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美慧絲毫不明白,先就自顧自美美的認定這門親事一定能成的。“——很是!到底你慮的周全,我這就去問問秋心,倘若果真如此,我可就開心嘍!”說罷,她孩子似的朝蘇慕天甜甜一笑,徑自飛快的去了。蘇慕天心頭一蕩,傻住了。如果每天都能令她如此歡笑該有多好!——他想起秦+********良玉的話,“可以遠走高飛,從此隱姓埋名;甚或者,可以公然成親,嘯傲風月雙宿雙棲。”字字句句真如鋼錐雕鑿般那樣深刻,仿佛當頭棒喝、晴天霹靂、醍醐灌頂。


    連日的奔波使蘇慕天感到了疲累,他躺在床上卻睡意全無。秦良玉的話又浮現在腦海中,絞得胃裏亂哄哄的疼痛。迴想剛剛凝視的方美慧遠去的纖秀背影,瞬間升起的茫然之感緩緩的籠了過來,令他無聲一歎。不知道自己的無聲歎息有多少了,蘇慕天不知道從何時起自己的歎息已全然無聲了。以前,他尚且能與蘇九霄爭一爭、鬥一鬥,從與他的爭鬥中蘇慕天還可以看到微薄的希望。然而自從目睹秦良玉的事後,蘇慕天突然覺得無力麵對了,因為,這畢竟不僅僅是與蘇九霄之間的爭鬥,而是與整個世俗、整個倫理道德的鬥爭,自己——能行麽?


    那麽放棄吧。可放棄隻有一個結果,便是自己死。他信馬由韁的胡思亂想著,“滿眼是相思,無說相思處。”蘇慕天喃喃念叨。唉……!****夜夜能看到她卻無法觸到她;時時刻刻能感受到她卻無法擁有她,這或許是世上最無情最殘酷的痛。可是,他又想,能夠看到她、感受她,似乎就應該滿足,他還在奢求什麽?他還能奢求什麽?他還敢奢求什麽?


    打心底深處泛起一股滄涼之感。“造化弄人!”他深深的、深深的體味到這四個字的含義了。十六年前,雪地裏第一眼見到傷心欲絕的她,蘇慕天就發誓要用一輩子愛她。“哀莫大過心死”,蘇慕天硬是用自己那顆溫存體貼、滿含愛意的心將毫不求生的方美慧救活了。


    如果說,當初他再年長幾歲,可以負擔起做丈夫的責任,那麽,現在的方美慧一定會是他的妻子;即使他年幼,若是當時不顧一切的吐露真情,那麽現在,他完全可以不必受如此的折磨。


    眼裏酸酸楚楚,心底淒淒涼涼,一陣悔意猛地到處亂撞,又夾雜著恨恨的無可奈何。


    然而,當時他並沒有表露。他想,等過幾年再把心事告訴她,然後娶她,照顧她,非常非常周到的愛憐她。不再讓她有憂愁、煩惱、傷感和孤獨,更不會有痛苦、噩夢……除了幸福和快樂,他什麽都不會讓她有。


    “造化弄人!!”蘇慕天又想起這剜心刺骨的四個字。蘇九霄早他一步捷足先登,——這個毀了他母親一生的人,又毀了他的夢、他的愛、他的幸福和一切!蘇九霄如同一個惡魔,令蘇慕天的夢成了永遠難償的夙願,永難實現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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