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聞言微微一愣,但隨即釋然。


    皇元武問的,看似是祈天天下的事情,其實另有所指。他登上帝王之位,雖然所有人都覺得是必然的,但卻明顯未尊祖訓。雖然皇元武也算是皇親國戚,但畢竟不是嫡係子孫,按照即位的法理,皇元武並不是皇位的首要繼承人。


    帝都之前的戰亂持續了幾個月,所有人都知道為了就是祈天皇帝的大位,況且在戰亂之中,當時的皇帝已經死了,帝都落入了外人之手,天下人都知道祈天要變天了,隻是不知道這天到底會怎麽變。


    周圍所有的行省有一定的自治權,他們在觀望的,也是這件事。


    雖然他們都知道祈天的皇位一定會落在四個王府之間,他們在之前也都有布局,和其他王府之間也有大量的往來,不然西王皇承弼和南王皇良平就算進入帝都也會十分艱難,哪會在幾乎同一時間到達帝都呢。


    但天下所有勢力,恐怕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東王府最終登上高台。


    因為東王的訓誡,皇元武等一眾兄弟極少和行省的帝國官員有什麽來往,帝國的政事也很少過問,就算三王叛亂的時候,有行省的信件傳遞到東王府,但也全部石沉大海沒有迴音。現在皇元武成了祈天的帝王,這些之前動過心思的行省官員們,這些祈天內部的勢力們,自然會心中忐忑,再沒有人出頭之前,他們一定都會處於觀望之中。


    “依臣下之見,亂不了。”餘生低著頭,輕聲迴道:“帝國所有勢力最怕的就是東王府,現在我們東王府成了祈天的主宰,對於他們來說是噩耗,同時也是警告,陛下隻需幾封書信,倘若所有行省之中有一個首腦承認了陛下的地位,並且進京麵聖,剩下的人,就不足為慮了。”


    “哦?你也是這麽看的嗎?”皇元武輕輕的喝了一口茶,雙目微眯,看著餘生,道:“倘若沒有人進京麵聖呢?”


    “不會。”餘生迴答的斬釘截鐵。


    “你怎知不會?”


    “以陛下才幹,必然早就未雨綢繆,我來帝都十餘日,卻沒見劉儀在陛下左右,想必陛下早就想到了這一步,提前將他派出去了。”餘生麵不改色,低頭輕聲迴道。


    “你看的倒是仔細。”皇元武聞言嗬嗬一笑,繼續道:“不過我已經傳令讓他迴來了,想必不出幾日便會迴京。”


    餘生聞言,心思轉動,但沒有開口接話。皇元武的這個問題看似是在問餘生政事,其實還是再試探他,葉觀失蹤之後,皇元武身邊能談事的人並不多,劉儀算一個,他是跟著皇元武成長的,算是皇元武的嫡係,與皇元武是同一戰線,忠誠自然沒的說。另外一個就是餘生,餘生的頭腦和處事方式比劉儀強了許多,不然也不會被東王任命為四城主之一,掌東王府糧草。


    雖然皇元武和餘生年齡相仿,算是共同成長的,但餘生卻並不算皇元武的嫡係,之前勢力控製在東王府的範圍,餘生不會對皇元武造成任何威脅,但現在位置變了,所有的事情就有可能改變。皇元武要試探餘生的心意,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留在皇元武身邊的可用之人,真的不多。


    “你說的不錯,隻要有一人肯進京麵聖,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但我卻並不打算這麽辦。”皇元武眯著眼睛看著餘生,他還沒有將自己的稱唿改為朕,想必他自己心中也知道,現在他這個皇位,坐的並不穩。


    餘生心思轉動,立刻就明白了皇元武的意思,開口道:“陛下請明言,要臣下如何做?”


    “不用你如何做。”皇元武嗬嗬一笑,道:“東王府是我根基,柳元雖驍勇,但卻不是個守城之人,你要提我守好東王府,其他的事情才好辦。”


    餘生沒說話,但他心中卻已經明白了皇元武的意思,剛才開口詢問,隻是為了確定皇元武的意圖。


    兩人接觸了這麽久,皇元武成為東王府的實際控製人之後,餘生也是不遺餘力的支持,現在試探已經結束了,彼此之間就不需要更多言語。


    “臣下,遵命。”幾息之後,餘生起身,恭敬的向皇元武行禮。


    “明日早朝,我會宣布對你的任命,東王府以後就是你的管轄之地,帝都的一切事物後勤,暫時都要靠東王府方麵的支援,餘大哥,你可知道這其中的重要性?”皇元武看著餘生,語氣變得凝重,他找餘生來,其實就是這一個目的,因為他要做一件大事,一件足夠影響整個祈天的大事,而在這件事之中,東王府是重中之重。


