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再次踏上南京的土地,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驅之不散。


    一路上到處都可以看到耀武揚威的士兵。


    原來滿城可見的黃包車,早就看不到了,孟紹原和真柰子完全就得憑借自己的雙腳。


    真柰子的麵色慘白。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甚至還在路邊嘔吐了一次。


    這,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的?


    這不是她想象中的啊。


    報紙上說,戰無不勝的大日本帝國軍占領了支那首都,全體官兵恪守軍紀,得到了南京老百姓的一致擁戴啊。


    騙人的,全部都是騙人的!


    這樣的軍隊怎麽可能得到擁戴?


    “救命啊!救命啊!”


    一個女人拚命的跑著。


    兩個日軍士兵在後追著。


    沒跑幾步,女人就被追上。


    日軍士兵直接把她按倒在了地上,光天化日之下撕扯起了衣服。


    “住手,住手!”


    真柰子衝了出去,她什麽也都不顧了:“你們在做什麽啊!”


    日語幫了她的忙,否則,也許她會遭到更加悲慘的命運。


    “八嘎!”


    日本士兵很不情願的站了起來:“你是什麽人!”


    “八嘎!”


    孟紹原忽然如同一頭發狂的雄獅一般衝出,對著日本士兵就是重重的一巴掌,然後怒吼:“這是鬆本大佐的女兒,你們的番號,我要向你們的長官投訴你們!”


    盡管不知道誰是鬆本大佐,可是這個家夥的確是個日本人,而且態度如此的蠻橫,那是妥妥的大有來頭了。


    “很抱歉。”日本士兵趕緊一個鞠躬:“是我們無禮了,請原諒,下次不會再犯了。”


    正想趕緊離開,卻居然又被孟紹原叫住了:“帶我們去曹都巷,我們要見羽原少佐。”


    “是的!”


    孟紹原和真柰子走了。


    那個差點被強暴的女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孟紹原能夠幫她的,也隻能到這裏了……


    ……


    孟紹原覺得有些荒謬。


    曹都巷,這裏還有比自己更加熟悉的嗎?


    在那裏,他從一個小小的特務,一步步升遷到了唿風喚雨的孟主任。


    可是現在,居然要兩個日本士兵帶路?


    大約知道自己得罪錯了人,日本士兵主動幫他們提了行李。


    一路上,真柰子都是麵色慘白。


    她到現在都還無法相信看到的這一些。


    為什麽會這樣啊?


    這簡直就是在那犯罪。


    謊言,報紙上的一切都是謊言。


    ……


    孟紹原又一次走進了曹都巷,自己工作過的地方。


    曾經的軍統大院裏,現在到處都是日本士兵和特務。


    這裏,自己曾經和部下一邊曬太陽一邊吹過牛。那裏,戴先生曾經訓過話。


    現在,全都落到了日本人的手裏。


    等了十幾分鍾,羽原光一少佐終於可以接見他們了。


    可是,孟紹原差點氣炸了。


    羽原光一在哪裏接見的他們?


    孟紹原曾經的辦公室!


    我草你姥姥的祖宗十八代!


    戴先生的辦公室你不用,唐科長的辦公室你不用,你他媽的非用你家孟少爺的辦公室。


    這不是在打孟少爺的巴掌嗎?


    忍!我忍!


    當再次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孟紹原卻一點親切感都沒有。


    辦公桌還是那張辦公桌,椅子還是那些椅子,就連辦公桌上的電話也都沒有換。


    可是,已經完全不是當初的那種感覺了。


    這是老子的辦公室啊。


    孟紹原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著。


    羽原光一看起來三十來歲。


    哥哥才是大尉,弟弟居然是少佐了,看起來弟弟官場上的本事要超過哥哥啊。


    “你們找我?”羽原光一看了一下兩個人。


    “是的,少佐閣下,是您的哥哥讓我們來找你的。”


    “哥哥?”羽原光一一怔。


    孟紹原立刻拿出羽原大尉寫的紙條遞了上去。


    “啊,是我哥哥寫的。”羽原光一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他總是那麽喜歡幫助別人,他還在上海?這樣怎麽能夠得到升遷啊。可惜啊,他的手更加適合拿筆,而不是武器。”


    從這幾句自言自語中,孟紹原立刻就知道,那位羽原大尉顯然是不太想當兵的。


    “請坐吧。”既然是哥哥介紹來的,羽原光一表現的還是比較客氣的:“你們到上海來做什麽呢?旅遊?這座城市我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不適合旅遊了。”


    “少佐先生,我是‘華日新聞’的記者鬆本真柰子。”真柰子的臉色很差:“我來南京,本來是想采訪勇武的帝國士兵,以及中國人對我們的歡迎,可是當我踏上南京的土地,卻發現和報紙上宣傳的完全不一樣。屠殺、強尖,難道這就是我們軍隊正在做的事情嗎?”


