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整個天空變成了藍色,沒有黑暗,也沒有雨。

    簡葇轉臉看看身邊,空無一人的冰冷。

    忽視掉內心的失落,她擁著被子坐起來,發現枕邊放著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浴巾,浴巾上有一張簡短的字條,剛勁有力的字跡一看就是鄭偉的風格。

    【我去上班了,早餐在保溫盒裏,吃過了再走。】

    拿起白色的浴巾,指尖觸摸過棉柔的質地,她苦澀地微笑。

    ……

    圍著浴巾走進飯廳,她一眼便看見古色古香的紅木雕花桌椅,蔓藤纏繞的鏤空圖案生動得仿佛纏繞捆綁住了她的魂魄。她怔忡了好一陣,才想起從保溫盒裏拿出早餐。

    香濃的豆漿還滾燙著,油條也還香酥可口。

    五年了,對麵街那間早餐店還沒關門!

    吃著吃著,她才想起個重要的事情,她沒有可以穿出門的衣服。看著手機的通訊錄從頭滑到尾,最後她點了駱晴的名字。

    駱晴被睡意浸透的聲音傳來。“喂......”

    “我在藍籌名座e座19樓1號,拿套衣服過來接我,快點啊。”

    “衣服?你衣服呢?”

    “我昨晚喝高了,衣服被人扯成布條了。”

    “男人,還是女人?!”

    這個,重要嗎?好像挺重要。“......男人。”

    電話那邊的聲音頓時困意全無。“你,昨晚不是讓男人睡了吧!”

    “你還能想到其他可能麽?”

    *****

    天被連綿幾日的雨衝洗過後,水靈靈的藍,晨光穿過薄霧,淡淡的寧靜。

    立交橋上卻是喧鬧的,此起彼伏的喇叭聲,讓人無暇去感受這明媚的陽光。

    駱晴心急火燎於上班高峰時段,在立交橋上拚出條血路趕到一處十分寒酸的公寓。其實按照地理位置看,這處公寓即便稱不上豪宅,也算個高端住宅,隻不過以她看多了金碧輝煌豪宅名邸的欣賞眼光看來,這一百多平米的三室兩廳委實小了點,再加上簡約又簡單的灰白色格調,除了必不可少的家具,沒有裝飾和光彩,乍一看去,跟家徒四壁差不多。

    環顧一圈,整個房間唯一看上去有點價值和光彩的,隻有餐廳那個上好的紅木雕花餐桌,偏偏這餐桌與整體裝修格調完全格格不入,越看越突兀。

    而所謂的“受害人”此刻正圍了件白色浴巾,坐在紅木雕花的餐桌前吃油條豆漿吃得不亦樂乎。駱晴真恨不得拿油條抽死她。

    她把手中的裙子往簡葇麵前一丟,緩了口氣才開吼:“你不是說你昨晚被一個醉鬼睡了麽……我闖了三個紅燈趕過來,鬧了半天你是逗我玩兒呢?!”

    受害人指了指自己肩上重疊的吻痕,又指了指椅子邊變成一團殘布的名牌時裝,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反問:“這還不夠明顯嘛?難道非要我跟偶像劇裏的女一號一樣,抱著床單哭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你才相信?”

    駱晴冷靜想想,那的確不符合簡葇的作風。這麽多年的朋友,簡葇那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的性格駱晴比誰都清楚,她越裝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心裏越是淚流成河。要是她抱著床單哭得天昏地暗,哭訴自己悲慘的經曆,不用說,那肯定是在試戲。

    思及此處,駱晴頓時生出把那個下流無恥的男人剝一層皮的衝動,假如簡葇還沒這麽做的話。

    “那男人呢?”駱晴張望了一圈,不見人影。“還活著吧?”

    “走了,趕著去上班。”

    也就是說已經和平解決了。

    嗯,不得不說這也是理智又明智的選擇。畢竟以她們這種工作性質,非常不適合對薄公堂,搞不好名利雙失,還被人罵成是“賣肉炒作”。

    她拖了桌邊的椅子過來,坐下歇了口氣,又問:“他怎麽補償你的?”

    簡葇指了指桌上很接地氣兒的早餐:“他給我買了早餐,豆漿是新榨的,油條是新炸的,味道不錯,你來嚐嚐。”

    “我靠!搞沒搞錯!這是哪冒出的極品啊!”

    “不然要他怎麽樣,帶我坐遊艇吃法餐,順便開瓶紅酒慶祝一下?!”

    駱晴真有點搞不懂了。這是什麽情況,一個剛被人性~侵~犯的女人,還有心情自娛自樂?最關鍵的是,這個女人是簡葇,那個一心吃齋禮佛,修身養性,避男人如避蛇蠍的簡葇!

    “你,沒事兒吧?”她試探著問。

    簡葇抬眼,一雙明眸千年不變的沉靜,隻是多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放心,我沒事兒。”

    “我跟你說,沒事兒也絕對不能輕饒了他,”她提出很有建設性的意見。“你就算不要個三環內的豪宅,也該讓他賠償你個百八十萬的精神損失費!”

    簡葇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角,又抹了抹沾滿油的手指

    ,“他沒錢,像他那種朝九晚五上班的公務員,陽光工程了以後,月收入頂多萬八的,拿什麽送我豪宅?!”

    “公務員?”駱晴更懵了。“你昨晚不是應酬《上位》的投資方嗎?從哪冒出個吃皇糧的?”

