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真真一直矗立在客棧的門外,雪花從她的眼前飄落,她的神情是那麽的著急與絕望。她清楚的看見李嫁衣的失魂一躍,像一直墜落的蝴蝶,在飄雪中遠去,她沒有能力追上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消失。時間一秒秒的流逝,她感覺著自己的身體慢慢的變冷。一個人,漫天的雪花,寂靜折磨的她將會發瘋,她想離開這裏。可是君天,她不能拋棄,雪兒已經不在了,她不要看著自己的親人朋友一個個的離去,不要!她不要!

    風雪歸來,一個人,一個浪子,他渴望的隻有溫暖還有安心。李嫁衣在望見羅真真的那一刻,真的熱淚盈眶,那一股從心底湧起的溫暖,終於支撐著他迴到了中原客棧。他的半個身子已經失去了知覺,毒液開始流遍他的全身,傷口也開始腐爛。羅真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形,手忙腳亂的為他包紮著傷口,可是淤血一股股的流出,散發著惡臭,弄髒了所有接觸過的東西。

    “怎麽辦?李大哥,你的傷口,你的傷口,怎麽辦啊?”羅真真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才好。

    “我想喝點酒,羅姑娘,你幫我溫壺酒好麽,我感覺身體好冷。”李嫁衣哆嗦著道。

    “李大哥,你不要死,你會沒有事的,你一定會沒有事的。”羅真真一邊幫李嫁衣裹緊衣服,一邊道。

    “給我點酒好麽,我真的好冷,真的好冷……”李嫁衣感覺自己慢慢的僵硬,身上仿佛沒有了一絲溫度。

    “好,我現在就去溫酒,現在就去,……李大哥,你一定要堅持住,一定……我很快就迴來的……”夥計們都走了,羅真真四下五處的去找東西。突然之間她感覺自己竟然那麽的沒有用,為什麽這一點小事都做不好,她一邊忙著手上的事情,一邊哭著,有一種讓人心碎的疼痛。

    李嫁衣就那樣躺在椅子上不再動彈,雙眼呆呆的望著屋頂,他想起了洛先生曾經和他說過的一些事情,可是現在他都已經無法辦到。他想到了死,原來也是那麽的自然,不再疼痛,不再想念,不再渴望,不再掙紮……都是那麽的簡單。也許他真的會死,可又那麽的不甘心,他想努力的讓自己坐起來,可是他辦不到。他的手顫抖著,什麽都抓不到了,最終無力的垂落在胸前。他想起了羅真真,一個那麽渴望他活下來的女人,也許他是愛她的,但也許再沒有機會說出來。他會死麽?也許一切都會失去,一切都不再存在。他就那樣慢慢的閉上眼睛,使出最後的力氣從懷裏抽出一樣東西:香帕。那是羅真真的東西,他一直都沒有還給她,現在他要還給她了,他知道她會看到的。

    羅真真迴來的時候,李嫁衣已經昏迷了過去,那滿身的鮮血讓她驚慌的將酒壺打碎在地上。李嫁衣的傷口還在流血,這讓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慌亂中她看到了他手中的香帕,“玉骨香眉”,那熟悉的圖案她怎麽會不再記得!但她再也顧及不了這麽多了,隻是將香帕緊緊的裹在傷口處,看著那鮮血慢慢的染紅香帕,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放聲大哭。

    洛先生曾經說過一句話:人生苦短。李嫁衣聽過這句話,但羅真真沒有聽過。當她用盡全部的精力照顧兩個男人的時候,她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們盡快的醒來。人是容易消瘦的,幾日下來羅真真真的讓我們明白了什麽是紅顏憔悴,香消玉焚。

    她總是用最溫暖的水最柔軟的毛巾去擦洗李嫁衣的臉龐,總是用最溫柔的動作去擦洗他的身體。李嫁衣的傷口並沒有愈合,但血已經不再流了,她用手撫摩著他的傷口,她不要讓他感到疼痛。

