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頂豁開,萬頃金光疑似道劍氣弧形升空最終在穹頂匯合,宛如一隻巨大的鳥籠將眾人困在當中。


    林靈噩疏懶神色隱去,眼神漸銀河落九天。


    頭頂丹書,腳踩太極的白易行倒持劍柄,一朵小小白蓮懸浮頭頂,紫氣盈盈如蓋,更襯得少年身姿挺拔,凜凜如神人。


    陳平瀾揮舞劍氣大纛指揮華山弟子紛紛落位,東一簇,西一堆,看起來似乎雜亂無章,但寥寥不過百又人人血染衣襟的華山弟子竟是對小公子等人隱成合圍之勢。


    華山弟子紛紛插劍入地,一百餘道劍氣弧形升空最終在穹頂匯合,宛如一隻巨大的鳥籠將眾人困在當中。


    林靈噩疏懶神色隱去,沉聲道:“頂尖門派壓箱底兒的護山大陣但凡起勢就必須要由一氣貫之的陣根,陣膽與陣型相互契合,配合無間才能運使的圓轉如意,怎麽華山派這個百餘年來被吹捧得神乎其神的三才伏魔陣偏偏就是兩儀陣的陣根,三才陣的陣膽,八卦陣的陣型,還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王文卿沉吟不語,轉身向南伸出一指正對八卦坤位,一絲細線從指間鑽出轉眼即逝,啵的一聲輕響,光絲隻到列陣弟子身前三步便撞上了一層無形屏障迸散開來。王文卿眉峰蹙起,指間連爆數道雷光分別刺向其餘七個方位,卻無一例外全部被擋。


    白易行仗劍瞑目,額上小白蓮紫氣蒸騰,一明一晦間丹書與太極也隨之光芒閃爍,丹書文字印鑒漸漸浮凸,太極轉速越來越快。


    林靈噩雙手環胸扭頭對著小公子與四個黑衣老者揚了揚眉:“喂,看懂沒有,這玩意兒怎麽破?”


    小公子揚起折扇,眉梢眼角都浮起了一層莫名笑意,翹起嘴角道:“我等蠻幫山夷見識淺薄,對中原陣法最多也隻是稍有涉獵,哪能看懂這等深奧晦澀的巨陣?”


    因為之前敲打小公子幾人時故意譏諷四位國師對中土道陣有所涉獵而被迴刺了一下的王文卿依舊低頭不語,仿若未聞,林靈噩卻不是能憋住話的主,轉過身去不屑哼道:“陰陽怪氣,心眼忒小,怕不是個娘們兒?”


    少年容色驟冷,四名老者也不動聲色跨前一步。


    林靈噩神色誇張的倒退一步:“呦嗬,要火並?”雙手胸前交錯虛抓一把便有電光縈繞化作雷刀電劍。


    “林兄。”王文卿抬起頭,微笑搖頭道,“不用再試探小公子與四位大國師了。”


    林靈噩冷哼一聲,捏碎手中電光,負手轉身又打量起眼前大陣。


    王文卿仰頭望天,來迴踱步:“草蛇灰線,馬跡蛛絲。從有人與太師暗送消息開始,到上昆侖兩位長老親自布陣擊殺賈敬德為止,我始終都有幾點疑惑縈繞心頭,久久不去。”


    小公子神色更冷,卻依舊牽起嘴角:“什麽疑惑?”


    王文卿指了指昆侖奴:“滅華山便滅華山,為何要沿途滅掉不少武林幫派,不過是一群打熬筋骨的凡夫俗子,碰上與天地共鳴的道門玄真,說是談笑間灰飛煙滅也是絲毫不誇張。堂堂金國,何必要對大宋江湖武林下此辣手?這是一。”


    王文卿轉身又指昆侖奴腰間黑白雙色壺:“未佩壺者皆死,配壺者無恙,那雙色壺中到底所裝何物?這是二。”


    王文卿伸出三指,接著道:“我本以為小公子此行所求不過是攝取部分賈敬德身死道消後散盡天地的山河氣運,不想卻是要拿賈敬德的一魂一魄畫龍點睛以證真龍金身,可當我以為金身已證,小公子夙願得遂時,你又自毀長城以真龍金身硬拚九品金天大陣,拚著金身破碎也要逼著華山派使出同歸於盡的殺手鐧。”


    “太華之陰,永鎮青帝。”王文卿對上小公子與年齡不符的深沉眼眸,緩緩道。“你們此行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地底的黃巢吧?”


