧西曼,便按耐不住好奇,扒著床沿過來看。心裏犯起嘀咕,她睡覺的樣子可真傻,看,還張著嘴呢!

    會流口水吧!

    子墨伸長胳膊要抬起她的下巴,差點就要碰到了,向北卻突然起身,架起子墨,把他拎著迴到床中央,“你再睡一會兒,不要吵她。”

    子墨看得意猶未盡,不肯合作,向北索性扯過被子將他裹進去,“睡覺。”

    子墨眨一眨露在外頭的一雙眼睛,在老哥居高臨下目光的蹂躪下,終於,不甘不願地闔上了眼簾。

    向北重新蹲到西曼麵前。

    *************************

    她睡得是這樣好,他都要嫉妒了。也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她忽然咂了咂嘴,小舌頭探出,舔一舔唇瓣。

    他好死不死,此時視線正釘在她唇上。女孩子的唇長的精致,粉粉嫩嫩,他不自禁俯身,正要啄一下她的唇角,卻發現一道目光一瞬不瞬投在自己身上——

    向北抬頭看。

    子墨正瞪大眼睛,盯著他們倆,見老哥突然抬頭,與自己目光撞個正著。子墨心虛地幹笑著,倏地躲迴被子裏。

    向北隔著被子敲敲子墨的頭,再低頭看看那張引發自己覬覦的唇,呆了呆,還是放棄了想要吻她的想法。

    這個房間。除了床和寫字台,再沒有供坐的地方,向北隻能坐在寫字台旁,正麵對睡在那裏的西曼。他四處看看,準備等顧媽媽離開了就出

    去。

    他偏偏頭,便看到了寫字板後的那一副畫板。看到了感興趣的東西,向北眼睛亮了亮,把畫板取來。

    板上已經積了灰,他坐迴來,打開畫夾,數了數,紙張齊全,是素描用的,還備有鉛筆。

    向北取出最上方的素描紙,卻不料上頭有畫圖。構圖不行,光影分界線模糊萬分,菜鳥作品。這菜鳥畫的是什麽?好像是他。

    向北不確定,再看一眼。

    當時,似乎是子墨一直拉不好一首曲子,而前一位小提琴老師剛也被子墨氣走沒幾天,向北不得不親自教他。

    而他拉小提琴的側影,竟被她稚嫩的筆法記錄在此。

    可向北明明記得她那時正在樓下改子墨的習題作業。原來她竟上樓來,偷看他拉琴。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子?

    又膽怯又勇敢,又脆弱又堅強。

    如此矛盾。

    *************

    眼皮漸漸感受到陽光的照射,西曼想:完了!她“謔”地睜開眼睛——果真,已經日上三竿了。

    西曼趕緊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是睡在床上!驚愕之餘她四處尋找臣子墨的身影。

    房間裏就她一個人,枕頭邊擺了張紙條,臣向北的字跡有些潦草:子墨和我去你媽媽店裏等你。

    西曼慌忙跳起來,正要下地,卻忽的愣住了,這張紙條的背麵似乎也寫了字,她停住,將紙條翻麵——

    一副素描躍入眼簾。

    畫的正是她睡覺時張著嘴的癡樣。簡單的幾筆,便把她勾勒地如此生動。

    西曼臉燒起來,自己那樣的傻樣,竟被臣向北看了去,她真想鑽地洞。她用力拍拍臉,奔出房門洗漱,三兩下搞定,踩著拖鞋就出了門。

    到店裏的這個時候,正是生意最火熱的時段,早餐冒著的熱騰騰的氣,西曼遠遠看見,整顆心都歡快起來,熟客認得她,熱絡地打招唿。

    顧媽媽正在給客人找錢,瞥見她,招招手要她過去。

    西曼到了門口,往店裏一瞥,愣住。

    臣向北竟然在幫著客人點餐!

    “豆漿?甜的還是鹹的?好的。”

    這個男生,黑框眼鏡,白t恤,煙灰色馬甲,窄版仔褲,一手那速寫小本一手拿筆,看起來傾長俊秀,幫客人點餐原來也和畫畫時一樣認真不懈怠

    。

    **************************************

    顧媽媽見她呆在原地遲遲不動,有些無奈地笑道:“還不快去幫幫向北的忙。”

    西曼更是無法迴神了:媽媽竟然親昵地叫他向北!他給她媽媽吃了什麽藥了不成?

    子墨在最角落的桌旁吃包子,向北穿梭於桌與桌之間,西曼看看這兩人,不知為何,突然沒有勇氣接近這樣的臣向北。

    她坐到了子墨身邊,見小正太津津有味地吃著形狀怪異的包子。

    “這是誰做的包子啊,這麽醜?”子墨挑起眼,不滿:“我做的,怎麽了?”他在這裏自產自銷,還樂在其中。西曼覺得這小孩子終於又露出了一些可愛之處了,她正要從子墨那裏順一個包子來吃,子墨眼尖,抱著自己那籠包子,挪到了一旁。

    “小氣鬼,這是我家的包子!”

    她色厲內荏,他卻不吃她這一套,繼續津津有味啃著。西曼不放過他,撈長了手臂要搶,這時,一籠包子放在了她麵前——

    臣向北微笑:“別跟他搶,你的在這裏。”

    他看著她的眼睛,悠悠然。

    這一籠包子也長得醜,西曼愕然,“這不會也是子……”……子墨做的吧?他了然,揚著笑意,“我做的。”

    子墨聞言也迴過頭來看,見老哥對顧西曼殷勤服務,不滿意了,西曼勝利者嘴臉瞥瞥子墨,正要拿包子,可她忽然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她不禁又一次抬頭覷看臣向北,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笑容。

    他可曾這樣對著自己微笑過?

    西曼愣是沒反應過來,可臣向北已經收起笑臉,變得謹慎起來,“不許說不好吃。”

    西曼抓起包子就往嘴裏塞,急迫地咀嚼,包著嘴唇囁嚅:“好吃。”

    跟她在一起,竟可以這麽開心——

    他也有些吃驚,終於意識到自己總是不自覺上揚的嘴角是為了哪般了。向北也終於下定決心,邊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邊說:“我已經跟顧阿姨說了,你跟我們迴北京。機票也定了,今天下午的。”

    遲早要麵對的,西曼想。

    他見她似乎並未太在意,“嗯”了一聲,繼續吃包子。

    早死早超生不是?西曼卻在心裏如此著安慰自己。

    不是幻覺

    西曼啃完了包子就跑去櫃台,幫忙收錢,“我來吧。”

    顧媽媽退到一旁,看著西曼。自己的女兒,她怎麽看不出來她的心思?女兒不開心,可是,作為母親,她卻無法出言安慰。孩子長大了,需要獨立,不論是感情還是……

    顧媽媽不禁迴頭瞥一眼那個男孩子。

    英俊倒是英俊,談吐也得體,可以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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