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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一日,停辦了一天的花魁大賽在鳳棲樓重新開賽。參賽姑娘們已知道如今的舉辦方已從百花樓變為了鳳棲樓,若是當選花魁還能在鳳棲樓掛牌,每天躺著不動就能拿到一千兩月例銀子,心中更是激動,已近狂熱。


    閑話少說,讓我們重歸賽場。


    第一位預選佳麗是歐陽婉,這是楊雲和張揚的提議,幾人既已拋開成見,精誠合作,當然要賣李鳳棲一個麵子,讓歐陽婉重新參賽。


    前麵已經提到,歐陽婉人才自是無可挑剔,作為鳳棲樓的頭牌佳麗,才藝亦是毋庸置疑,全票通過晉級,不在話下。


    自歐陽婉晉級後,後麵數位參賽佳麗,水平參差不齊,幾乎無人晉級,你道這是為何?


    一來幾位老評判經過前兩場預選,經驗豐富了不少,眼光也便得高了起來,尋常俗脂凡粉難入法眼。


    二來預選賽計劃共晉級三十位佳麗進入淘汰賽,經過前兩場預選,名額隻剩下八個,自然要提高標準。


    三來李鳳棲加入了評判隊伍,此人眼界甚高,且日後佳麗十五強將在他鳳棲樓掛牌接客,自然要精中遠精。很多可晉可不晉的選手都被他一票否決了。


    由於上述種種原因,今日的預選陷入了低迷。門外眾多候賽者見情況不妙,自內廳出來者均是麵色慘淡,心中也是頗為忐忑。


    幾位評判正自嗬欠連天,一位女子自門外進來。眾人見她姿色隻是中平,且麵色已現老態,臉上更是愁雲密布,心中便有些不悅。暗暗想道,不知此女是何家伎館推舉而來,莫非館中真個無人可推?


    女子先做自我介紹,此女姓李,名玉鳳。姓名中三個字便有兩個與李鳳棲相同,李掌櫃便生了一番親近,麵色也和善了不少。詢問得知,玉鳳已有廿四歲,本是人妻,少年時亦是美豔無邊,後因年老色衰,夫君另有了新歡,慘遭拋棄,斷了生計,隻得投了青樓。


    眾人聽她如此一說,心中便有些慘然,難怪其麵色憂愁,原是失意之人。


    先由劉公公夫婦點評其儀容,自是沒甚佳話。張楊又問其技藝,女子言:無他,唯琵琶尚可。


    眾人憐他淒苦,允她獻藝。玉鳳便於外間取來琵琶,又在廳中圓凳上坐定。眾人觀其琵琶,通體為紫檀製成,琴馬處則為象牙,牙刻書畫,橫刻文字,另鑲琥珀瑪瑙若幹。琴麵、琴背盡顯古態,卻是通體透亮,光華自升,絕非凡品。


    張楊與鳳棲皆為世家子弟,各類琴瑟琵琶亦是見過不少,見到此等極品琵琶,心中大驚。李鳳棲起身問道:“玉鳳,此琵琶何處得來?”


    玉鳳道:“先父傳下來的。”


    張揚也跟著問道:“令尊何人?於何處得此琵琶”


    李玉鳳聞言麵帶淒色,迴道:“家父李青衫,幼時即通音律,常有望景即歌、聞聲起舞之行。十三歲迷上了琵琶,自此同寢同榻,同飲共食,珍若手足。先祖乃是有功名之人,斥其不務正業,痛責了一番,將其琵琶付之一炬。遂與家族決裂,遠走他鄉,隻身遊蕩於歌肆樂坊,四處探訪樂手切磋琴技。終在十八歲那年琴藝大成,名動九州,十九歲又進到宮中,為司樂坊首座。


    先父受不得宮中拘束,二十歲上複出宮,浪跡天涯,結識陷身青樓的家母,家母善琴瑟,二人合奏一曲《昭君怨》,天下無聲,聽者落淚,聞者傷心。二人因琴生愛,結為秦晉之好,每日裏二人演琴交遊,好一個人生得意。


    二十四歲上,先父結識了琵琶大家曹愈,聞其奏琴,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二人互道仰慕,結為忘年知音。曹老年衰,臨終前贈與家父一把唐時珍品琵琶,即是奴家手中所持。此琵琶為唐時珍品,由曹愈先祖曹綱窮其一生手製而成。


    家父葬了知音,攜此琵琶與我母女四處遊曆,遍尋琵琶高人。此琴一出,聲震天下,有閹黨爪牙出銀十萬欲購此琴,家父不從,慘遭陷害,投入詔獄。家母百般打點,方得生還,出獄後傷疾並重,吐血而亡。家母為保此琴,攜奴遠走避禍,終年困苦奔波,流離輾轉,在奴家十四歲上亦與世長辭。奴家少時生得有幾分姿色,委身於一富家子弟,後來……唉!”


