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陵所在的山坳旁邊有條大道。


    先前劉一流和楚湛約定好,待他們出來,就在大道盡頭的林子裏見麵。


    然而此刻——


    當沈姝和楚湛,跟在楚熠身後,走進那片林子裏,等待他們的,卻是密密麻麻,身穿黑色鎧甲的兵卒。


    那些兵卒一見到他們三人,整齊肅穆閃開一條路。


    路的盡頭,一輛明黃禦攆被眾多大臣簇擁著,朝他們駛了過來。


    太後端坐在禦輦之上,側旁婢女手持風燈,將她的麵容襯的無比威嚴冷肅。


    沈姝見到這陣仗,心瞬間沉到穀底。


    她萬沒想到——


    今夜他們入了帝陵,一出來便被太後帶著朝臣,堵在門口。


    這世上哪有這麽巧的巧合。


    難不成從他們決定進入帝陵開始,便中了對方的陰謀?


    思及此,沈姝不由看向一旁的楚湛——


    帝陵的輿圖,幾日前是楚湛給她的。


    雖說今日進帝陵,是事發突然,臨時決定。


    可那也是先有輿圖,她才會動了進帝陵的念頭。


    倘若這一切是提前不好的局……


    思及此,沈姝看向楚湛的目光,登時變得幾分複雜。


    楚湛眉頭緊鎖。


    對於眼前的局麵,他亦是滿心疑惑。


    然而,當他察覺到沈姝的目光,楚湛坦然與沈姝對視,微不可見地搖頭。


    “不是我。”他無聲說道。


    說完這話,生怕沈姝不信,那雙桃花眼巴巴望著她,帶著懇切。


    沈姝見狀,心下微鬆。


    楚湛並非兩麵三刀之人,他既說了不是他,那便一定不是他。


    沈姝自認這點識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況且——


    在她看來,若是熟知“前世”之事的楚湛,布下這樣的局,與他們為敵。


    那將會是比眼前的局麵,還要麻煩的麻煩。


    可是,不是楚湛,又會是誰?


    難道還真被她猜中了——劉一流會通風報信?


    那麽問題來了,劉一流究竟是誰的人?


    此時此刻,沈姝滿腦子都是問號,可她卻隻顧著去想這次是誰坑了他們。


    反而對當前的情勢,並沒有太多擔心。


    恐怕就連沈姝自己都沒發現,不知不覺中,隻要有楚熠在的地方,她已經習慣不去擔心,會身陷險境。


    就在沈姝思索間——


    禦輦在他們一丈之外停了下來。


    太後威嚴的目光,冷肅掃過三人的麵容。


    最後,她沉冷的視線,落在了楚熠臉上。


    “熠王,你好大膽子,竟敢夜闖帝陵,你可知罪?”


    聲音不怒而威,帶著凜凜威勢。


    楚熠抬眸與她對視,淡淡道:“太後娘娘這麽晚,如此興師動眾帶人來此,就是為了要治我罪?”


    太後冷哼:“哀家接到守陵將軍密報,說你不顧阻攔趁夜擅闖帝陵。哀家知你擁兵自重,便特地召了眾位大臣前來做個見證。熠王,別說你現如今不過是個親王,哪怕你是九五之尊,這帝陵也不是你為所欲為的地方!”


    這番話,太後說的極不留情麵,直指楚熠借著手握大軍,肆意妄為。


    在場的眾位大臣,大都是太後精挑細選出來、與蕭家、與太後有舊之人。


    當然,也不乏向來耿直、從不結黨營私的純臣。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熠身上。


    楚熠負手而立,俊美的麵容,在月光映照下,盡是光明磊落的坦蕩之色。


    “太後娘娘誤會了。”楚熠一本正經迴答道:“本王今夜來帝陵,是接到北衙線報,那夥刺殺父皇的謀逆之人,闖進了帝陵裏……幸好本王來的及時,嚇走他們,不曾讓他們得手。”


    沈姝聽見這話,目光古怪看向楚熠的側臉。


    不得不說——


    向來性情端方的熠王殿下,一本正經胡說八道起來,還真比楚湛那廝能蒙人多了。


    果然,楚熠的聲音剛落,那些大臣之中,便響起一陣議論聲。


    太後乍聽見楚熠提到先帝棺槨,臉上極快閃過一絲異樣。


    隻是隨即,她見那些大臣如此輕易便被楚熠帶了節奏,沉肅的麵容多了幾絲怒火。


    “胡說八道!”太後沉喝道:“你當帝陵這麽多守陵兵卒都是死人嗎!若果真有賊人闖入帝陵,他們能看不見?明明闖進帝陵的隻有你們三人,何來刺客賊人!說,你們趁夜闖入帝陵,究竟要做什麽?”


    楚熠看著她,神色淡淡:“帝陵這麽多守衛,全被太後布防在此處,看不見賊人也實屬尋常。本王反倒想問問太後娘娘,為何賊人擅闖帝陵之際,娘娘還將守陵兵卒調至此處,讓賊人得以趁虛而入?”


    此話一出,人群之中登時響起不安的躁動聲。


    太後沒想到楚熠會這麽反將她一軍,勃然大怒。


    “放肆!哀家是你皇祖母,你竟敢如此忤逆尊長,來人!把他們給……”


    太後的話,還未曾說完——


    一柄長劍夾裹著凜冽的威勢,指向她的心口,讓她的命令戛然而止。


    長劍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楚熠。


    “你敢拿劍指著哀家?!”太後不可置信地道。


    楚熠一雙鳳眸,如覆寒冰,冷冷睇著她:“本王說過,父皇沒醒來之前,與承恩公府有關之人,皆是刺殺父皇的嫌犯。太後娘娘雖是本王長輩,可若想仗著身份助紂為虐,就別怪本王枉顧人倫綱常。”


    這樣的話,若是別人說來,聽上去或許狂妄無理到極點。


    可偏生從楚熠口中說出來,反倒有種正氣淩然的氣勢。


    承恩公府自打被人發現沙彌屍首與之有關以後,再加上接二連三的事件,早已在文武百官心底被打上烙印。


    而此刻,楚熠劍指太後,雖說是忤逆不孝之舉。


    可他話裏的意思,卻直指擅闖帝陵的“賊人”與承恩公府有關。


    眾所周知,熠王向來有一說一,從不打誑語,更不會騙人。


    這樣的舉動,讓在場百官,甚至那些與蕭家、太後親近之人,不由得都在心底偏信了熠王幾分。


    太後驚懼看著指著自己的鋒利劍刃——


    她這一生,見過橫的,從沒見過敢在她麵前這樣橫的。


    她自來惜命,絕不會拿命去和狠人對賭。


    “你先把劍放下。”


    太後放緩了語氣,腦子轉的飛快:“到底帝陵有沒有闖進過賊人,遣人一驗便知。”


    她說著,一雙眼睛冷不丁落在沈姝臉上,她似突然想到什麽似得,故意提了口氣,高聲說道:“你父皇危在旦夕,唯有安定縣主方能救他一命,如今萬事先放一邊,須得先救你父皇才最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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