    “你瘦了。”李嫁衣的聲音輕輕的響起,他的手握住了羅真真的手。

    “你醒了……李大哥,你真的醒了……”羅真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聲音都激動的顫抖。

    “我沒有死,謝謝你,真真。”李嫁衣用手輕輕的撫著羅真真的眼角,“你不要哭,真的不要哭,我很好。”

    “我去給你煮點吃的,我一會兒就迴來。”羅真真道,李嫁衣醒了,對她而言這真是天大的喜訊,多日的期盼終於成真了。

    李嫁衣吃的很少,對他而言也許休息才是最重要的。“好吃麽,你一定要多吃點。”羅真真一直不停的說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說什麽樣的話好,她真的很開心。

    “君天兄弟,他怎樣了?”李嫁衣問。

    “也許不會醒來了,一點情況都沒有。”羅真真道。

    “他會好的,隻是還需要一些時間而已。”李嫁衣道。

    “他一直沒有進過食物,我真的害怕他撐不下去。”羅真真道。

    “小寶迴來了麽?”李嫁衣問,如果小寶在這君天否許會更好一些。

    “沒有,店裏的夥計都走光了,他也許也不會迴來了。”羅真真道。

    “誰說我不會迴來了?”小寶的聲音突然間響了起來,一瞬間他就跑到了樓上來,“我說過我會迴來的,就一定會迴來,男人說的話怎麽可以不算數。”

    “你真的是個守信用的人,可你為何到今日才迴來?”李嫁衣看著小寶油光滿麵,興高采烈的樣子,真不明白他跑到那裏去了。

    “我麽?當然去了好地方了,可是我不告訴你。”小寶道:“你的氣色怎麽這麽差,生病了麽?”“沒有生病,是受傷了。”李嫁衣道。

    “受傷了?”小寶不相信的道:“在東原客棧誰可以傷的了你,來,讓我看看傷口。”

    傷口已經結疤,但也隻限與表麵而已,小寶看的很是仔細,少頃,他才抬起頭,道:“你沒有聽我的話,你出了中原客棧。”

    “你怎麽知道的?”李嫁衣本來認為這隻是小孩子的遊戲心態罷了,但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

    “出了中原客棧你就死定了,”小寶一字一句的道:“可是你現在竟然活的好好的,真是奇怪。”

    “你知道我受的是什麽傷?”李嫁衣問。

    “我當然知道,”小寶拍著胸口道:“這是如畫用牙齒咬的,他竟然這麽狠毒,師傅知道的話他就死定了。”

    “如畫?畫中人?……”李嫁衣反複的念了幾遍才明了那天咬他的人竟然就是小寶的師兄。

    “你在想什麽?小寶。”羅真真看見小寶一副出神的樣子,忍不住問。

    “不對。”小寶突然叫道。

    “什麽不對?”兩個人都被他的大叫嚇了一跳。

    “師傅說過任何人被如畫咬過都不可能活命的,可是你卻好端端的還在這裏。”小寶道:“你們是不是得到了什麽靈丹妙藥?”

    “沒有啊!”兩個人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我不相信,你們騙我。”小寶氣鼓鼓的道:“我要搜一搜。”當下也不管李嫁衣是否同意,就將手在他的懷裏亂掏一氣。

    李嫁衣身體虛弱,也隻有任他胡來,他的身上又有什麽靈丹妙藥呢。

    “哈,我找到了。”小寶突然興奮的道。李嫁衣盯眼一看才發現小寶手中拿著的竟然是一塊染滿血跡的香帕,他的傷好一點以後並沒有舍得把它扔掉,放在懷裏想不到被小寶摸了出來。

    “小寶別胡鬧了,快把東西還給我。”李嫁衣被小寶弄的很不自在。

    “”玉骨香眉“?果然是陳年舊物。”小寶一副明了一切的神情,“內沁千年寒梅之靈,不對,這是什麽味道?”

