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土黃色調的狂人舉著斧與矛,衝向白沙港軍殘破的陣線。


    白沙港軍士氣雖已瓦解,然對手衝得太快,那些意欲逃跑卻沒有時間的戰士,不得不站在中箭哀嚎的友人身邊,拿起武器拚命抵抗。


    抵抗僅僅是不想死的本能,野蠻而無章法的械鬥完全展開。


    矛頭戳穿了身體,斧頭砍斷個胳膊,連橡木盾也被劈成兩節。


    白沙港的戰士一度在箭雨中不知所措,他們想要改變什麽,卻看到羅斯人的軍陣如此嚴整,沒有人起頭帶著兄弟們衝鋒反攻,就隻好全員杵在這裏被動挨打。


    現在,憋屈的人們終於有了反殺的機會。


    衣著簡陋基本連皮甲也沒有都梅拉倫傭兵,他們開始蒙受損失。


    他們行進了快十公裏,腳力已疲,在弓弩手射箭之際,才稍稍休息。


    他們並非精力充沛,然深處戰地就陷入徹底混亂的近身肉搏。


    狹路相逢勇者勝的道理,旗隊長赫立格爾還是知道的。


    “梅拉倫人!保護我們的旗,不要讓敵人奪走!盡量斬殺哥特蘭人,倒地吐血者也不放過。”


    他需要用一場勝利向羅斯人證明自己的力量,他們不是代表梅拉倫部族,僅僅代表他們自身,以勝利自證價值。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手拎敵人的腦袋,就是加入羅斯的投名狀。


    極為年輕的梅拉倫戰士,他們或許僅有十四歲。他們走了很久的路,就在這片戰場突然戰死。


    也有人異常勇猛,一連砍殺多名敵人,最後竟被投來的魚叉擊中殺死。


    唯有赫立格爾這樣人,他們年輕時可是首領私兵,而今年紀大了,他們戰鬥不用蠻力,多用嫻熟的劍術殺敵。


    少數的精英不能改變整體的平庸,漸漸的,白沙港的戰士意識到這一群殺過來的“海盜”,和之前遇到的羅斯人有些不同。


    一臉是血的首領沃爾蒙,有五個梅拉倫戰士死在其劍下。


    他抹一把臉上的血,扯著嗓子吼:“蠢貨們!你們為何逃跑?敵人箭矢厲害,他們的戰士卻是笨蛋。跟我衝!”


    逃迴土牆的人們愈發的羞愧,見得幾近崩潰陣線居然還能堅持,也就紛紛折返投入廝殺。


    也有逃迴港口定居點的人們,他們被憤怒的婦女們推迴去,而數以百計的年輕女人,已經拿起趕羊木杖、割草鐮刀、伐木斧,或是幹脆是一根木棍,浩浩蕩蕩衝向戰場。


    有五百個女戰士加入戰鬥,她們實在業餘,有的也僅是女人的有限蠻力。


    她們又是極為現實的,男人頂不住了,她們坐船逃亡意義多大?她們是男人的從屬,失去男人庇護,在這世界上就是一種大肥羊。


    那麽,還不如放手一搏。她們悲壯地加入戰鬥,很快,雙眼血色的梅拉倫戰士意識到,死在自己劍下的居然是女人。


    他們隻是覺得奇怪,並無絲毫的手下留情。


    女人劈下來的斧頭一樣致命,她們既然做了戰士,就必須做好戰死的覺悟,梅拉倫人將她們刺殺,僅僅因為自己必須勝利活下去。


    地上的屍體越來越多,血匯聚成鐵鏽氣息的可怕溪流,白色的沙變成了紅色,戰士白皙的臉混著血與汗,咆哮與哀嚎此起彼伏。


    梅拉倫旗隊的旗幟沒有繼續前進,留裏克等後方的人明確看到這一點。


    “真是奇怪,我還以為敵人被我的箭陣打崩了,他們居然還在堅守?”留裏克皺起眉頭。


    哈羅左森諫言:“梅拉倫人不堪大用,我帶著兄弟們壓上去結束戰鬥。”


    “也好。”留裏克抬頭看看天:“努力一下,天黑前結束戰鬥。”


    “好嘞!”