    “臣下明白。”餘生再次恭敬行禮,而後輕聲問道:“敢問陛下,臣下迴去之後,是否要換柳元進京。”


    “暫時不用。”皇元武輕輕擺手,道:“現在大雪封路,不適合進軍,所有事情都等到春日再說,過幾日就是春元節了,過了節之後,你便迴去吧。”


    “臣下遵命。”餘生恭敬行禮,而後站在原地,等著皇元武後麵的話。


    “哦,對了。”皇元武衝餘生笑笑,而後從腰間取出一個牌子,扔給餘生,道:“我這寢殿也沒人,拿著這個牌子,以後可隨時進來找我。”


    餘生下意識的接住,低頭看了看,這是一塊通體金黃的令牌,從手感上看,明顯是純金的,上麵刻了一個明顯的“皇”字,有了這個令牌,餘生就獲得了隨意出入皇宮的權利,看過之後,餘生立刻屈膝下擺,高聲道:“謝陛下。”


    “行了,你迴去吧,有事明日再說。”皇元武衝餘生笑笑,又喝了口茶,道:“還有,就咱們兩個人的時候,你把你的禮節收一收,我不習慣。”


    “遵命。”餘生聞言,從地上起來,緩緩的後退了三步,這才退出了房門,輕輕將屋門關好,餘生徑直從寢殿的正門走出。


    外麵,一片淒冷,諾大的寢殿,好似隻有門口的兩個侍者,皇元武登基之後,好像將他的貼身護衛都遣散了,身邊不留一個人。


    餘生抬頭看看天空的那一輪明月,一種淡淡的冷意充斥全身;皇元武登上皇位,對於剩個東王府來說,都應該事一件幸事,但餘生見過皇元武之後,感覺其中有些不妥,這隻是心中的一種感覺,他卻說不上是什麽。


    在來帝都之前,餘生大概也猜到皇元武召見自己的用意了,現在祈天可算是百廢待興,皇元武登基成為皇帝,但他身邊大多都是武將,想要治理好一個國家,光靠武將是絕對不行的。


    而對於現在的皇元武來說,帝都對於他,如同雞肋,他登上了一個毫無意義的皇位,獲得的是一個已經千瘡百孔的京城,而祈天諾大的疆土,卻並沒有在他的實際掌握之中。在這個時候,對於皇元武最重要的,還是東王府。而能夠掌控東王府大小事宜的,除了皇永寧之外,就隻有自己了。現在皇永寧不知所蹤,皇元武能夠依靠的,可能也隻有自己。


    餘生理解皇元武對他的試探,也能理解皇元武將要做的事情,現在已是箭在弦上,不是他想不想的問題了。


    皇永寧一直沒有消息,餘生卻也不能直接開口去問,這件事肯定壓在皇元武的心上讓他十分苦悶,但餘生卻也沒有什麽能夠解決的辦法。既然自己沒有辦法解決,作為臣子,最好就是不要開口去問。


    不光是皇永寧,皇元武的三個弟弟,皇永寧失蹤,皇陽輝遠在南境開荒,皇宇辰又去了赤虹宗,現在音信全無,皇元武登基之後,身邊連個能夠一同慶祝的自己人都沒有,這種苦悶,可能隻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跟在侍者身後,餘生出了皇宮,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此刻已是深夜,街上空無一人,隻有能看到不遠處巡邏的兵丁,這是他們的使命。


    餘生慢慢的向前走,他的府邸離皇宮並不遠,但他卻走的很慢,迴到自己府邸的時候,已過了有一刻鍾。


    站在府邸之前,餘生再次抬頭看向天空的明月,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心道:祈天戰亂將起,為了少數人的利益,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又將流離失所。


    但這些,卻也不是餘生能夠左右的。表麵上看,好像所有的人都沒有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所有人也都因為自己的理由去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最終的結果卻是這樣,任誰也無法料到。


    餘生的心情有些苦悶,他一個人走入府邸,輕輕的關上了府邸的大門,他的目光有些憂鬱,但在大門關閉的一刹那,卻又變得堅定。


    ……


    這日清晨,數千人的騎兵,來到了赤虹山下,占領了赤虹宗山下的小鎮,他們沒有燒殺搶掠,隻是在鎮中安營紮寨,完全占據了這裏。


    皇永寧站在山腳,抬頭看看雲霧環繞的赤虹山,臉上帶著一絲邪魅的笑,沒有帶任何人,獨自一人,踏上了赤虹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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