    “什麽味道?”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道,兩人根本就不明白小寶在說些什麽。

    “含笑花!”小寶這次是真的大叫了起來,他的嗓子竟然是那麽的大,“一定是含笑花!我知道了,這上麵塗的是含笑花的花汁,怪不的你能活下來了。啊!這真是千年的寶貝,快告訴我,這是誰擰上去的,仙女姐姐,你快告訴我這是誰擰上去的?”

    “這是我擰上去的。”羅真真道:“我用它包著花瓣時擰上去的。”

    “是你?太好了!”小寶叫道:“那花呢?仙女姐姐你快告訴我花在哪裏?我都找了幾年了,你把花給我看看好麽?”

    “花不在了,被別人拿走了。”羅真真道。

    “是誰拿走了?仙女姐姐你快說啊!”小寶急切的道。

    “我不知道?”羅真真突然很不耐煩的樣子,“花沒有了,花沒有了,你不要問我了……”話還沒有說完她的人就跑到樓下去了。

    “仙女姐姐怎麽了?”小寶有點奇怪的道。

    “也許隻是有點累了?你暫時就別煩她了。”李嫁衣道。

    “我會找到花的,我一定會找到花的。”小寶道,他話說完起身就走。

    “你到什麽地方去?”李嫁衣問道。

    “我去找含笑花?”小寶頭也不迴的道。

    “你答應過要救活我朋友的,難道你忘記了。”李嫁衣大聲道。

    “我當然還記得,但我現在要去找含笑花。”小寶摸著頭,一副萬分為難的樣子道。

    “等你再迴來,人已經死了,你救不活一個死人,男人說話要算話的。”李嫁衣道。

    “也許我很快就會迴來,很快就會迴來。”小寶道。

    “你也不能確定是吧,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含笑花在誰的手上,你也不知道能否找的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可以迴來。”李嫁衣放低聲音道:“你這麽盲目的出去亂找,還不如在這裏救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也是仙女姐姐的朋友,你救好了她的朋友,她會很開心的,也許她就會告訴你是誰拿走了含笑花。”

    “你說的是不錯,但仙女姐姐否許不會和我說的,含笑花真的是寶貝。”小寶不無憂慮的道。

    “我會好好和她說的,她一定會聽的。”李嫁衣道。

    “好,那就一言為定。”小寶道。

    李嫁衣並不想用這樣的方式將小寶留下來,但他真的不可以再錯過這個機會,他要救好君天,就一定要小寶幫助他。

    瓷瓶,畫卷,黑袍……一件件東西都被小寶翻了出來,“真是個好東西,”小寶盯著瓶子道:“可惜是毒藥,可以毒死一頭狗熊,你怎麽沒有把它喝掉。”

    “如畫告訴我是毒藥,讓我別喝。”李嫁衣微笑著道。

    “他說的是真話,他從來就沒有騙過人,他根本就不會說慌。”小寶道:“這個瓶子我要帶走。”順手塞進了兜裏。

    “你說他不會說慌?”李嫁衣問。

    “他當然不會說慌,他的身上永遠都不會有一瓶解藥。”小寶道:“這是什麽,黑袍,他竟然將這個東西都丟了,師傅不會饒了他的。”說罷用腳將袍子使勁的踹了幾下。

    “嗬嗬,畫卷?”小寶仿佛很興奮,用手將畫卷慢慢的展開,上麵竟然繪著一副如畫的圖象,栩栩如生。“果然不錯,我還認為是師傅讓你下山的呢,原來隻是練了失魂歸引讓魂魄溜了出來。一直以來你都不敢和我見麵,我就懷疑了,這次你死定了,真的死定了。”

    “你是什麽意思?”李嫁衣不明白小寶為何如此開心。

    “這是我師傅的東西,我也要帶走。”小寶把畫卷收好,道:“師傅不讓我們說門內的事情,我不能告訴你。”