    哈羅左森正欲帶領羅斯戰士參戰,留裏克急忙給予他們詳細的任務。


    羅斯的勇士第二旗隊和留裏克的精銳傭兵,奉命分成三部分壓上,將整個戰場包裹起來。


    盡量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這就是留裏克的戰術。


    他並不想斬盡殺絕,倘若有敵人求饒,適當的饒恕是可以的。因為羅斯軍隊,需要一些俘虜作為現成的勞動力。


    留裏克拔出短劍,“兄弟們,我們走!記住,投降的不殺,抓到我麵前記功有賞!”


    整支部隊開始進攻,隊伍也變得更加鬆散。連帶著科文人戰士,他們帶著弓弩緊緊貼在近戰戰士身後,隨著逼近戰場,他們開始伺機射擊。


    當白沙港最後的首領沃爾蒙意識到自己被羅斯人包抄了後路,一切都已經晚了。


    男人和女人,仍有六百多人在戰鬥。


    梅拉倫旗隊的傷亡之大也是出乎意料,六百名戰士已經有近二百人失去戰鬥能力。


    雙方的戰鬥烈度隨著戰士們疲憊加劇就一直在降低,直到留裏克帶著主力殺到。


    沃爾蒙意欲突圍,結果率先試圖突破者直接被鋼臂十字弓成片射殺。


    羅斯戰士以鋼劍鋼斧敲打盾牌,吼著號子收束包圍圈。


    留裏克瞅準機會,清脆嗓音猛地一吼:“赫立格爾,帶著梅拉倫人退下!”


    疲憊的梅拉倫戰士們紛紛脫離戰鬥,他們不可能遭到友軍打擊,隻因他們的衣裝完全統一。


    羅斯戰士踩著屍體與血跡前進,遇到奄奄一息者,不論敵我直接補刀刺殺。


    雖然這很殘酷,留裏克看到有的人眼神分明是祈求不想死,然他們得了重傷,已經不可能活下去,即便那是梅拉倫傭兵傷員。


    白沙港戰士幾次嚐試突圍都被羅斯軍粉碎,剩下的人不得不聚在一起。


    所謂的女戰士們已經沒了最初的勇敢,勇敢的壯漢現在也因筋疲力盡,隻能勉強舉起滴血的斧頭。


    一雙雙血紅的眼睛露著殺氣,可惜,他們已經成了一群砧板上的肥肉。


    將之完全毀滅,隻需留裏克一個簡單的命運。


    “居然還有女戰士?哥特蘭人這麽瘋狂嗎?”留裏克想了想,自己不也在培養女戰士。


    女戰士畢竟也是女人,下令斬殺之留裏克心裏可是於心不忍。不僅僅是她們,包圍圈裏的家夥們何必斬盡殺絕?


    耶夫洛得了留裏克的授意,開始打唿“投降免死”的口號,很快整支軍隊接連大吼。


    一度做好戰死準備的沃爾蒙,他絕望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至於普通的白沙港戰士,麵對這樣可悲的局麵,以及羅斯人的軍勢,紛紛扔了武器。


    他們不知所措隻是呆呆站著,看起來並無投降之意。


    留裏克勒令自己人停止口號,隨著聲音平息下來,首領沃爾蒙再傻也知道要談判了。


    沃爾蒙隻是家族首領,從不是也不該是白沙港的主人。


    他扔了武器,連身上的鎖甲與頭盔也扔了,他麵色凝重張開雙手走出人群:“羅斯勇士們,我是白沙港的沃爾蒙,是這支軍隊的指揮者。現在,你們贏了!”


    我還沒有出麵就宣布投降,這是主動和我交涉?也好。


    留裏克什麽也不怕,他踩著敵人的屍體,從藍白色調羅斯戰士的陣列縫隙鑽出,亮出自己華麗的衣服證實自己的高貴。


    一個幹淨、漂亮、衣著華麗尊貴盡展的男孩,站在一眾渾身血汙的白沙港軍戰士麵前。


    沃爾蒙不知說什麽好,隻是呆呆地看著。


    留裏克劍鋒直指:“你?可是這支軍隊的統帥。”


