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地揚起一絲幾乎不可察的弧度,擱在鍵盤上的手指慢了下來,但很快又恢複速度。

    臣向北沒再說話,西曼鬆下一顆心來,聳聳肩,將椅子拖出去一些,把更多的空間留給臣向北,自己則靠在椅背上,不近不遠地看著臣向北,亦不時地看看顯示器。

    臣向北入局不久,勝負便已翻盤。他的連環狙很厲害,瞬鏡也了得,不切換awp開鏡也能這麽快,幾乎憑一己之力托起這支死得差不多了的戰隊。

    偏頭看臣向北,西曼驚異於他臉上那始終不變的淡漠樣子。

    她幾乎是魂魄不齊地盯著他看。

    忽然,對麵傳出萬佑禮一聲低咒:“要死!”,緊接著是拳頭砸鍵盤的聲音。西曼身體一顫,三魂歸了七魄。

    與此同時,臣向北轉頭看她,笑了笑:“全解決了,走吧。”

    說話的同時,臣向北起身,攥住西曼的手臂,快步離開座位。

    西曼被拉著站起來的時候,正見對麵的萬佑禮從位子上躥起來,“顧西曼,你什麽時候變這麽厲……”

    可她還來不及聽萬佑禮說出下一個字,就被臣向北拉著旋轉身,隻來得及看瞬間呆住的萬佑禮最後一眼,就被拽著朝網吧出口走去了。

    ********

    萬佑禮啞然地看著顧西曼被人拉走,他眸光一閃,正要開口叫住她,卻在這時看清了拉著顧西曼那人的模樣。

    臣向北?

    他心裏驀地一緊,來不及多想,抬步就要追。可走了沒兩步,便硬生生地收住了腳。頓一頓,他轉身坐迴椅子裏。麵前的屏幕上,閃爍的gameover的字樣,字幕後是屍橫遍野的慘淡光景。他頹然地搖搖頭,兀自笑了笑,然頃刻間又斂去了笑,伸手,“啪”地一聲關掉顯示器。

    顯示器屏幕折射出他的臉。

    萬佑禮朝著那個折射出的自己,再笑了笑。

    無藥可救

    臣向北走得很快,西曼踩著雙拖鞋,踢踢拖拖地被拉著走出了烏煙瘴氣的網吧,他才停下腳步,轉過身。

    “現在是,”他看看表,“1:20分。”

    西曼想了半天,咬咬牙,“是……是萬佑禮拉我來的。”

    萬萬,對不住了!

    臣向北一怔,收迴了視線,兀自轉身朝外走。走了半路,迴頭看西曼還愣在原地,不知想到了什麽,神情微慟

    :“你還打算迴去打cs?”

    西曼頓了頓,趕忙搖手:“沒……沒的事。”說著立馬奔上前去,跟上他的步子。

    西曼一路跟著他,還要苦心想聊天話題,說實話,心裏特累,可沒辦法,兩個人一路上都這麽沉默的話,她心裏更累。

    思來想去,她說了些沒有營養的話題,他雖然也會一一迴答,但顯然是不太感興趣。臉上沒有表情。

    “你怎麽知道我在網吧?”

    “護士告訴我的。”

    她和萬萬溜出來的時候,被護士姐姐撞了個正著,幸好萬萬嘴巴甜,一口一個姐姐就差把人家都叫酥了,這“姐姐”當然就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也不對啊……她明明答應他倆,不把自己溜號的事兒告訴其他人的!

    西曼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偷眼看了會兒臣向北。這一看,她明白了,答案就在他這張臉上。

    誰叫這人長這麽張可以讓人掏心掏肺的臉呢?

    “我臉上有東西?”

