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屋更新時間:2010-11-2917:57:19本章字數:3689

    蕊兒心頭煩悶地信步亂走,迴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已不知不覺到了柴房附近。

    榕樹下,五花大綁著被傷痛和蚊蟲折磨了一宿的人,此刻終於不支地沉沉睡去。

    蕊兒輕歎一聲,略走進些才發覺,劉羽赤*裸的上身和臉頸處竟密密地停滿了蚊蟲、小咬、蒼蠅……隻驚得背上沁出一層冷汗,忙揮帕替他驅趕。

    隻是,劉羽一身鞭傷,那些蠅蟲聞到血腥之氣又如何肯走,不過驚飛了又落下而已,蕊兒隻得不停地來迴揮帕,不過一會手臂已然酸軟。

    自昏睡中感覺到麵前身畔的氣息流動,劉羽悠悠睜開雙眼,見蕊兒正氣惱地為自己驅逐蚊蟲,不禁心頭一熱:這丫頭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說話比誰都厲害,心卻比誰都軟。

    蕊兒忽然發現他不知何時醒來正微笑地看著自己,俏臉一紅,忙把揮著帕子的手縮了迴去,口中嬌嗔道:“看什麽看。”

    劉羽好脾氣地一笑:“你家姑娘還好麽?”

    蕊兒神色一黯,絞著帕子道:“怎麽會好。”

    他關切地追問道:“寧王把她怎麽了?”

    蕊兒頓時俏臉緋紅,頓足道:“問那麽多幹嗎,反正就是很不好了。”

    劉羽一怔,心下已明了,歎道:“那你更該去陪陪她。”

    她咬唇道:“你以為我不想啊?可是她說她累了,就自己走上樓去睡覺了,連午飯都不讓我叫她吃。”

    劉羽正垂首沉吟間,卻見一個護院打著哈欠走過來給他解繩子:“小子,快點去挑水。”

    蕊兒聞言立時跳起來道:“喂,你們有沒有人性啊?他在這裏綁了一夜,身上又有傷,你還要讓他挑水!?”

    那個護院已懶懶地迴身向住處走去:“王爺說了,餓三天不給飯吃,可沒說不用幹活啊,再說,他不挑水晚上那麽多人用什麽?”口中兀自還在說著什麽,卻是已經漸行漸遠。

    蕊兒切齒道:“狗仗人勢。”

    劉羽笑著道:“我沒事,隻是身上癢得很。”

    蕊兒細一看,隻見他身上密密麻麻盡是蟲叮的腫塊,那小咬平日裏但叮上一兩口已是奇癢難耐,何況這層層疊疊的一身?

    她忙道:“你去打水洗一洗,我這裏有禦貢的蘆薈薄荷膏,拿過來抹上就不癢了。”

    劉羽強打精神梳洗擦身。

    過了一會,蕊兒捧著金瘡藥和薄荷膏來,讓他拿著瓷瓶自行塗抹,自己卻伸出指甲挑出一些來小心地為他輕揉背上的蟲痕……

    這一日,鴇母並不讓人給劉羽飯吃,蕊兒忖度再三,終於是顧念著楊柳風的處境,也不敢擅自給他吃食。

    隻是,楊柳風整整睡了一天,蕊兒便得閑陪他說了一天的話,相談甚歡倒也不覺得十分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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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沉西山,楊柳風才懨懨地起身。

    有過昨夜的一鬧,鴇母多少也是有點明白楊柳風在寧王心中的位置,這一頓的晚飯比之兩個月來的任何一頓都不知道要豐富多少。

    隻是她懶懶地略動了幾口就說吃不下了。

    蕊兒看著一桌子豐盛的菜肴輕輕歎道:“有人是想吃吃不著,有人是有吃吃不下。”

    楊柳風怔了怔,忙問原由,蕊兒便將劉羽已經餓了一天的事情說了。

    略一沉吟,吩咐蕊兒道:“你把我沒動過的菜裝在食盒裏給他送去,有人要問就說是我讓給的。”

    “可是……姑娘。”

    淡淡地揮手道:“去吧,王爺那裏有我呢。”

    蕊兒隻得諾諾地去了。

    半晌,迴轉,卻見她仍舊是懶懶地枯坐。

    拿話逗她,也是倦倦地不愛多說。

    絞盡腦汁,蕊兒忽然笑著額手道:“瞧我這個記性,過年的那會有兩壇禦貢的九醞春酒,當時就喝了一壇,還有一壇叫我給放在櫥角裏頭,本想著給你過生辰的時候拿出來打開,誰知那天王爺偏又請了宮裏的戲班來賀壽,結果我也就給拋在腦後了,現今倒不如拿出來給姑娘解解饞?”