    玉鳳言至此處,已是泣不成聲,眾人也跟著傷心動容。張揚道:“沒想到這琵琶居然還有這一番傷心故事,李姑娘所言的製琴者曹綱可是唐朝時人言‘曹綱有右手,興奴有左手’的曹綱?”


    玉鳳拭幹淚痕,答道:“迴張公子,正是此人。”


    張揚道:“如此說來,此琴已有千年曆史。張揚鬥膽,可否借來一觀?”


    玉鳳猶豫片刻,雙手將琵琶遞上案來,張揚小心接了,拿在手中撫玩,讚歎不已。觀畢,又雙手複還,說道:“現時琵琶為四弦,此琴為五弦,所言不虛,確為唐製珍品橫彈琵琶。請李姑娘彈奏一曲,讓吾等聽聽這五弦橫彈琵琶的精妙。”


    李玉鳳接過琵琶,橫抱懷中,福了一福,說道“玉鳳琴技遠不及家父,請諸位多多擔待。”


    李玉鳳抱了琵琶,於凳上坐定,竟是一掃頹態,目光灼灼,容光煥發,不知是琴增人色還是人增琴色?


    李玉鳳長唿了一口氣,撚起右指,隨手一撥,彈出一兩個聲音,似乎並無韻律,眾人知道,這是在和弦。聽那琴音,如珠落玉盤一般,眾人心都醉了,隻覺得從未聽過如此悅耳的聲音。


    玉鳳微微點了點頭,低眉信手而彈,一串樂聲便由琵琶中傾瀉出來,如江潮之水奔湧而來。她先是用撚指緩緩地撥動琴弦,慢慢彈了一陣,卻是越撥越急,越撥越快,似乎潮水已越來越近,越來越高。到後麵,已是全用輪指急速的掃弦,指頭便愈發快起來,漸漸便看不清動作了。


    再聽那聲音,抑揚頓挫,入耳動心,恍若有幾十根弦,幾百個指頭,在那裏彈似的。眼看潮水就要將眾人淹沒,右掌將那琴弦猛的一壓,琴聲瞬時戛然而止,竟將那漫天的潮水無形消解掉了,眾人在在心中暗暗叫了聲好。


    玉鳳不看眾人,微停了一會兒,又緩緩彈將起來。看她右手,或撥、或挑、或勾、或撚,百般技法,真是得心應手。此時樂聲卻是一片清平,如潮水乍停,明月初升,幾人便聽了出來,原來是耳熟能詳的《春江花月夜》。隻是開頭那一段急速輪指較原曲更為激昂,潮水也不知大了多少倍,也更考驗指法。


    又彈了一會,眾人又漸漸聽出些好來,這琵琶樂聲較尋常曲調更多了些層次,如江水忽急忽緩,如明月時隱時現,也不知是琵琶好還是指法妙?亦或是二者皆好?


    眾人正沉醉於江景月色之中,曲風又是猛的一轉。抬眼一看,玉鳳已將琵琶豎起,換為豎彈,曲風也從從文琵琶變成了武琵琶。張揚心中大驚,女彈琵琶多為文曲,亦有武曲,隻是女子氣力不足,亦無尚武之心,多為武調文彈,難免曲高和寡。


    而玉鳳則不然,隻見她右手切切嘈嘈狂撫大弦,樂聲便迸射而出,曲調則是《十麵埋伏》中的‘點將’一節。眾人聽這聲音,如置身演武場中,三軍將士明盔亮甲,英姿勃勃。瞬時曲調又變為‘列陣’一節,一隊隊勇武矯健的將士自劉邦馬前掠過,好不威風。


    列陣彈完又轉為‘九裏山大戰’,此時琵琶聲已如山崩海嘯,簡直聲動天地,屋瓦飛墜,眾人猶見楚漢兩軍短兵相接。一時馬蹄聲、刀戈相擊聲、呐喊聲交織起伏。楊雲等人心中駭然,唯恐流矢亂刀誤傷自己,坐在凳中一動也不敢動。