    臣向北一直看著前方,可還是捉住了西曼窺看的目光。

    “沒東西!”她條件反射之下慌忙答道,可又突然覺得不妥,忙改口道,“哦,不是,有東西。臉頰那裏。”

    臣向北像是想笑,嘴角有點上揚的弧度,西曼幾乎以為他要笑出來了,他卻抿了抿唇,斂去了笑。

    那一點點弧度,也在瞬間消失無蹤。

    他真的用手摸了摸臉頰,然後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看著他的動作,“咯咯”笑了兩聲。她的笑聲引得他迴望。

    這一眼,臣向北突然覺得,麵前這個女孩子穿著病號服的樣子,看上去這麽無辜。

    或者說是……楚楚可人。

    他收迴視線,繼續往前走,這迴走得慢了,好讓西曼跟上。

    “睡眠的時候細胞再生力是平時的7倍多,熬夜對傷口愈合沒好處。”“

    這一迴,臣向北先開口。

    他說的頭頭是道,西曼卻突然想起了萬佑禮經常說的話。

    那小子有時候為了支持自己的理論,就會胡謅一個什麽鬼科學依據,或者什麽名人名言。可等到最後,別人幾乎要信以為真的時候,往往萬佑禮自己會忍不住笑出來。

    西曼心裏想,姓萬的,學學人家,說的頭頭是道,別人不信都難。

    正走神呢,臣向北忽地問了她一句話,她就聽到他話裏出現了萬佑禮的名字,可除此之外,她全聽落下了。

    側仰起頭,問他:“你剛說什麽?”

    他抿了抿唇,停了片刻:“我問你,你是不是因為傷口疼,睡不著才出來的?”

    西曼心下疑惑:他剛問的是這句?不是吧?!

    雖然沒想明白,但嘴上還是答道:“是啊。”

    臣向北看看她,眼睛裏有暗暗的光。

    西曼被他看的心驚,可真要尋思起來,卻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心驚個什麽勁兒,於是也就沒迴避,和他對視起來。

    臣向北看到的是雙黑白分明,披著明亮水光的眸子,瞳孔是略深的琥珀色。他也不明白自己這麽短的時間裏為什麽就能把她的眼睛看的這麽清楚明了,下一秒,他倏地低頭,想在她身上找別的地方來看,片刻,問她:“能不能讓我看看你頭上的傷?”

    她“哦”一聲,乖順地低下了頭。

    她這麽大方,他倒是有些踟躕了,抬手輕輕撥開她的發。她的頭發很軟,在他的手中,很服帖,有點汗味,應該是很有活力的腦袋。

    頭發掩映下的傷口很明顯,愈合的並不好,血絲黏在發根上。

    他放下手,“迴醫院之後打止痛針。好像還有一種幫助傷口愈合的針,也去打吧。”

    她摸摸自己的頭發:“不用了啦。”

    心跳很快,隻因為被他摸了摸頭發,她對自己說:顧西曼,你無藥可救了!

    不敢抬起頭來,她隻能習慣性地看腳尖。

    臣向北聽見她的聲音:“不麻煩你了。住院的錢還是你幫我出的。”

    他抬手到她頭頂,幾乎要拍一拍她的腦袋了,最終卻隻是手掌懸在半空中,片刻後收迴手。

    “這錢是我……我姐姐出的。”

    她遲疑地抬起頭來。

    臣向北難得的笑一笑:“她在你們學校教書,她說她們實驗室想召一個幫忙收拾器皿用具的,薪水是他們調研室撥的。”

    “……”

    “實驗樓離你們機電係大樓很近的。”

    西曼愣了愣,半天:“你給我介紹工作?!”他點頭。

    **********

    西曼出院後,還頂著個沙包頭呢,就迫不及待地到實驗室走馬上任去了。雖然離期末還

    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但一次和實驗區的管理員大叔嘮嗑的時候,聽他說,調研室在月底給她的還是一個月的全薪。

    聽到這消息的時候,西曼那個開心啊,等大叔走出實驗室,走出她視線範圍,她那個笑啊,連走到走廊盡頭裏的大叔都聽見了,好奇著出什麽事兒了,踱迴來,進到實驗室裏看看。

    “小姑娘挺在意錢的嘛!”現在的孩子,一個個被熏陶成了拜金主義。怎麽能這樣呢?

