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聖童血的腥氣隨風飄散,宛如一把燎原烈火徹底點燃了獨角巨龍與白虎的兇性,終於按捺不住悍然出擊。


    汴河之上毒龍擺尾,掀起漫天血浪向高俅排山倒海價襲去,另一麵,額頭傷口處猶有幾縷殘餘電光繚繞的白虎也翻身躍起,仰頭長嘯一聲便四蹄奮起撲向王文卿。


    “這些畜生!”白易行驚怒交迸,雙拳緊握猛得一錘窗台,嘭的一聲響滿屋皆震,灰塵從頭頂房梁簌簌而落。


    黃巢掌心收攏,握住一縷清風,手指微微撚動著湊近鼻端,淡然道:“妖魔鬼怪與萬靈之長的人類不同,一旦踏上了修真之路便被天道規矩狠狠壓製,不僅要麵對‘不成功,便成仁’從此以後再也無法迴頭的斷頭局,更因七竅不全,而無法像人類修士一般自由吐納天地靈氣,並進而煉化為陰陽二炁為己所用,也正因如此,蘊涵了先天陰陽二炁的陰陽聖童血才能毫無例外得讓每一個大小妖怪眼紅發狂。”


    白易行嘴角下撇,額頭青筋直跳,轉過頭來死死盯著黃巢:“你怎麽知道河底藏有陰陽聖童血?”


    黃巢乜了他一眼,先伸手敲了敲太陽穴,又指了指眼睛:“用腦子想,用眼睛看。”


    “先拿妖獸開路,如果事有不協,再填上幾條死士人命,再不行就拉出幾個年輕俊彥,一句養軍千日,用兵一時,師門之恩大過天和一點威逼利誘的小手段就足夠讓那些有戰力卻沒腦子的年輕人和供奉門客排隊赴死了,最後再由幾個深藏幕後的千年王八萬年龜現身來瓜分戰果,論功行賞,至於最後是誰拿走逍遙禦風珠,是誰一統修真勢力,那就是另一番或是暗流湧動,或是刀光劍影的場麵了。”


    白易行雙目充血,顴骨因為咬肌過於用力而高高凸起:“為了一己私欲而視人命如草芥,這是在修仙道還是在修魔道?!可惡,該殺!”


    黃巢嘖嘖連聲道:“呦呦呦,白仙師這是又義憤填膺了?那你又怎麽知道一定就是意欲奪珠的修士在此布下的陰陽聖童血呢?”


    白易行一愣。


    黃巢嘴角微挑不急不緩道:“你可別忘了,妖獸雖然八成是修士一手豢養的,但這地方可是大宋官家一手定下的。”


    白易行心念微微一轉,便已明白黃巢話中之意,一股徹骨寒意隨之布滿整個後背:在今日中午那場意外頻發的花魁遊街結束之前,除了一手布局了這場請君入甕的“圍獵”的朝堂諸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修士勢力能夠預知到最終的戰場會是在這汴河之上,即便是他們未雨綢繆,提前在所有的可能之地都做好了萬全準備,但普天之下又有哪個宗門勢力能夠或者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收集來如此之多的陰陽聖童血以誘發妖獸的狂性?畢竟要將汴河染成一條血河,至少也要數千名陰陽幼*童拿命來換。


    如此看來,答案自然也就唿之欲出了:陰陽聖童血,是大宋朝廷提前備好的。


    一直以來,白易行對於大宋官家的態度都十分複雜,一方麵對於極有可能一手促成了師門覆滅的朝廷滿懷恨意,一方麵又在逐漸接受了自己“龍子龍孫”的身份後,對其又多了幾分難以名狀的親近。


    但即便如此,白易行一時之間也仍是難以接受一國掌政竟然真的能為了所謂的長治久安而肆意屠戮自己的子民。


    白易行麵紅耳赤得強辯道:“這不可能,就像你說的,誰受益誰出手,既然陰陽聖童血隻會令本就不好對付的妖獸狂性大發,更難降服,朝廷又何必如此自討苦吃?”


