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流雲的季節,展現在人們眼前的煤城的礦井顯得灰蒙蒙和霧氣昭昭的,這些天悶熱得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仿佛要下大雨,可天確實是那麽高那麽淡。在人們眼前掠過一幕幕礦井井塔,轉動的天輪和地麵儲煤的大圓煤倉。在裝煤的火車和伴隨列車撕心裂肝“嗷嗷”鳴叫的汽笛聲以及車輪壓軋鋼軌震動聲中,人們看到工業廣場上穿著靴子帶著礦燈安全帽的礦工在朝不同的方向奔走,顯示力量和自信,顯現純樸愛勞動的精神。

    突然,兩輛救火消防車閃著醒目的紅燈,拖著撼人心窩的響聲從市中心的街道由南朝北飛速駛去。在煤礦,人們最懼怕消防車、救護車、警車這類非常規的鳴叫聲,因為它往往意味著不祥之兆或事故的發生。

    在距市區最南端的石炭礦三樓會議室裏正在開會,礦黨委書記陸海聽到外麵救火車的鳴叫,忙下意識地瞥一眼自語道:“亂彈琴!”他示意陣天元副礦長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下去。會議室內安設一個很大橢圓形的會議桌,橢圓桌的周圍坐滿了人,在橢圓長軸端部正位的桌麵上擺放著茶具和煙灰缸靠左側的人年紀四十八九歲,臉色灰白,瘦瘦的尖下巴,鼻梁上卡一副近視鏡,穿著標有nike(耐克)灰色襯衫,透過他的眼鏡片能發現該人眼珠子在轉動,他在不停地想問題,他就是礦黨委書記陸海。右側並排與陸海坐著的是副礦長陳天元,他的頭梳得板板的光光亮,一定是抹了不少頭油或是發乳。陳天元不大不小的眼珠子迸放著精氣神兒,他身材魁梧肥頭大耳,滿麵紅光,年紀四十二歲,仿佛他體內蘊藏豐富的熱量!

    陸海、陳天元是在精心策劃組織下召開這次會議的,具體講就是這個礦的礦長胡一提升到礦務局任常務副局長,那麽石炭礦的正礦長位置就是一個肥缺,不少隻眼睛都在關注此職,這是“一隻筆”的權力位置,而對此早就如饑似渴的陣天元當然絞盡腦汁,他要搶占石炭礦的行政第一交椅!機會宜人,機會難得。

    這裏不妨做個交待:新提拔的礦務局副局長胡一,礦務局黨委第一副書記李萬玉還有陸海、陳天元關係極為密切,水潑不進針紮不入,用當地的話講那是“絕鐵”!而且是不一般的鐵四兄弟。據知情人講,他們四位曾到北京公出辦事的機會,在臥佛寺那裏共同跪下,四雙手緊緊疊在一起結拜兄弟……

    此時會議室裏的人都是陸海、陳天元的一夥心腹,他們個個神彩飛揚,吸高級牌的香煙,有555、紅塔山、雲煙、大中華……屋裏是狼煙地洞,氣氛神秘,令人不可琢磨。他們臉色幾乎是灰藍,如夜晚的幽靈……“……哎喲——你們這些死男人,都嗆死人啦!”在一旁當臨時服務員的大白梨,浪聲浪氣地對陸海、陳天元嚷嚷著。陳天元用色眯眯的眼睛瞅一下身穿淡粉掐腰襯衫和紅色超短裙的大白梨,此時大白梨梃著幾乎能觸摸到的兩個碩大的乳房,心裏難免一陣騷動,然而他很快轉移了視線進入話題。“……剛才陸書記講了,我呢也表態了,隻要我陳天元能當上大礦長,那麽肯定忘不了諸位弟兄,我這個人知恩圖報,有錢大夥掙,我曆來不吃獨食!大家隻要看得起我,我會不遺餘力與煤礦與大家共存,大家說對不對?”陳天元幾乎是慷慨激昂。

    “對!對對對!太好了!”下麵的人幾乎異口同聲,又七嘴八舌。場麵立刻活躍起來,有幾個人欲欲要試正準備大談特談,被陳天元伸出的一雙大手給壓下了。他表情嚴肅又十分平穩地說:“胡一局長新提到礦務局任職,咱們要完成胡一的遺願……”

    “陳礦長,不能叫遺願,胡局長不是好好的嘛!”礦辦主任高豐更正陳天元的話。

    “唉——”陸海擺手示意別人不要打岔,讓陳天元講。

    “我這個人是煤礦出身,是個大老粗,是個采煤工底子,不過咱心裏有數,胡一礦長提升為副局長,咱們應該把他沒幹完的工作做完做好,大家說說這個概念對吧?”

