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平,在家時我做的飯父親從不賞臉,搬出來後室友也爭著做飯,生恐哪天我迴去早了做了飯,她就得吃泡麵了。所以周弼能裝做吃的這麽香,很讓我感動。

    洗過筷後,我們倆坐在客廳看電視,氣氛一時有些曖昧。

    我總在擔心周弼會不會突然撲過來,因此不時看他一眼,同時心底又希望他這樣做,矛盾不已。周弼則在不停咽唾沫,一副猴的模樣,看得我想笑,又不敢笑。正在這時,電視裏開始播報本地新聞調查,居然是關於賈銘的。

    ‘上周為大家播報過的第一人民醫院斷手再植的那名患者,三天前終於截肢了,再植宣告失敗。可是據我們記者調查,該患者的斷手事件背後還隱藏著更深的內幕。天南市第一人民醫院從未做過類似手術,因此手術成功率無法保證,其次術後恢複期使用了新藥,這根本沒有取得患者同意。雖然第一人民醫院宣布免除該患者的一切醫療費用,但經我們記者調查,他們還是收取了住院費。那麽,該在患者再植手術成功一周後,為什麽突然又進行了截肢手術呢?這其中還隱藏著什麽樣的內幕呢?我們記者……’

    周弼拿起搖控器換台,表情有些不自然。我立即明白,這件事裏麵或者有些不為人知的內幕。

    “那個新藥,不會是你拉來吧?”

    我試探著問,周弼看了半天,最後終於點點頭。

    “也不能算新藥,隻是還沒在亞蒙古人種身上試驗過。”

    “提成很高吧?”

    周弼略一猶豫,還是坦白了。

    “嗯,不過我拿小頭。而且賈銘截肢這新藥並沒有關係。”

    我搖搖頭,有沒有關係還不是醫生說了算?我也是醫生,雖然現在還沒有藥代表找到我,但將來總有一天也會麵臨周弼的選擇,到時候我怎麽辦?是醫者父母心,還是拿了錢其他醫生一樣開昂貴的藥給患者?

    其實就算我不開昂貴的藥,現在便宜好用的藥也不多了。

    周弼送我迴家路上,他顯得很不安,我安慰他說沒什麽,他並沒有做錯什麽,這個社會已經是這樣的,我們隻是在努力適應生存而已。周弼像個孩子一樣背過身去,我看見有一滴晶瑩的淚劃過他臉頰。

    早晨起床時,突然發現茶幾上有一本日記。開始以為是周弼留下的,於是拿迴床上翻閱。但是打開看後,卻驚恐的發現,那是賈銘的日記,而且是昨晚的!

    日記的內容十分恐怖

    ,以至於我覺得那像是賈銘做的一場惡夢,而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

    我的手上沾滿黑褐色的液體,散發著一股機油味。我有些茫然,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自己怎麽來到廠裏?冥冥中像是有另一個人占據了我的身體,而我隻是在旁觀。

    “快看,這孫子醒啦!”

    一張醜陋的臉靠了過來,我嚇得忙向後退,這才看清,其實那張臉還算英俊,隻是透著一股邪氣,那雙眼睛裏不懷好意。是廠長的兒子,趙春生。

    “銘哥,來支煙,我給你點上!”

    另一張臉突兀的出現,在我嘴裏塞上一支香煙,然後燃燒的打火機探了過來。

    “別過來,別過來!”

    我吐掉香煙,大聲的喊,發出的聲音竟然有些陌生。我恍惚間意識到什麽,這像是童年惡夢裏,父親的聲音!在死掉十多年後,他終於又找到我了。

    更多的臉出現了,他們像一團團黑霧,散發出邪惡的黑色光芒,把與之接觸的一切吞噬。我爬起來想要逃走,卻被他們抓住,這些邪惡的人哄笑著把我的手點燃,我不停慘叫,他們則在一旁不停拍照,滿臉興奮。過了片刻,他們做出了我早已知道的,將我的手放到切紙機下。

    “銘哥,切了吧,都焦了。”

    我分辨不出是哪張臉說的這句話,隻覺得痛,從指尖蔓延到手臂到軀體到內髒,似乎全身都浸在火海裏,我隻想著切掉它,讓我不再痛。而就在這時,斷電的切紙機突然隆隆做響,痛刹那間消失了。

    “怎麽迴事?誰開的機器?”

    有人喊,我眯眼看去,他們顯得驚慌失措,原來他們也會怕啊!

    切紙機還在隆隆作響,我一把抓過那個按住我手臂的人,將他推向切紙機,他慘叫一聲,隻一瞬間就安靜了。我一愣,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麽,其他人則驚恐的望過來,我一一掃視去,那些臉因為恐懼而扭曲變形,像是見到了魔鬼,已經失掉了自己的靈魂般,不停的在抖。

    “啊!殺人啦!”

    他們一哄而散,我仍茫然的站在切紙機,轉頭看去,切紙機的隆隆聲中,鮮血從平台上淌下,那裏隻有一半身體,另一半身體滾落在地,內髒分明。我後退一步,突然抑製不住的嘔吐起來。

    是夢,一定是夢!