    黃巢扭過頭來,深深看了一眼雙眸之中滿是絕望,卻又隱約跳躍著一抹希望火苗的白易行,眉頭微微皺起罕見得收起了萬事不留心的混不吝神情,忽而嘴角又微微上翹,露出一抹古怪笑意:“誰告訴你,發了狂的妖獸比沒發狂的難對付?”


    猶如一道晴天霹靂直落頭頂,白易行如墜冰窟,愣怔不語。


    是啊,妖獸發狂之後便會徹底掙脫原本將其神識重重包裹,牢牢束縛的仙家術法,到了那時,一個神智未開,空有蠻力的畜生又怎麽可能會是朝廷麾下各位能人異士的數合之敵?與之相比,反而是一個神智未失,能夠與修士心意相通,更懂得種種閃轉騰挪之術的妖獸更讓人難以應付。


    白易行越想越是頭腦嗡鳴,隻覺長久以來辛苦建立起的對眼前這個世界的認知在今晚之後將會徹底崩塌,情不自禁便生出了幾分對過往的懷疑和對未來的恐懼。


    這樣的世道下,人到底還是人麽?


    黃巢嘴角笑意不變,一對深邃的眼眸之中卻隱隱閃過一道意味難明的光芒,似憐惜又似快意,嘴唇翕動發出一聲好像自言自語的輕歎:“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說罷,轉頭望向窗外紫電光雷交相輝映,戰況愈發激烈的汴河,神色重歸淡定從容。


    “嘿!”王文卿身形輕盈如燕,隻是輕描淡寫得一個側身便躲過了白虎勢大力沉的一撲,接著又趁著與白虎擦身而過的空檔,猿臂輕舒單手抓住粗逾兒臂的虎尾,吐氣開聲爆喝一聲“去!”看似孱弱纖細的手臂上驀然炸開層層光浪,緊接著右臂彎曲如弓,掄出一道賞心悅目的巨大圓弧。


    小山一般大小的白虎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怒吼之後便化作了一道虛影,被深深楔入了地麵。


    一陣地動山搖的劇烈震顫後,一團白影搖頭晃腦得從遍地廢墟中爬起,迎著月光張開巨口,發出一陣兇戾的低鳴。


    如霜皓月下,原本通體雪白幾乎沒有一根雜毛的巨大白虎此時已然被遍體傷痕中汨汨流出的鮮血染出一身斑斕花紋,瞧來又是滑稽,又是猙獰。


    王文卿如一片毫無重量的紙鳶飄搖落地,伸出一隻手衝著齜牙咧嘴,兇相畢露的白虎搖了搖,淡笑道:“打你,我隻需要這麽一隻手。”


    也不知到底活了多少年月才長成這般大小的白虎似是頗通人性,被王文卿這一番挑釁意味十足的言語一激,兇睛之中立馬寒光爆射,兩隻前足探出深坑,地麵立馬不堪重負現出一圈波浪裂痕。


    王文卿淡笑依舊:“我不動用本命雷力,隻用拳腳功夫與你相抗,省的你覺得我是在欺負你!”


    白虎再也按捺不住滿腔怒火,厲鳴一聲,巨大的身形驟然化作一條尖銳如槍的白芒,朝著王文卿筆直一線,兇悍撞去。


    “哈哈哈,妖魔鬼怪果然半點受不得激!乖乖受死吧!”王文卿長嘯一聲,在白虎近身的一瞬間身形猛然毫無征兆得拔地而起,半空之中雙臂合起,十指交握高舉過頂,渾身綻開一圈冷冽的白芒,白虎來勢太猛,已然收不住腳,隻得倉促之間前爪用力一按,身體半仰著張開巨口,竭力咬向已然調轉身形,頭下腳上想下俯衝的王文卿。


    “好畜生,且看你咬動咬不動貧道這一身銅皮鐵骨?!”


    王文卿陡然一聲大喝,下墜之勢隨之驟然加劇,護體罡氣與空氣劇烈摩擦,發出一陣嗤嗤聲響的同時又迸出萬千火花。


    “嗤啦!”


    一聲利刃割帛的脆響後,當空灑下萬點血雨。


    白虎,已被平平整整切為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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