    沃爾蒙不敢怠慢急忙承認,即便他覺得有些別扭。


    “你叫做沃爾蒙?無所謂。”留裏克昂起頭,一副趾高氣昂:“我!是羅斯軍隊的統帥,現在跪下,把你的腦袋貼著地,宣誓你的臣服。”


    給一個男孩跪下?真是奇恥大辱,但是……


    “跪下!這就是弱者該有的姿態,你和你的人想要活著,唯有這一個選擇。”突然,留裏克想到自己還沒有自報身份,這才不慌不忙地說:“我是留裏克,羅斯人的首領。不!是羅斯公爵!愚蠢的人,斯韋阿蘭已經不是聯盟,而是一個王國。國王奧列金舉兵攻打丹麥,我們羅斯人,就負責征服整個哥特蘭島。投降,是你們唯一的選擇。”


    居然還有這種事?沃爾蒙腦子裏想起近幾個月來一大堆事,原來海洋的不太平,都是因為這個?


    留裏克又是什麽人?一個男孩?


    沃爾蒙腦子一團亂,他看著躺倒一片的死屍,這些幾乎都是白沙港的居民啊!戰鬥居然是這樣,完全超過了他的預期。


    留裏克不再廢話,他的傭兵戰士扯著嗓子吼著速速跪下。


    便有傭兵端著十字弓,隨機射殺一名已經放下武器的人。那人哼了一聲就倒在地上,接著抓住打穿脖子的粗弩箭掙紮一番就不動了。


    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被羅斯人輕易殺死!帶來死亡的武器居然是它!


    白沙港的漁民早在海上就被鋼臂十字弓荼毒,他們知道這是羅斯人的致命武器,就給它取個了“毀滅箭”的霸氣綽號。對手有了它,不僅偷襲北方人的漁船是冒險,現在自己船隻出現北方海域,已經成了羅斯人眼裏的肥肉。


    沃爾蒙突然跪下來,接著以頭搶地。


    留裏克沉著臉,毫不猶豫的走上前,以皮靴踩在這個年紀不小的首領後腦,還故意使勁擰了幾腳。


    見此武德充沛之狀,羅斯戰士們興奮地狂敲盾牌,連科文人戰士也跟著起哄咆哮,吼聲之震真是天崩地裂。


    留裏克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他以征服者的姿態踐踏跪地臣服的敵酋,他自己並非特別亢奮,戰士們已經癲狂。


    留裏克鬆了腳,沃爾蒙繼續跪著。


    “這樣……你就能饒了我們的命?”任命的沃爾蒙已經無所謂恥辱,他想要保命,至少也得保住自己的家族、幸存私兵與家眷的命。


    留裏克點點頭:“當然,不過……”


    “怎麽說?”


    “要看你的誠意。”


    沃爾蒙靈機一動:“你們要錢,我給你們錢!很多錢!我還有羊群,我給你們五百隻羊。”


    根據布蘿達的情報,白沙港居民有何產業留裏克已經知曉。這個首領打算拿出五百隻羊贖命?真是個大手筆。


    可對於一支三千人的大軍,五百隻羊燉了吃肉真的夠?


    留裏克搖搖頭。


    “怎麽?不夠?那就再加五百隻,隻要,能保住是家族的族人和財富。”


    “嗯?我還以為你會給所有人求情?”留裏克再看看一雙雙祈求的眼神,“他們的死活你就不關心?”


    “他們很多是卡爾和魯拉夫兩個家族的眷屬。兩個首領死了,如果……你需要財富,我願意協助你們抄家。”


    這下留裏克知曉了很多,到底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嘛。聽這個首領的意思,白沙港似乎聚斂了不少財富。


    就是這種行為令人不齒。


    留裏克繼續搖頭,“不行,你給的財富仍不能買了你自己的命。”


    “啊?你……”沃爾蒙突然覺得自己在被消遣,一時不知所措。


    留裏克淡定地說:“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交出所有財物,交出你的所有年輕女人。你將帶領別的男人,成為我們羅斯人的奴隸。第二個選擇便是你拒絕,這樣我現在就能下令讓你們成為明天海灣裏喂魚的飼料。”


    “啊!到頭來我們還是……做你們的奴隸?”