    “嗯,這個概念太好了!”高豐附和著說。

    “我要說的另一個概念呢,是今天最主要的概念,那就是聽說礦務局黨委最近有意思讓葉岩當石炭礦的礦長,這個葉岩老總在工人和幹部中威信很高,影響也很大,他是學采煤的正規大學生,技術過硬又懂管理,真要讓這”臭老九“當礦長……這個概念是什麽概念呢?”陳天元沒再講下去,緩慢地把煙放在嘴邊穩穩地吸了一口,然後示意陸海書記講,給把舵。

    “情況大家都十分清楚了,眼下我們必須想個萬全之策阻止葉岩當礦長,隻能讓他管技術,讓他聽咱的使喚才對。不行的話咱就設法將他整走,讓他滾出石炭礦!”陸海幾乎是惡狠狠地說。

    會議室裏陷入暫時的安靜,你看我,我看你一時無策可施,無計可施。這時礦辦主任高豐輕輕拍一下桌子:“有了!咱們何不采用胡一礦長貫用的反間計呢!”

    “說下去,說給大家聽聽。”陳天元吸一口煙微微朝空中吐出騰起的煙柱,顯得神情自得如閑雲野鶴。

    “葉總正在湖南湘潭參加全國煤炭經濟技術會議,昨天他打來電話說,國家馬上要給煤礦離退休人員每人每月補130元錢,同時給每個職工增加30元的津貼,這些日子聽說離退休在家的勞保們正要聚眾上訪,咱們就說葉岩老總鼓動勞保們鬧事……”高豐忙向陸海、陳天元獻媚地說著。

    “對!這是絕妙的計策,你們馬上給我到群眾當中散布,尤其是讓那些愛鬧事的老頭老太太去告礦務局黨委,到那時……啊?嘿!嘿嘿!”陳天元和陸海都同時狂笑起來。接著,他們的心腹們更是“哈哈”大笑起來。一個黑心利劍向沒有任何準備的葉岩擲去!會議達到目的散了。

    此時的大白梨正美滋滋地站在門口,像等待人接見一樣,陸海馬上對她擠眉弄眼兒,陳天元走到大白梨身旁無所顧及地捏一下她那豐潤的臀部。“哎呀!缺——德——”她扭動著腰肢和浪蕩的大白腿……

    第二天的七點鍾左右,正值人們開始上班的時間,隻見市中央大街靠礦務局門口那一段路擠滿了人,把通往市區南北的主要通道隔斷塞了!大小車輛隔離在一邊不能通行。數以千計的離退休人員站在市中央大街就是不讓任何車輛通行。有的人坐著,有的人躺著,有的人站著彼此手拉手,公安人員,執勤人員見狀無可奈何……而且在路經石炭礦的一段國有鐵路和礦區鐵路上坐滿了人,有的老頭叼著大煙袋,不言語隻是一口一口地吸著吐著。還有一段國鐵上集中了百十號的老太太,那場麵當然誰都著急。

    情況確實很嚴峻很棘手。礦務局黨政主要領導都在調度室裏緊鎖眉頭,他們透過窗戶看到樓前和道路上到處都是人。

    “我說胡局長,今天我覺得來這裏鬧事的大多是石炭礦的離退休人員,你在那裏工作多年,情況又熟,看來這迴你得陪我出麵了,咱們必須為礦務局分憂解難,決不能將事情鬧大,搞不好驚動省委直至中央可就壞了……”魯西礦務局的黨委書記葛宏晨對胡一說。

    “葛書記,你放心,今天我看看這些人究竟要幹什麽?他們的背後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我們要擦亮眼睛挖出指使者,嚴肅處理!”胡一悻悻地與葛宏晨走出礦務局調度室。

    “……請局領導出來,我們生活困難,有事要講!”一個群眾在說。

    “對!為什麽不給我們補每月130元!說清楚!”離退休的老工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嚷著。此時有人看葛書記和新提的胡副局長來了,就說:“對!咱找當官的說。”

    “同誌們,老工人師傅、老幹部們,大家辛苦了!我和葛書記代表局黨委和礦務局跟大家見麵——請大家別急,有事一件一件地說,胡一用啞脖啞嗓的腔調在大聲說著。

    “你們哪個當官的說了算,我們跟能拍板的講……”勞保們有人在大聲同葛宏晨書記,胡一副局長交涉著,外麵的人黑壓壓一片。

    “大家不要急,有話盡管講,我是葛宏晨,是書記。不過我請大家把道路讓開,最好是派幾名代表進屋裏麵談,大家看好不好?”葛宏晨擺出一副誠懇的姿態說。

    “不好!我們從來不搞陰謀詭計,有話講在當麵。我們聽說國家從五月份就給離休人員每月130元的工資補貼,為什麽你們扣下不給?聽說去年就給咱魯西地區補貼每人30元,你們為什麽壓著、捂著、蓋著?!”一位四十多歲滿臉胡子的壯漢舉著拳頭高聲喊叫著。此時的胡一早就認出這個具有黑社會性質的內線人——九匹狼的首要分子大胡子!胡一心裏暗中自喜,葉岩你算涼快了!