    “鬆本小姐,如果不是我哥哥介紹你來的,現在我就可以逮捕你。”羽原光一緩緩說道:“報紙,什麽是報紙?我們的報紙在宣揚我們的赫赫武功,支那人的報紙,在那宣揚他們取得了重大的勝利,謊言和欺騙,永遠都是戰爭中必不可少的。


    帝國的士兵從上海戰鬥到了南京,偶爾讓他們發泄一下,也是正常的。你看到了什麽?你什麽都沒有看到。在這裏,你沒有辦法拍照,同樣的,即便迴到上海,你親眼所見的,也都沒有辦法發表到你的報紙上,因為你所說的,才是謊言。”


    真柰子臉色煞白。


    能夠把一件如此無恥的事情,說的如此的光明正大,這個世界上還有正義可言嗎?


    她是一個日本人,純正的日本人,盡管她反對戰爭,可是隨著日軍在戰場上的節節勝利,她也一樣為自己的國家感到高興。


    可是此時此刻,她的想法正在發生著改變。


    如果戰爭是以這樣一種殘酷的方式進行,是以屠殺平民為代價的,那麽真柰子發誓,自己就是一個反戰者。


    “請冷靜,真柰子。”孟紹原很擔心她會壞了自己的事情:“少佐閣下,我也深表歉意,真柰子還年輕,一時無法接受她看到的。”


    羽原光一冷冷地說道:“我不希望再從一個帝國子民的身上,聽到類似的話了。這會嚴重影響到我們的士氣。”


    “是的,不會了。”


    孟紹原側過身子對真柰子說道:“真柰子,去院子裏轉轉,唿吸一下新鮮的空氣吧。”


    真柰子盡管心裏充滿了憤怒,可是“流川君”的話還是願意聽的,她默默的站了起來,默默的走了出去。


    “少佐閣下,我肩負著特殊任務而來。”孟紹原一張口就如此說道。


    “哦,是嗎?”看起來,羽原光一似乎並不如何驚訝:“你和鬆本小姐不一樣,你很冷靜,你也不會陪著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女孩子,跑到南京來胡鬧。”


    這個家夥不是太好對付。


    孟紹原從容地說道:“我的真名不是流川楓,我叫島本鳴海,隸屬於日本陸軍情報部廣州機關,由機關長大岡佐保直接指揮,我的代號,‘驕陽’!”


    島本鳴海再一次被孟紹原搬了出來。


    “我於去年進入南京潛伏,爾後轉向上海。”孟紹原繼續說道:“這是一項絕密潛伏計劃……”


    他把島本鳴海和西村真夕如何接受任務,如何冒充亡命鴛鴦的故事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所有的這些資料,你都可以和大岡佐保機關長進行核實。”


    他完全有把握。


    以羽原光一的階級,是沒有辦法和大岡佐保直接聯係的,他必須要請示上級,然後再由上級和廣州方麵進行核實。


    這一來一去需要耗費至少幾天時間。


    這幾天的時間對於孟紹原來說已經足夠了。


    但是沒有想到,羽原光一居然說道:“你就是驕陽?”


    “是的,你知道我的存在?”


    “我知道。”


    羽原光一淡淡說道:“帝國占領南京之前,我奉命進入南京重整情報機構,我的上級給了我一份潛伏名單,其中就有你,驕陽。”


    還好,從他的話語來分析,還不知道“驕陽”島本鳴海的長相。


    但這同樣的,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日本特務機關正在從失敗中吸取教訓,他們開始整合資源,互通情報,而不再是各個機關單獨作戰了。


    這對於中國機構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不對啊,按理說這樣的局麵,要到幾個月後土肥原賢二到達上海,設立“土肥原機關”後才會出現啊?


    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出現,讓某些事情正在發生著改變嗎?


    自己想要改變曆史,可是日本人同樣也在改變?


    曆史有其固有的進程,當一條時間線上出現了一個錯誤的節點,那麽整條時間線都會發生變化。


    這是唯一的解釋了。


    “你還有一個同伴。”羽原光一忽然問道:“西村真夕,她用的中國名字是……”


    “夏雯。”孟紹原不暇思索脫口而出,接著臉上露出了難過的表情:“她和我在南京潛伏,身份不幸暴露,落到了支那人的手裏。這也是我脫離南京,跑到上海去的原因。”


    “我,我們應該為她默哀。”


    羽原光一歎息一聲:“怪不得你之後銷聲匿跡了很長一段時間,你還記得你發的第一份電報嗎?”


    “當然記得。”孟紹原滔滔不絕的說了出來。


    羽原光一這是借著這個由頭在那試探自己。


    果然,羽原光一聽完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那麽你這次迴到南京的目的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迷蹤諜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方蜘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方蜘蛛並收藏迷蹤諜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