    “當然。你在幻想什麽?”留裏克自覺非常荒唐,他笑了兩聲反問,“你以為呢?還以為你自己的家族可以全身而退。你們所謂的大軍隻是一群螻蟻,很快我們會打下維斯比,會占領整個哥特蘭島,到那個時候,你會慶幸自己是奴隸。哦,也不對……”


    留裏克撓撓臉,這番思考一下,倘若斷送這群人對未來的希望可不是自己的意圖喲。


    “這樣吧,沃爾蒙,帶著你的人跟著我去攻打維斯比,打贏之後,我就還你自由,並給予你一些賞賜。”


    攻打維斯比?真是瘋了!


    沃爾蒙可不覺得這是哪門子活下去的機會,分明是再跳新火坑嘛!他顫抖著嗓子,“維斯比的人們,他們很強。”


    “哦?你是瞧不起我們羅斯人的實力?”


    “不,我不是此意。”


    留裏克已經懶得廢話,畢竟天色已經有些晚了,疲憊的大軍需要吃肉,吃香噴噴的烤羊肉和燒雞。


    不管沃爾蒙還有什麽想說的,留裏克一聲令下,羅斯戰士開始動手,將聚成團的敵人暴力拆分開,男女分別看管起來。


    接下來,則是羅斯軍隊劫掠的狂歡。


    男俘開始被迫打掃戰場,女俘目光呆滯,很快便被得勝的近四百名梅拉倫戰士分了個幹幹淨淨。


    留裏克落實了自己的諾言,梅拉倫傭兵戰士不覺得吃了大虧,雖然沒有直接進入敵人定居點搶掠,這不已經親自壓在俘虜身上了?


    在故鄉,迎娶一個女人可是很艱難的大事,想不到跟著羅斯人打仗,自己的大事就這樣解決了。


    留裏克懶得管這群在某些方麵一改疲態氣力驚人的男人,反正他們戰後一定要帶一個或兩個女人撤離,以作為妻子。


    當然,現在他們隻想發泄一番。


    衣著整潔的羅斯戰士雖然心裏癢癢,隨著他們大軍進入定居點,更多的俘虜被清理出來,他趁機掠到了大量財富,撈錢的欲望占據了他們的頭腦。


    白沙港的三個家族囤積的財富,尤其是成箱的銅幣、銀幣被從地下挖出,這完全超出留裏克的預料。


    人們因發了大財,高興得哈哈大笑,其中還夾雜著大量綿羊的咩咩聲。


    白沙港到底有多少隻綿羊?多少頭奶牛?


    緊急清點後,留裏克得到一個讓他狂喜的結果,粗算的綿羊過了兩千隻,奶牛還有一百餘頭,另有二百多頭大大小小的馴鹿。


    其實還有亂竄的家雞,它們因劫掠的大軍抓捕幹淨已經無從統計。


    八箱錢幣擺在留裏克麵前,銅幣自然不值錢,這裏麵不還有三箱銀幣嘛,每一箱分量都是喜人的。


    這就是戰爭的結果,羅斯人損失了二百個梅拉倫傭兵,得到的確是大量的牛羊和錢。


    仁慈?還需要什麽仁慈?沒有斬盡殺絕就是這個時代最大的仁慈!尤其是其中的女孩,留裏克對她們可是格外留意保護著,並直接宣布她們立刻成為羅斯人,以及名義上的成為“瓦爾基裏軍團”的一份子。對於這些人必須區別對待,純粹理性的考慮,她們才是羅斯公國未來的潛力之根本。


    “你們盡量搶,除了牛羊、皮革、俘虜、錢幣外,搶多少都是你們自己的!”


    羅斯大軍奉命劫掠,就連科文戰士也忘掉自己曾受的苦,成了劫掠大軍一份子。


    唯有五個男俘虜後來被故意放走,留裏克就是要他們去給維斯比報信。


    這一度令哈羅左森大吃一驚,“留裏克,也許你不該這樣暴露我們大軍的事實。”


    留裏克迴答很幹脆,“我就是要讓維斯比盡量集結軍隊與我們決戰。我不怕暴露什麽,我就怕他們集結不了足夠的兵力讓我軍獻祭給神王奧丁。”


    哈羅左森還能怎麽說?當然是支持!還是通過這一戰,哈羅左森真正看明白了長大一些的留裏克的本性——比奧托還要優秀,一個無情也有情的征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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