    我對自己說,然後試圖醒來。但這噩夢卻無法掙脫,有一雙陰森的眼睛透過我的眼

    睛,在黑暗中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似乎還有冷笑在腦海裏迴蕩。

    “我要殺了你們!”

    像是父親的聲音,又像是我的聲音,重疊著喊了出來。他們都該死,卑鄙無恥下流,隻會欺負弱小,自私自利,社會的不平就是他們造成的!都去死!

    但是,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好人,張大夫,那麽溫柔的笑和眼睛,我愛她,為了她犧牲一切我都願意。

    ……

    “鈴……”

    鬧鍾將我帶迴現實世界,我猛的丟開日記,跳到窗邊大口喘息。

    賈銘是怎麽將日記放到我的屋裏的?難道,他還在屋裏?這個念頭讓我毛骨悚然。我抓起床頭櫃上的杯子,查看所有房間,確定沒有人。初升的陽光在窗簾後窺探,而我像是被囚禁了一萬年般。我迫不急待的拉開窗簾,讓陽光湧進來。

    我又活了,這真好。

    今天是我值班,所以白天在家。

    我的室友是個自由職業者,平時總在家,靠寫小說做廣告方案生活。這兩天很少見她,可能又出去當驢客徒步旅行了。

    報警後,警察來查看了下,沒有發現異常,他們也不知道那本日記是怎麽出現的,但還是安慰我說會調查的。警察走後,我決定好好放鬆一下,先去超市買了許多零食,大包小包的迴到家,洗了個澡後開始清點戰利品,發現自己又衝動的買了許多用不上的東西。但是心情愉快,已經把昨晚的惡夢清掃出記憶。

    下午睡了一覺,開著電視機,在演央視版的依天屠龍記,拖拖遝遝,剛好起到催眠的作用。這一覺睡得真香,什麽夢也沒做。

    傍晚再次被鬧鍾吵醒,起來弄了些吃的,突然發現電話留言提示燈在閃爍,好像中午迴來時就在閃了。我伸著懶腰走過去,迴放。

    ‘張春禾,是我,莊秦,聽到後立即迴話。’

    我忙拿出手機一看,居然沒電了,忙換上電池,並繼續聽留言。

    ‘張春禾,還是我,我的病人昨晚失蹤了,在床單上留下一行血字,說是去找你了。你手機怎麽關機了?沒事吧?在的話就迴個電話!’

    我一下子就想到賈銘的那本日記,頓時感到渾身冰冷。

    ‘張春禾,還是我,賈銘迴來了。不過,不太好。’

    我坐在沙發裏,不停的抖,那本日記裏的事情,不會真的發生了吧?我忽然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在腦海

    邊緣遊離。停了片刻,我忽然抓住了它。

    周弼,他怎麽沒給我打電話?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我忙抓起手機給他打電話,卻卻無人接聽。我立即又給醫院打電話,他也不在醫院。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我驚慌失措,眼淚不覺中滾落。

    我顧不上還在微波爐裏的晚餐,匆忙穿戴整齊,打了輛出租車趕到周弼家。

    “你找誰呀?”

    周弼家沒人開門,他的領居卻開了門,是個一口天津話的大媽。

    “我找周弼,我是他女朋友。”

    “噢,你就是昨晚兒到他這來的姑娘啊,他昨晚兒送你走後就再沒迴來。我還在想是不是在你那過的夜,原來也沒在你家啊!”

    大媽一臉笑意假裝嚴肅的說,可我沒心情和她開玩笑,立即趕去醫院。

    路上準備報警時才想起走的匆忙,又忘了帶手機。今天的一切都亂了,偏離了軌道。

    在路邊電話亭報了警,警察說不到二十四小時不太好查,我在心裏問候了這位接警員全家。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賈銘昨晚的失蹤和周弼的失蹤有關,心中那麽的惶恐,像是要永遠失去周弼一樣。

    到醫院後,發現大院裏停著幾輛警車,這更加重了我心中的不安。

    “你是張春禾?”

    “嗯,我是。”

    “你到哪去了?為什麽不接電話?還以為你出事了呢!”

    一位警察訓斥我,我一著急,眼淚就落了下來。這位警察立即慌了手腳,把我撇下,跑開了。我追上前告訴他有一名醫生失蹤了,並告訴他,關於突然出現在我家的那本日記的事,他很重視,立即問了周弼的電話號碼及住駐。

    做完筆錄後已經是晚上七點多,白班的醫生早走了,莊秦在值班。

    “你沒事就好!”

    莊秦神色凝重的看了半天,隻說出這一句話。我突然間就止不住的哭了起來。

    “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莊秦問,我點點頭。

    “周弼失蹤了。”

    莊秦眉頭一皺,用我從沒見過的嚴肅口氣說。

    “報警沒有?”

    “剛才報了,警察很重視。”

    “嗯,我去說一下,讓警察派人保護你,賈銘太危險了。”

    莊秦的話裏有話

    ,我雖然很傷心,但也聽了出來。

    “昨晚還出了什麽事嗎?”