    “這位工人師傅說的補130元的事我們不清楚,也沒得到這個文件,你們聽誰說的?”葛宏晨問。

    “我們聽在湘潭開會的葉岩總工程師說的,他是打長途電話告訴我們的,我們才來要求補發工資和地區津貼……”

    “葛書記,你瞧,沒等咋樣呢,咱們後院起火了,一個礦上的總工程師怎能這樣沒政治覺悟呢?這樣的幹部……”胡一在火上澆油。

    “這事咱們迴頭再說,先把眼前的事擺平嘍。”葛宏晨對胡一講。

    “葛宏晨,你一月能掙多少錢?敢不敢當群眾的麵公布一下?”說話的人是一位近70歲的老工人,葛宏晨心裏不免一怔,知道來者不善,但卻無言以對。

    “這可真神了,我的月工資達1400多元不比你少多少,你竟活得有滋有味如神仙,我們為什麽很苦?大家評評理!”這位70多歲的老師傅在逼問葛宏晨。

    “你……”此時的葛宏晨氣得直翻白眼,用手指著這位老工人半晌冒出一個字來。

    “對對對!你是咋個活法?”

    葛宏晨氣急敗壞地拉一把胡一,匆匆地溜迴樓裏,“媽的,你葉岩在外頭開會胡咧咧啥!這下好!勞保們造反啦!”

    “葛書記,您別生氣,既然事已至此幹脆讓陳天元任石炭礦的礦長,葉岩尚不成熟……”胡一趁機提議說。

    “還讓葉岩當礦長?他不得把幹部和工人領到壕溝裏去呀!胡一,你趕快讓陸海和陳天元把這夥鬧事的人整迴去,越快越好!轉手咱們宣布陳天元任石炭礦礦長……”葛宏晨臉色發紫又發青。

    陳天元從胡一那得到即將當礦長的消息,真的心喜若狂,他與陸海商定:要采取必要的手段堅決把本礦乃至其它礦的“鬧事”人員立刻整走!陳天元指使大胡子為首的九匹狼采用欺騙的方法,把上訴人們騙到十二輛汽車中,說是馬上拉迴礦裏開資補錢。這下可好,車剛開動就一溜煙將這些人拉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外。然後大胡子等人和礦區保衛人員將車上的人全都趕下來,大胡子在人群中找到質問葛宏晨和胡一的那老頭:“你們這些老骨頭渣滓給我聽清楚嘍,誰要再去到礦務局,到鐵路臥軌、堵車,我們就打斷你的腿!我們就半夜砸你們的家,讓你們雞犬不得安寧!”

    “王八羔子!就是你挑動我們去上訪去堵車,你是罪魁禍首!”一位退休老人氣憤地指著大胡子罵道。

    這時的大胡子的鼠眼一眯,滿臉的橫肉猛一抽動,惡狠狠踹那老人一腳:“老不死的,你敢教訓老子,你再雞巴咧咧我把你的腿打殘嘍!”

    “你們是法西斯!你們是當年的日本鬼子!是漢奸!”那老師傅奮力向大胡子撲去……

    “弟兄們,給我打,留口氣就行,掌他的嘴,踢他屁股!”大胡子話音剛落就上來幾個壯漢對老人的臉左右開弓,又用腳踢老人的屁股,轉眼的功夫老頭的臉被打成了血葫蘆,躲在那不吭聲了……

    “看見沒,這就是上訪的下場,這就是要錢要補助的下場!”大胡子此時手裏握著警棍向勞保們指點著。

    “狗日的,我們拚了!”隨著一聲怒吼聲,十幾個老人向大胡子他們湧去。一場混戰開始了,但老年人終不是年輕人的對手……

    話說葉岩從湘潭開會迴來剛下車就被叫到礦務局,讓局領導們一頓臭擼!同時,讓他在石炭礦邊工作邊反思,原因是他有意傳遞信息,有意鼓動群眾鬧事。葉岩有口說不清,礦務局黨政領導嘴大,他隻能忍氣吞聲幹吃啞巴虧。陳天元當時也在場,那得意的模樣可想而知,此時他已是一礦之長。看來,子係山中狼,得誌更猖狂。欲知後來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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