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的生母地位有些尷尬。


    恭妃的位分並不高,這麽多年也一直都不受嘉平帝重視,如果不是因為她懷了五皇子且被預言腹中子極貴,她應當連鋪宮這個待遇也沒有。


    因此他在幼時便由太後作主,給了皇後養著。


    衛皇後當時正喪子不久,宮中孩子不多,能夠給她養的更不多,唯有恭妃既沒有地位也沒有寵愛,生下的孩子命格又貴重,正好符合要求,因此衛皇後很快便接受了這個孩子。


    這麽多年來,她對五皇子的確也算得上是盡心盡力。


    此刻衛皇後歎了口氣,皺著眉頭問他“去看過你母妃了不成?”


    恭妃的身體向來不是很好,她當年是宮女出身,嘉平帝一時興起臨幸了她,卻並不想給她名分,連起居注也並不想記下這件事,還是太後出麵,才叫她有了名分,可是給的位分也不高不過是個昭儀。


    衛皇後一開始覺得她礙事,可是她畢竟是五皇子生母,又自來謹慎小心,她也就漸漸對恭妃有了些香火情。


    “還沒呢,先給祖母跟您請了安,再去拜見母妃。”五皇子說的衛皇後眉開眼笑,見太後笑著搖頭,便又問“聽說今天禦花園出事了?”


    如果換個別人來問這樣的事,少不得會得到一頓訓斥,可是既然問的是五皇子,衛皇後便很自然的將整件事都和盤托出了,皺著眉頭道“盛家越的囂張不像話!天子眼前,也如此跋扈,指鹿為馬,恨不得逼死一個小姑娘!”


    一遇見跟盛貴妃有關的事,衛皇後是很難保持絕對的鎮定的,此刻也不例外,五皇子自動忽略她的壞情緒,將注意力放在這件事上,看著太後道“老娘娘,父皇如今對那些道士愈寵幸,也難怪縱得他們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妄想來蒙蔽聖聽了,正該借著此事好好清理一番這些害群之馬,叫他們都知道厲害。”


    這話說的不痛不癢,太後哼了一聲,眉目間忍不住帶了些譏誚“插手朝政,勾結大臣,這哪一項都是罪該萬死的大罪!他們自然是死定了,可是另一頭呢?”


    另一頭到底是盛家。


    衛皇後幾分不滿幾分怨忿“另一頭還能怎麽辦?這麽多年下來,也不是沒出過事,可是哪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小的?這點事,當然奈何不了她們。”


    話說的難聽了些,可是的確是事實。


    如果隻有一個朱元的話,要叫嘉平帝下定決心動自己寵妃的親爹,那的確是分量不大夠。


    正說著,翁姑已經帶著換好了衣裳的朱元迴來,太後見了她便招唿了一聲,叫她先見過五皇子。


    楚庭川還沒等她出聲就先叫了免,不著痕跡的看了她一遍,見她沒什麽不妥,才問她“受傷了?”


    翁姑搶在朱元前頭點頭“後背被豹子劃傷了,傷的有些嚴重,當時那豹子那麽用力撐下去的,也虧得朱姑娘能忍得住,呆在禦花園那麽久,一聲疼也沒叫。”


    她還差點兒以為朱元是真的一點兒傷也沒有,可是誰知道剛才朱元換下衣裳一看,後背已經血肉模糊了。


    這姑娘也真是夠忍得住。


    太後有些意外,忍不住便道“當初你母親也是這樣,明明自己身體也不好,可是卻始終一聲不吭,問她也不說。你們啊,真是”


    她叫朱元到自己身邊,帶著幾分憐惜的搖了搖頭“這樣可不好,你不說出來,誰知道你痛,誰知道你傷得重呢?忍著的人是不會得到旁人的安慰的。”


    朱元垂眉斂目,並不覺得自己的傷有多嚴重。


    她童年時期在後山住著,跟綠衣兩個人山上爬上爬下,吃過的苦受過的傷已經無法計數,甚至有一次還為了采茶籽而從山上滾落下去,落在滿地的荊棘裏,痛這種觸覺,對她來說實在不是什麽難忍的事。


    至於要拿這痛楚去要求些什麽得到些什麽,那更是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


    不被愛的孩子,天生比普通的人更不懂得如何索取。


    她沒有迴太後的這番話,等到太後將衛皇後和五皇子都先打走了,才替太後再次施針。


    等到再將藥方開好,已經過了正午,太後原本要留朱元用飯,可是想到朱元記掛弟弟,便叫翁姑準備了賞賜,送朱元出宮。


    因為這迴算是徹底跟盛家撕破了臉,太後還特意叫翁姑親自送她出宮。


    朱元心裏有些感動,她知道太後跟嘉平帝的關係其實並不如表麵上看上去的那樣好,在嘉平帝還未表態的當下,太後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難得了。


    翁姑也笑著跟她說“老娘娘可真是看重您,當初能叫她老人家特意叮囑要照顧的,還是你母親呢。”


    朱元點了點頭,才下台階便見楚庭川竟等在外頭,不由便有些錯愕。


    翁姑也嚇了一跳,可她是知道朱元是五皇子救命恩人這件事的,隻當五皇子是還有什麽事要問朱元,便笑著行了個禮“我還有些東西忘了拿,還請朱姑娘稍等我一會兒。”


    朱元點頭答應,楚庭川卻出聲叫住她“甕姑姑別忙了,我也正要出宮,就一道走吧。”


    翁姑有些疑心自己是否聽錯。


    正要出宮?


    可是五皇子向來是深居簡出的個性啊!


    她看了朱元一眼,意識到五皇子就是特意為了找朱元來的,心裏有些詫異,卻也沒再說什麽,隻是欠了欠身子,特意落後了幾步,留她們兩個人並肩而行。


    四周空曠下來,楚庭川的幾個近侍遠遠的守著,他看了朱元一眼,問她“傷的那麽重,當時怎麽不說?”


    朱元有些莫名,見他語氣有些嚴肅,便輕描淡寫的搖頭“沒什麽,當時那樣的情形,這些都顧不上,能叫聖上留意那個馴獸太監跟常應之間的關係非常才是最重要的。”


    正是緊張的時候,她怎麽可能分心在別處?


    楚庭川有些不讚同,停下來皺眉看她一眼,最後卻隻是摸出兩個白玉瓶遞給她“這你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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