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美慧想對女兒說,我一直很愛你,一直很惦念你,由於何種何種的理由不能照顧你,不得不離開你;她想對女兒說,媽媽愛你,勝於愛自己的性命,但方美慧緘口無言。似乎一切說與不說根本都沒有什麽區別。重要的是,她看到她的女兒了,她懷胎十月、親生的女兒。


    從未見過如此充斥著憤怒的眼睛,而這雙眼睛,正是她日夜縈懷繞思的女兒的。從那雙充斥著憤怒、狠狠瞪視的睛中,方美慧清清楚楚的感覺到恨意,刻骨銘心的恨意。


    方美慧覺的自己的心不住的往下沉,往下沉,似乎已沉入了無底深淵、千年寒潭、阿鼻地獄。


    無法掙脫的悲哀,無可逃避的痛苦撲天蓋地惡狠狠的襲來,倏的困住了她。她就像一隻走投無路的梅花鹿,萬般無奈的跌落進喪心病狂的獵人早已布置的無懈可擊的陷阱中,處在無處隱躲、無處藏匿的境地。她惟一能做的隻有默默的、默默的體味這種無盡的悲哀。


    蘇鳳傾逼視方美慧:“那日,你問我是不是真的恨你,現在我告訴你:是的,我恨你,非常非常的恨你!正因為如此,你解釋的所有言語我一點都不信。我不能相信你,女兒尚在繈褓中便狠心舍棄的女人,其心腸之毒辣、其行事之狠決,天下有誰肯再相信她假猩猩的話呢?這多年來,我的苦處向誰去訴?酸楚向誰去說?你與人私奔,可曾想過弱女孤夫?”蘇鳳傾怒視的雙睛似乎就要冒出火來,那份刻骨銘心的仇恨顯露無遺。


    方美慧看著女兒,虛弱的說道:“事情不是這樣子,你爹爹說給你的吧?他冷口冷心絕情絕意,當年的事都怪他,千萬別信他的!我迴山找過你,你可以問問丁如兒姨,娘去過的,可是蘇慕天將你帶入蕁薏洞,娘找不見你,連著傷心了多少天!傾兒,江湖上那些造謠生事的惡毒話信不得!娘可以對天發誓,娘絕對清清白白的!”


    “哈!清清白白?!”蘇鳳傾想起蘇九霄、蘇慕天、蘇飛雪等人,連聲冷哼,漠然開口諷刺道:“想想你的男人、你的女兒吧,你仍能厚顏無恥的說什麽清白?真是無恥至極!”蘇鳳傾不想和她再羅嗦,決然道:“方美慧,報應不爽,你就認命吧!”


    “傾兒,真不是那樣……”方美慧艱難的想解釋,可想想說什麽都沒用了,隻得無奈的將話收住,改口道:“也罷。傾兒,即便你殺了我,我也不怪你,是我對不起你,這許多年讓你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可是傾兒,臨死之前我想好好的看一看你,這許多年,沒有我在身邊,傾兒,你……受苦了!”方美慧心裏酸痛,“可是,傾兒,苦在兒身痛在娘心,娘比你更難過……,我……”


    她沒有看見女兒手裏握著的劍,也沒有看見握劍的手在發抖,她隻是拚命想看清女兒的樣子,然後記住,她要把女兒的樣子記的牢牢的,牢不可破,永永遠遠,即使她到了陰間。方美慧貪婪的望著女兒,她知道,這隻怕是自己最後一次看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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