    玉鳳此時又是猛的一停,眾人疑惑,再次舉頭一看,竟是左右互換,改由右手持琴,左手撫弦,曲子也從《十麵埋伏》變成了《霸王卸甲》。這兩支曲子演的都是楚漢兩軍垓下決戰的情景,同樣是采用章迴式結構,但立意不同。《十麵埋伏》的主角是劉邦,所以樂曲高亢激昂、氣勢磅礴;而《霸王卸甲》的主角是項羽,所以樂曲沉悶悲壯。


    玉鳳左手彈將起來,竟是絲毫不弱於右手。曲子略過了前麵的營鼓、升賬、點將幾章,直接進入‘垓下酣戰’。此時玉鳳左手撥若風雨,樂聲如銀瓶迸裂,水漿激灑而出。隻聞鐵騎突突之聲、戰馬嘶鳴之聲、刀槍相擊之聲不絕於耳。


    玉鳳越彈越快,越彈越得意,時而左手持琴,時而右手持琴,時而《十麵埋伏》,時而《霸王卸甲》,隻將眾人看得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酣戰了一陣,《霸王卸甲》已奏自‘楚歌’與‘別姬’兩章,玉鳳又換為右手改奏《十麵埋伏》的‘項王敗陣’與‘烏江自刎’,此時琵琶聲也變得嗚咽婉轉,慷慨悲壯起來。眾人雖早已知項羽免不了兵敗自刎,聽到此處仍是免不了麵色戚戚。彈至最後,玉鳳將五弦鏗地一掃,複右掌猛的一壓,樂聲戛然而止,霸王已是割頸自刎,萬事皆休了。


    這兩套武曲合奏此時應已全奏完了,眾人一動也不動,呆坐當場,玉鳳手指卻又是一挑,重新彈奏起來。


    張揚心中一動,今人所奏之《十麵埋伏》共有十章,分別為列營、吹打、點將、排陣、走隊、埋伏、雞鳴山小戰、九裏山大戰、項王敗陣、烏江自刎。而古樂書記載,唐代原曲共有十三章,烏江自刎後還有三軍奏凱、諸將爭功與得勝迴營三章。而這三章於元朝時便已失傳,今時已無人能奏,莫非玉鳳所彈即是這失傳的三章?


    果然,琵琶聲變得氣勢昂揚起來,大弦之聲如戰鼓,小弦之音若嗩呐,琴弦一撚竟是長笛洞簫,好個凱樂高奏,歡天喜地。


    得勝凱樂奏過,琵琶又漸漸有了嬉笑怒罵之音,想是劉邦正在論功行賞,各路將士正在爭奪功勞。


    行賞過後琴聲忽又變得急促起來,如戰馬縱蹄踢踏,又過了一陣,馬蹄聲越漸漸越來越遠,琴聲也越來越輕,即是三軍得勝迴營了。自此這《十麵埋伏》與《霸王卸甲》才真正奏完了。


    玉鳳緩緩站起,將琵琶輕輕橫放於凳上,彎腰朝眾人道了個福,低聲說道:“玉鳳彈得不好,請諸位多擔待些。”


    玉鳳這套曲子中融合了三支琵琶名曲,楊雲自是聞所未聞,隻覺得這琵琶聲中有景有物,有人有事,還有眾多起承轉合,說不出的妙。


    張揚問道:“李姑娘最後所奏可是三軍奏凱、諸將爭功與得勝迴營三章?”


    玉鳳答:“正是。”


    張揚心中感慨,此曲已失傳數百年,今日由此琴妓奏出,終於複見天日,說道:“此三章李姑娘於何處習得,可有樂譜?”


    玉鳳答:“自奴家三歲起,每日即聞先父彈奏此曲,到了五歲,家父每日便教奴彈家幾個音,到了八歲時此曲已爛熟於心。奴家隨父母終日輾轉,並不識字,亦不識譜。後來家父慘死,家母抑鬱而終,並未見有何樂譜,若是有的話,必是遺落於流離途中了。”


    張揚一聲長歎,莫非此曲真成人間絕響,除了李玉鳳再無人可奏了嗎?


    李玉鳳見他神色落寞,說道:“此曲奴家已有五年未彈,今日彈來有些生澀。且奴家琴技與家父天差地遠,未及其十之一二,請張公子指正。”


    張揚卻離席而出,深深作了個揖,說道:“李姑娘琴技世間罕有,既是文武皆修,又能左右開弓,張揚從未聽聞此技,何敢指教?這唐時琵琶張揚也見過幾把,卻是無人會彈,今日幸聞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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