    楊柳風笑笑道:“那酒好得很,我一個人喝怕是折福了,怪累的,還是早點歇息吧。”

    蕊兒不依地搖晃著她道:“好風兒,你足足地睡了一天,再睡,人就要睡傻了,憑他怎麽好的酒,也不過是給人喝的,哪有什麽折不折的說法?”

    楊柳風失笑道:“平日我要喝個一口半口的你都攔著,今天怎麽倒勸著我喝了?”

    蕊兒眼珠一轉已是笑道:“姑娘一喝酒必有好詩好詞,蕊兒是看著姑娘很久沒寫點什麽了,

    所以上手來幫一把,也慰一慰那些巴巴盼著的江南士子的心。”說著已自笑著去取酒。

    楊柳風無奈地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這些年來,也隻有她在自己傷心難過的時候相伴左右,盡心開解……

    壇封甫開,已是酒香四溢,楊柳風慵懶的雙眸終於不禁灼灼地亮起來:“好酒!”

    蕊兒一邊往院中的石桌上擺著幹果一邊道:“原就是好酒。”忽然撲哧一聲笑道:“好酒配好詩,隻不知姑娘可有詩了沒有。”

    楊柳風失笑道:“你這丫頭,我酒還未入口便惦著詩了?”

    蕊兒壞笑著拉她入座道:“可不是,蕊兒想著姑娘若隻聞聞味兒就有詩,這壇子好酒便省了,若不然今日隻怕是剩不下一星半點了。”

    楊柳風攬過壇子道:“你既如此說我今日偏喝完了才寫。”

    蕊兒已是大笑著道:“人家不知道姑娘的酒量,蕊兒還不知麽?阿彌陀佛,你隻開恩剩下那壇子就好。”

    話音未落,兩個人皆已是不禁笑得花枝亂顫。

    蕊兒忍著笑道:“姑娘今日用哪套酒器,是不是還用上迴的碧玉蕉葉盞?說出來蕊兒也好去取來。”

    楊柳風蹙眉道:“這一大壇子酒用那麽小的杯子怕不喝到天明去?”微一沉吟道:“你去把那白釉剔刻荷花碗拿一個過來,我就抱著壇子倒在碗裏喝,豈不爽快?”

    片刻,蕊兒拿著一盅一碗笑不可支地折迴來道:“我不過攛掇她喝口酒,倒惹出個強盜來了。”

    楊柳風抬眉不解。

    蕊兒將那碗放到桌上指著道:“從來隻聽說綠林好漢‘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如今姑娘這可不是大碗喝酒麽?罷了,罷了,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現成的紅燒肉,拿來應了這個景便是。”

    楊柳風忍俊不禁道:“就是這丫頭的一張嘴,挑唆了家喝酒,又拿人家打趣,你這手裏的酒盅又是用來玩什麽花樣?”

    她掩唇輕笑道:“蕊兒是怕姑娘獨酌無趣,舍命陪君子罷了。”

    楊柳風忙搶過杯子撂到一邊:“你就讓我省省心吧,過年那會王爺偏縱著你喝酒,不過兩盅,一身的疹子倒發了大半個月,如今誰還敢讓你喝呢?”

    蕊兒也不爭辯,隻捧起壇來倒了個滿碗:“既如此,蕊兒替姑娘研磨。”

    楊柳風端過酒碗仰頭飲盡,入口綿醇甘冽,迴味純淨悠長,濃鬱而不猛,柔和而不淡,令人齒

    頰生香欲罷不能。

    爽然一笑道:“好酒!”

    舉眸,卻見蕊兒已忙忙地擺上了琴案,正焚著香,不禁奇道:“我不過喝幾口酒,你又搬出這些來作什麽?”

    蕊兒笑道:“既有酒豈可無琴?蕊兒想著,醉靨經了姑娘那麽多調理早就有了靈性,如今新得了素泠,豈能不趁著這大好良機,沾沾咱們姑娘酒後的仙氣?”

    楊柳風輕笑著倒酒:“偏你就能生出那麽多的花樣。”眸中已頗有感激之色,隻是抬腕飲酒,卻並不多說。

    蕊兒又忙進忙出的拿來筆硯,正待迴屋取紙,卻被楊柳風叫住道:“你也不必拿紙,去換兩支大抓筆來,隻管研磨便是。”

    蕊兒驚喜地道:“莫非姑娘興致如此,今日竟要雙手同書?”

    楊柳風再次滿飲一碗道:“說不得也就隻好陪你瘋這一迴了。”

    蕊兒已是歡唿一聲,跑進屋裏取了兩支抓筆,卻疑惑地道:“不用紙可卻寫在哪裏呢?”

    楊柳風笑而不答,隻是目注院中鬱鬱的桃樹不停地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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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風寄語:

    鬱之於內,必定要發之於外。

    再堅固的心理防線也有決堤的時候,何況是被所愛的人傷害和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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