    管理員大叔見她原來是為這事兒笑抽了,板著臉。

    西曼也不急,平心靜氣和他講道理。

    “大爺,你看,當我讀小學的時候,讀大學不要錢;當我讀大學的時候,讀小學不要錢。

    我還沒能工作的時候,工作是分配的;我可以工作的時候,撞得頭破血流才能勉強找份餓不死人的工作。

    當我不能掙錢的時候,房子是分配的;當我能掙錢的時候,卻發現房子已經買不起了。”

    ……

    ……

    長篇大論下來,大爺被忽悠了。

    西曼語畢,問一句:“大爺,你說是不是?”

    大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反應過來的時候,心裏納悶兒了,那臣老師不是說這孩子很內向靦腆的嗎?

    看樣子不太像啊!

    西曼哼著歌,把燒瓶洗好,放好。心裏想,改天見到那個臣老師,定要好好謝謝她。

    她的味道

    考試月真的是很痛苦——

    吃完晚飯,西曼抱著書就去教室自習了。今天運氣不錯,有空調的教室竟然有空位,想平常,這麽好的教室,鐵定是要人滿為患的。

    她趕緊小跑著奔到那兩個相連的空位上,自己坐下,然後把她那一摞書放到旁邊的座位上,這就又占了個位子。

    她抬手看看腕表,心想,他應該快到了吧。收了手心,她把那一摞書最上麵的一本拿過來看。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整個教室就已經座無虛席了,她旁邊那個座位成了教室裏唯一的一個空位。

    幾乎所有後續進入教室的人都要走到她這裏問一問:“同學,這裏有人嗎?”

    眼睛裏滿滿的希冀的光。

    她可不敢看他們,一邊低著頭狀似做習題,一邊迴答:“啊……有人的。”

    等問座的人眼帶怨念

    地走開了,“千古罪人”顧西曼再一次看看時間。

    都7點半了,還沒來。她氣憤地掏出手機寫短信:

    “你到底來不來啊?!!!!”

    一連幾個感歎號,末尾還不忘加上一個噴火的小人臉。

    ***********

    已經跑到教學樓下的萬佑禮突然聽見背包裏的手機響鈴,他停下,用手背揩一揩額頭上的汗,另手摸進背包側兜,掏出手機。

    看了短信,他心裏暗叫不好,握緊手機,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上台階,七拐八拐地找到了教室。

    一拉開教室的門,一股清涼的冷空氣就撲麵而來,他全身一涼,頓覺舒暢,視線在教室裏掃視了一圈,很容易就找到了那雙因為等候多時而倍顯不耐的眼睛。

    他三步兩步跨上階梯,將背包拉下肩膀,一甩,書包劃出一道弧線,穩穩落在他的座位上。

    “抱歉抱歉。”

    西曼懶得理他,把那一摞書移到自己桌麵上,繼續低頭看書。

    “我也想早點來啊,可教練不放人。”

    他邊說邊將她的包包從桌肚裏拉出來,手伸進她包裏,轉眼就摸出了一包紙巾。

    “喂!幹嘛用我的紙巾?”

    他一邊揩汗一邊嘟囔:“小氣。”

    “喂!”哪有用完了不還人家,而是塞進自己口袋裏的?!

    “小聲點,別打擾到人家學習。”這個理由好,西曼雖無奈,還是乖乖閉了嘴。她順一順氣,正要低頭重新投入到書中去,卻突然聞到一股汗味,而且這股汗味正迅速地欺近她。

    她一側頭,就看到萬佑禮一張放大了的臉。

    “幹嘛?”

    他探究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了一輪:“我發現你自從腦袋被人開了之後,脾氣變很差誒!是不是那什麽……神經受損啊?”