    “……”

    門鈴聲響起,簡葇“噓”了一聲,駱晴才把一肚子的問題咽迴去。門外的人似乎知道裏麵的人不會應聲,在門口大聲說:“簡小姐,您好,我是ports東方廣場店的店長。很抱歉,路上堵車,您的裙子送來晚了。”

    等了一會兒不見裏麵有迴音,他又接著說:“如果您不方便,我把裙子放在門口,不打擾您了……”

    外麵許久沒有了動靜,簡葇才把門打開一條縫,伸手把包裝精美的禮品袋摸進來。

    包裝拆開,裏麵的裙子和她昨晚穿的是同一款式,尺碼也是一模一樣,所不同的是這條是嶄新的。

    對著裙子呆了一呆,她轉頭看了一眼滿臉問號的駱晴:“唉,早知道他有這良心,能賠給我裙子,我就不勞您大駕了。”

    說的是人話嘛!她要是為了送衣服,用得著闖三個紅燈!

    駱晴不禁又看看簡葇,她的美一向是很風情的,今天卻美得有點飄忽,性感的唇邊掛著自嘲的微笑,撩人的眼角眉梢也浸透著嘲弄的笑意,隻是朦朧的眸子裏有幾絲紅血絲,顯出幾分憔悴。

    說不清的一種直覺,她總感覺簡葇今天有點反常,不,是十分反常。

    “簡葇,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駱晴臉上難得一見的認真。“愛上他了。”

    “愛上他?!”簡葇唇邊的笑意更濃,好像聽到了一個很可笑的笑話,可駱晴還是捕捉到她嘴角的笑意曾有一瞬短暫的僵硬。“好了,別鬧了,我去換衣服。”

    看樣子,從簡葇嘴裏弄明白真相是不可能了,駱晴幹脆趁著她去洗手間換衣服,打電話給經紀人威爺。

    在電話裏繞了幾個圈子,她才問出想問的:“威爺,我聽說昨晚簡葇讓個吃皇糧的拐走了,誰這麽有能耐呀?簡葇居然能讓他得手?”

    “還能有誰,鄭少唄。”

    “哪個鄭少?”

    “還能有哪個?!不就是你總到處跟人打聽手機號的那個……”

    駱晴拿著電話的手一抖,“你是說,鄭偉?”

    “可不就是他。你肯定想不到,他竟然是簡葇的影迷……”威爺後麵

    說什麽,她已經沒心思再聽了。

    鄭偉,原來是他。

    現在,她徹底明白簡葇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

    她是動了心了。

    不會錯的,遇上鄭偉的女人,很難不為他動心。然,動心以後,很難不傷心。

    因為女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他全都有——除了專情!

    一想到這是鄭偉的家,駱晴又仔細打量一番這個家徒四壁的公寓,果真是符合他的風格,低調得不能再低調。

    據說想了解一個男人,一定要看他的書房。滿懷期待,駱晴悄悄走書房。

    應該是在軍校養成的習慣,鄭偉所有的東西都是擺放整齊,沒有一絲雜亂,除了掉在牆角的一本雜誌。

    她俯身拾起來,一眼便看見雜誌封麵上的醒目標題——世紀傳媒少東宣布離婚,“小三”守候五年修成正果。背景是兩張配圖,一張是幾年前的深夜嶽啟飛擁著簡葇走出一間會員製的高級會所,另一張則是近期拍的,他們在某酒店的咖啡廳相談甚歡。

    放下雜誌,駱晴發現書櫃中有一層整整齊齊放滿了碟片,而且都是正版的影視劇,駱晴滿心好奇地細看,居然全部都是簡葇參演過的影視劇。

    威爺說他是簡葇的影迷,原本她還不信,現在她信了!

    ……

    洗手間裏,簡葇已經換好了衣服,卻沒有離開。她站在浴池前,靜靜望著還浸泡著玫瑰花瓣的水池。

    花影浮動中,她自動掐片的腦子裏突然閃現過一個畫麵——

    他抱著沉睡中不著寸縷的她走進浴室,試了試水溫,才將她放入潔白的浴池,他的動作極輕,像是怕吵醒了熟睡中的她。他用毛巾沾了水,擰幹後又貼在臉上試了試溫度,才將溫熱的毛巾貼上她滾燙的臉上,擦拭著她不堪入目的濃妝。

    一陣涼氣從窗口吹入,她不由自主地輕顫,他立刻停下動作……

    她懶懶掀了下眼瞼,瞟他一眼,顫抖的身子自然而然靠入他胸膛。“我好冷。”

    他擁住她,許久,直到她不再顫抖。

    “還冷嗎?”

    她搖頭,身體不再冰冷,卻還貪戀著他的氣息,不肯離開。他也沒有放開她,久久地維持著半傾身體的高難度姿勢。

    等到她完全睡熟了,他貼在她耳邊的唇發出喃喃的低語。“你知道麽,我想要的女人,始終隻有你一個……”

    我想要的女人,始終隻有你一個……

    這句話要是換在若幹年前聽到,簡葇一定迴之淡然的微笑,告訴他:這世上,沒有男人隻想要一個女人。

    然而,時至今日,她不想笑了。

    她努力想睜開眼,眼皮似有千斤重,怎麽也抬不起來。最後,她選擇動了動嘴唇,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迴答:“我不想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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