    莊秦到門前張望了下,才迴身。

    “賈銘昨晚對護士說他又長出來一隻左手,但是沒有肉,就像……然後不一會他就失蹤了。你來前,我和一個警察聊天,從他那得知,賈銘所在的印刷廠昨晚死人了,一個值班的操作工被切紙機切成了兩塊,一個目擊者給嚇瘋了,一直在喊銘哥饒了他。”

    我渾身一顫,那本日記的事竟然是真實的!

    “賈銘迴來時渾身是傷,截肢處掌骨又少了一節,而且受了很重的內傷,脾破裂。現在由警察監守,以防止他再次傷人或逃跑。說實話,每次看到他,我都像是又看見了他父親,一樣邪惡的眼神。”

    我沒聽到莊秦後麵的話,隻是在不停的抖,冷的利害。

    “要不,你今天就休息吧,讓警察送你迴家。”

    莊秦小聲的說,我抬起頭,有些無助的望著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搖搖頭。室友還沒迴來,我一個人在家更害怕。更何況現在周弼生死不明,我放心不下。

    九點半查房,莊秦安排我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他和兩名警察一同進入賈銘的病房。等我查房完迴來時,莊秦還沒迴來,我以為他還在賈銘的病房,就過去探頭看,卻發現病房裏隻有賈銘一個人。門口兩名警察同誌善意的攔住了我,現在隻有莊秦一個醫生可以自由進出。

    隔著一道門,我看見賈銘身上裹滿紗布,許多地方都滲出斑斑血跡,看來他傷的的確是不輕。莊秦不在,大概是和外科醫生研究診治方案了,畢竟賈銘脾破裂,需要救治。

    果然不一會,莊秦帶著幾名醫生迴來了,賈銘被送往手術室進行手術。

    我在骨科辦公室坐立不安,幾次找辦案刑警反應賈銘可能知道周弼的下落,先前的那個刑警不在,其他警察隻安慰我說他們會調查的,但我仍感到焦慮。

    半夜十一點多時,賈銘手術結束。外科修補了他的脾,骨科對他掌骨進行完全切除,現在他徹底失去了左手。

    莊秦迴來了,他看上去疲憊不堪。

    “一定是他迴來了。”

    莊秦驚恐不安的坐在椅子上,連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口水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將杯子端到他眼前,他忙坐直了接過,大口的喝水。

    “謝謝啊!”

    賈銘的手術異常順利,采用了先進的脾髒修複技

    術,當然還是本院的曆史第一次。

    隻是手術中賈銘再次突然清醒過來,睜開雙眼盯住院長。麻醉師嚇得當場坐倒,而莊秦則被賈銘抓住手腕,掙脫不開。

    “院長說他這種情況是腦部有氣質性病變的反應,普通麻醉難起作用。”

    莊秦說到這時,揉搓著手腕上青紫的指印,臉色越發難看了。很顯然,莊秦不相信院長的話,我也不信。雖然沒有人提起,但我猜大家都在想:賈銘殺人成狂的父親,迴來了,就藏在賈銘的肉體裏。

    “院長打算實施肢體的整體移植術。”

    莊秦說完後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而我也有些發呆,因為莊秦剛說的肢體整體移植術。即使是擁有國外先進醫療設備,這類手術也是禁止實施的,因為涉及社會倫理學科,阻力重重。

    “院長不是認真的吧?”

    我剛到天南市第一人民醫院時,院長曾讓莊秦和我透過風,要做一兩例肢體整體移植手術,讓那些在車禍中失去生命的人的一部分,在其他人身上繼續存活。當時我拒絕了這個提議,原以為院長隻是想想,沒料到他竟然真的打算做。

    “我也勸過了,院長不聽,還叫神經外科的周弼也會參與手術,他……”

    莊秦忽然意識到此刻談論周弼有些不合適,而我眼中也再次蒙上霧氣。莊秦重重的歎氣,安慰我說周弼不會有事的。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接聽,是他老婆。莊秦原本粗放的嗓音突然變得溫柔起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慢慢走到窗邊去了。

    我望著莊秦的背影,感受到他對妻子的溫柔,那樣深刻。周弼每次接我電話時也會這樣吧,可惜我從沒認真的去愛,等到我想要愛時,他卻失蹤了。想到這裏,眼淚禁不住的滾落。

    窗外夜色深沉,屋內亮著燈卻讓人感到莫名陰冷,走廊裏的燈泡昏暗,空氣像一整塊淺色的固體橫亙在那裏。幾個病人家屬在諮詢台那邊的長椅上坐著,滿麵愁容,間或有一個病人纏著紗布搖晃著走過,那空間都似乎被攪亂了,仿佛留下道道殘影。諮詢台的值班護士低頭在寫什麽東西,我迴過身,莊秦還在與妻子通話。夜已經深了,還會有誰在醒著,或是像我一樣在不安中等待,那份苦澀難以明說。

    “我去看下賈銘,你要不要一起來?”

    莊秦不知什麽時候打完電話,拿起記錄本走到我身後。

    我有些發抖,害怕的要命,但最終還是決定去。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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