    “那你找到救人的方法了麽?”李嫁衣問。他知道每個門派都有自己的門規,問也不會問出什麽,倒不如索性就不問。

    “石心草!那是師兄的一個小計謀而已,他並不想殺人。我早就將失意草給了你們,你的朋友根本就不會死的,沒有醒隻是時間沒有到而已。”小寶道:“人我已經救了,現在啊我隻希望仙女姐姐可以告訴我含笑花的下落。哎,那就美極了,這還要李大俠你多多幫忙。”

    李嫁衣永遠都不會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不自覺間他竟然落入了小寶的圈套裏,“你真是個小鬼頭。”

    “我簡直是太聰明了!”小寶哼著歌,開心的快要翻到天上去。

    一壺燒酒,兩碟小菜,看來這一切羅真真都精心的準備了一下。她的人也梳洗的很是清朗,淡淡娥眉,薄薄的粉底,一切裝扮的那麽得體,隻是眉宇間仿是憂愁。

    李嫁衣將酒斟滿,一飲而進,一死一生,不迴頭。

    “我不喝酒。”小寶將杯子推開,道:“仙女姐姐,你可以告訴我含笑花的下落麽?李大俠說過隻要我救醒你的朋友,你就會告訴我的。”

    羅真真仿佛深深的顫抖了一下,低垂著頭,卻沒有說話。

    “我答應過了小寶,含笑花已經失去了藥性,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用了。”李嫁衣道。

    “你真的要我說麽?”羅真真抬起頭,看著李嫁衣。

    李嫁衣沒有說話,他可以看見羅真真眼眶中滾動的淚珠,但是他沒有說話,他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好,你們都想知道含笑花的下落,那我就告訴你們。”羅真真穩了一下聲調,道:“含笑花在蕭娘的手裏。”

    “我不明白?”李嫁衣道,雖然他猜到了答案,但他還是不願意相信。

    “你會明白的,”羅真真道:“我要救雪兒,蕭娘告訴我天下間隻有含笑花才可以解除忘憂草的毒性,如果我找到了含笑花,她會給雪兒喝下去。我去找含笑花,我采摘到了花瓣,用香帕裹著。蕭娘騙了我,她搶去了花瓣。她知道你來了,她要我引你離開,不然她就會毀掉花瓣,那麽雪兒將永遠都不會醒來。她要我引你來歡樂穀,她要借助洛先生的力量徹底的鏟除孟浪,然後她再坐收魚翁之利。隻要我答應她的條件,她就會救醒雪兒,李大哥,對不起,我要救雪兒。我不知道事情會這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這不是你的錯,真真,這不是你的錯。”李嫁衣道。

    “可是一切都錯了,一切都無法改變了,雪兒,君天大哥,李大哥,是我害了你們啊。”羅真真難過的道。

    “誰都不希望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真真你不許太自責。”李嫁衣隻有安慰她了。

    “想不到蕭老太婆這麽的狠毒。”小寶怒氣衝衝的道:“含笑花落在她的手裏,我可難了。”

    “難道你還要去找花?”李嫁衣問。

    “當然了,花我是一定要找到的,但我要迴去求師傅幫忙。”小寶道:“我要走了,你們一定要小心,因為老頭子很快就會來的。”

    “你怎麽知道孟浪會來?”李嫁衣問。

    “我師兄將你重傷的事情,老頭子一定知道了,現在師兄丟了失魂歸引一定是跑山上求師傅饒命去了。你的傷一月半載很難痊愈,這正是老頭子鏟除你的好機會。老頭子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錯過機會!”小寶道:“你的朋友短時間內也不會醒,想逃也不可以,蕭老太婆又是那麽狠毒,你們簡直是插翅難飛了。”

    “你說的一點不假,看來這次我是死定了。”李嫁衣苦笑了一下,他真的佩服小寶竟然有這麽縝密的心思。

    “那也不一定。”小寶道:“我知道他們都很畏懼洛先生,隻要洛先生親臨此地,那麽你們就有活命的機會了。”

    “你說的真的很正確!”李嫁衣微笑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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