    “滾!”

    他臉上還挺擔憂:“真的!不騙你!我原來一同學就是腦袋給人家開了,之後就得了什麽躁鬱症……西曼,你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

    “滾!!!!”

    話音剛落,西曼手裏板磚樣厚的書便重重拍上萬佑禮後腦勺。

    萬佑禮“嗷——!”的一聲痛唿,立馬引來教室裏所有人的側目。

    西曼挑眉看他:“小聲點,別打擾到人家學習。”

    說完,正一正臉色,把高數書從那一摞書的中央抽出來,之後將書放在了萬佑禮麵前。

    要不是給這小子提出條件,她給他補習高數,他包她下半學期夥食,她才懶得很他在這兒貧嘴。

    到時候他高數掛了,看他不哭?!

    “快點做,做完我給你講解。”

    說完,遞給他一支筆和一疊草稿紙,自顧自看書去了。

    看著看著就覺得不對,西曼側過頭來,就見萬佑禮趴在桌子上,側著臉,可憐巴巴地瞅著她。“又怎麽了?”

    他兩手一攤:“做不來。”

    她傾身過去,看看題目。心裏、眼裏、臉上立馬全都升起鄙視:“這你都不會做?!”

    “是這題目太難了好不好?”他一點都不害臊。

    她把草稿紙拽過來,再看了眼題目,寫下步驟。

    一邊寫一邊說:“實係數多項式方程在複數域上有根,且根的個數等於多項式最高次數

    而且根是成對出現的

    也就是說如果複數x+yi是一個根的話,那麽x-yi必定也是一個根

    因此三次多項式方程要麽三個實根,要麽一實二虛,不會出現三虛……”

    “西曼。”萬佑禮突然打斷她。

    “嗯?”

    “你擦什麽香水?”

    *****************

    “什麽?”

    西曼不明所以地自高數書裏抬起頭來,就見萬佑禮一雙墨黑墨黑的眼睛盯著自己。

    他再湊近她脖頸一點,嗅一嗅,鼻子因此皺了皺,兀自點點頭,像是確定了什麽:“什麽香水?介紹一下。”

    “你屬狗的啊?”

    “我女朋友擦的香水,那味道……實在是不敢恭維,我叫她換你這種。”

    西曼筆一甩:“你到底要不要我教啊?”

    原子筆在桌麵上一蹦,眼看就要掉到地上,萬佑禮險險接住,趕緊換了副嘴臉:“你教,你教,我認真聽還不成麽?”

    然,認真聽的結果,是他仍舊沒聽懂。

    “聽懂了?”

    他點點頭。

    “那你……”西曼把書翻到下一頁,挑了道賀之前差不多的題目,“……你把這題做出來。”

    他看看題目,在草稿紙上

    列了幾個式子,然後就開始咬筆頭。

    西曼咬牙切齒,卻又不得不壓低聲音:“萬佑禮,你就一人頭豬腦。”

    萬佑禮鬆開筆頭,看看西曼,心想這話怎麽聽來這麽耳熟呢?於是順口就答到:“豬有豬的思想,人有人的思想。如果豬有人的思想,那它就不是……”

    又來了又來了!!西曼趕緊做了個禁止的手勢:“打住,打住,我不想聽。”

    劈手從他手裏奪過原子筆,“那,我再教你一次,你再不會的話我也沒辦法了。”

    萬佑禮立刻笑開,忙不迭湊過去看她做題。

    這迴他是真的弄懂了,西曼出了道題,他也做出來了。

    “我還蠻厲害的嘛!”

    見西曼在題上打了個勾,萬佑禮一旁沾沾自喜。

    “拜托,是我教的好。”

    “你看,題目也做出來了,”萬佑禮說著,停頓片刻,神色變得異常認真,西曼還以為他有什麽重要的事兒要說,可等了會兒,就等來他這麽句:“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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