    陣中罡氣如亂絮,林靈噩額角亂發被一道罡氣斬斷,真氣自然流轉鼓蕩全身,右手刀起,隨手劈斷一層鋒刃堪比利刃的無形罡氣,不耐道:“什麽其一其二,青帝黃巢,彎彎繞繞得喋喋不休,再不趕緊動手破陣,我們有一個算一個怕是要集體兵解。”


    小公子眼波流轉,啟齒一笑,瞧來竟是比女子還要明豔幾分:“你二人明知我行事有悖常理,卻並不點破,反而十分配合得貓戲老鼠一般將華山眾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不也一樣就是在等他們啟動三才伏魔陣麽?大家各懷心事,彼此彼此。”


    王文卿卻望向遠處被青紫雙色罡氣糾纏環繞的白易行,臉色木然的搖頭道:“我之所以胸有成竹是本以為起陣者應是華山三真之一,最不濟也是掌劍陳平瀾,卻不料劉文都早早便洞察玄機,不惜肉身化蓮將我二人提前逼出,然後拱手將甲子修行方得的道心贈與一個經脈枯萎的少年並令其起陣,而一向心高氣傲的陳平瀾也心甘情願得讓位,那便是大大的不妙了。”


    小公子皺眉冷哼,正打算譏諷幾句王文卿空有一身大真人境修為,卻膽小如鼠,連一個剛剛破開守神境的廢物都要心存忌憚,隻聽林靈噩被罡風切斷的聲音遠遠傳來:“若是陳平瀾起陣,那麽三才伏魔大陣與他道行相撞必然要他落得個以身殉道的結局,華山派三真全死,剩下的這些青瓜蛋*子自然就不成氣候了。”


    全身被黑袍籠罩的伯玄點頭輕聲道:“沒錯,換做任何其他人來都必然要身死道消,偏偏隻有這白易行來做便無大礙。”


    小公子本就聰明絕頂,此時聽兩人微一點撥,心頭便明晰如鏡了,三才大陣以趙宋龍運為天格,以華山百裏山精*水運為地格,人格則是那凝聚了劉文都一生逍遙大風流和半數宗門氣運的道心白蓮,三氣匯聚之下,縱然是散仙之軀也難以承受,偏偏白易行幼年迭遭不幸,經脈枯萎卻四海暢達,如此以來,三才之氣不必經由經脈而是直接貫穿白易行肉身,雖然挫骨之痛在所難免,卻不至於經脈存存磔裂,爆體而亡,而如此一來,當下華山戰力最強的陳平瀾便可以騰出手來,率領剩餘弟子與己方眾人殊死相拚,能不能徹底翻盤還不好說,但拚個兩敗俱傷還不算太難。


    “劉文都果然是好算計,哪怕是由他自己起陣,以他的大真人境修為也不一定能扛得住這三才伏魔陣的巨大壓力,隻要他神魂散盡,我們便能立時把握戰機將剩下的所有人一網打盡,既然橫豎是個死,還不如提前自行兵解,然後把翻盤的希望留給門下眾人。”


    王文卿拈住一縷亂絮罡氣,指尖立馬綻裂,但鮮血還未沁出,傷口便又愈合,如此反複多次,那縷罡氣才漸漸消散湮滅:“大陣隻開一半便有如斯威力,若等大陣完全開啟,我們便免不了要遇上不少麻煩,小公子,四位國師,我們雖然道不同,此時此刻卻足可為謀,畢竟性命要緊。”


    頓了頓,接著道:“隻有相互拋卻防備與覬覦之心,同心協力才能順順利利功成身退,諸位以為然否?”


    伯玄轉向小公子,輕聲道:“有理。”


    小公子捏了捏扇柄,略一沉吟便笑道:“好,那便請二位先生為我開陣。”


    林靈噩烏袍一震,一層厚重黑雲平地而起將其托起,手中雷刀電刃光芒暴漲,哈哈大笑道:“話說敞亮了,事兒才能辦的漂亮,好說好說,你這就準備安心化龍吧!”


    王文卿微笑點頭,左手掐起雷字印,指尖絲縷電光交織如蛛網。


    小公子瞑目定神,白袍無風自動,四位老者移形換位,腳下四象小陣光芒一閃,陣外眾昆侖奴就像破了洞的水囊般迅速幹癟。


    與此同時,一隻龍首從小公子背後緩緩探出。


    天空猛然響起一聲霹靂,林靈噩與王文卿終於出手。


    一張細密電網迎風而長迎向劍氣鳥籠。


    與此同時,兩道粗逾鐵索的耀眼電光則以橫江之勢化作兩道弧形長虹斬向四方。


    長虹一路斬斷粘稠的亂絮罡氣,再撞到劍氣之上已然光彩稍黯,卻仍是震得鳥籠一陣簌簌搖晃,一些修為不足的華山弟子氣血翻湧,幾乎嘔出血來。


    林靈噩烏袍再震,又是兩道電光橫斬而去……轉眼之間,便一口氣斬出八道電光,固若金湯的劍氣鳥籠終於出現了絲縷裂痕。


    裂紋甫一出現便被王文卿淩空牽引著電網堵上窟窿,徹底隔斷華山劍氣的生生不息之機。


    陳平瀾眉間川字皺紋深不見底,左手劍訣不斷變換,右手凰桐劍罡氣大纛也隨之招搖不定,本就負傷的華山眾弟子嘴角血跡蜿蜒而下卻仍是按照纛旗指示,掐換劍訣,齊齊將手掌在劍刃上一劃而過,鮮血順著光亮的劍刃滲入泥土,被劍氣騰起陣陣煙霧。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一個聲音在心湖泛起,神意澄明的白易行眉間微微一抖,脫口而出,“師祖!”


    “孩子,接下來就是真正的錐骨之痛了,你能堅持住麽?”


    “能!”白易行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個字。


    “事已至此,哪怕你說你不能,那也必須得能了。”劉文都輕歎一聲,“我這最後一縷魂魄隻能再護你心脈半柱香,保你半柱香內神思清明,半柱香後就隻能靠你自己了。”


    “師祖……”


    “莫要多言了,我此時便沉在你心湖之中自然知你所想。”劉文都語調慈祥,“魂魄雖散,道心還在,以後遇事不決便自叩心湖,得到的迴答便是我的建議了。”


    白易行咬緊嘴唇不再說話,後腦發絲輕柔起伏,似是有人溫和覆膜,心底那個熟悉的聲音漸漸變小:“孩子啊,對不起啦……”


    一縷紫氣自白易行額心逸出,滲入頭頂白蓮。


    白蓮花瓣片片綻放,自花蕊間冒出星星點點青金雙色熒光,青且輕者緩緩飄向頭頂丹書,金且重者次第墜落,覆於太極圖上。


    林靈噩高舉雙臂,額頭青筋暴起,怒喝一聲,“開!”兩道比之前更為粗壯的電光唿嘯而去,幾個華山弟子終於抵受不住鮮血狂噴著倒飛而出,鳥籠終於露出一隅缺口。


    林靈噩大口喘息,烏袍光華黯淡,臉色也趨慘白,顯是即將力竭,護體真氣被陣內愈來愈粘稠的罡氣攪動的一放一收,王文卿遙控電網死死攔截陳平瀾亡羊補牢的劍氣猛攻,臉色鐵青著喝到:“小公子,乘龍飛升就在此時!”


    一聲龍鳴響徹天地,與此同時一道巨大的光柱從天而降,佇立於雲台峰之巔。


    小公子站在龍首,遙遙望向被金光貫穿而麵色模糊卻仍難掩痛苦之色的白易行,眼角閃過一抹戾色。


    “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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