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馬天佑又問起遷都之事。藤索臣越是喝酒,臉色越青得駭人,綠幽幽的眼珠轉動,說道:“戰爭尚未開始,便有參知政事王欽若勸說皇上遷都升州,而簽書樞密院事陳堯叟則主張遷都益州,這兩人皆是朝廷重臣,說話頗有份量,幸虧意見不合,否則皇上恐怕早已決心遷都了。”

    穀如空劍眉突軒,怒道:“泱泱大國,戰爭尚未開始,便已作好遷都準備,豈不遺笑天下?將祖宗數十年基業雙手奉送與人,難道滿朝大臣沒人反對?如此朝廷,保他又有何用?”

    藤索臣輕歎一聲,說道:“皇上亦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東京作為都城,四周地勢坦蕩,無險可據,若契丹大軍壓境,便成籠中之鳥,退無可退。諸大臣之中,隻有同平章事寇準力排眾議,反對遷都,主張與契丹決一雌雄。”

    頓了頓,藤索臣突然壓低聲音說道:“聽聞本月十五南京統軍使肖撻凜已率先鋒軍南進,分兵攻威虜軍、順安軍、北平寨、保州,如今與契丹皇帝及主母會合,準備一舉奪下定州。宋軍措手不及,驚懼於契丹人的騎射衝擊,告急公文似雪片般飛迴京城,請求支援,卻均被寇丞相壓下,隱而不發。”

    馬天佑吃了一驚,說道:“寇丞相乃剛直不阿之士,既然主張與契丹決一雌雄,為何卻在緊急關頭延誤軍情?”

    藤索臣低聲說道:“寇丞相對契丹出兵之事了如指掌,早已暗中作好禦敵安排,他隱瞞軍情不報,隻是怕引起皇上恐慌,又要想那遷都之事。寇丞相一片苦心,滿朝大臣皆知,唯獨瞞住了皇上一人。此乃軍機大事,希望各位不要泄露出去。”

    穀如空笑道:“這個當然。寇丞相一片苦心,乃是為了大宋江山著想,令人欽佩,但他這種做法,真算得上是膽大包天了。”

    藤索臣將碗裏的酒一飲而盡,說道:“契丹出動數十萬大軍,本不足懼,但南京統軍使肖撻凜驍勇善戰,宋朝將士莫不聞風喪膽,如今穀前輩重出江湖,正是其克星,若皇上得知,便不用再抱遷都念頭了。”

    馬天佑微笑點頭,說道:“穀叔叔當年獨闖敵營,百萬軍中來去自如,那是何其威風,隻要他在陣前一站,契丹將士必會不戰自敗。”

    藤索臣怪笑數聲,突然神秘地說道:“穀前輩武功天下無雙,有他出戰,勝券穩操。除此之外,黃河幫亦準備好了一種秘密武器,專門用來對付契丹將士。”

    馬天佑好奇心起,問道:“什麽武器?藤堂主能否見告?”

    藤索臣略一沉吟,說道:“玄王之毒。我們將其塗在箭上,無論射在身體任何部位,中箭者必死無疑。”

    馬天佑心中一沉,忖道:“他們捉走玄王,果然是為了提取毒液,待打完契丹,這種毒箭豈不成了對付應天教的利器?”想起鬼山老人雪長陵臨終重托,便裝作淡淡說道:“玄王之毒,天下至毒,無藥可解,隻是肖撻凜百毒不侵,當日劍閣之上赤手空拳擒獲玄王,又兼是刀槍不入之軀,這種毒箭對他恐怕起不了多大作用。黃河幫既然自玄王身上提出毒液,莫非已把它殺了?”

    藤索臣似乎感覺說話太多,借著微微酒意,含糊地說道:“正是,正是,是以這場戰爭非穀前輩出馬不可。時候不早,藤某打擾多時,亦該告辭了。”言畢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向眾人拱手道別。

    眾人喝至黃昏,仍不見馬天佐迴來,馬天佑心中開始焦急,說道:“天佐在東京人生地不熟,出去一整日不見迴來,莫非迷了路?”

    穀如空搖了搖頭,說道:“佐兒天性聰睿,心思縝密,孤身自南京到成都亦不會迷路,小小一個東京,焉能難得了他?”

    馬天佑聞言更是擔憂,歎了口氣,說道:“迷路倒是無妨,隻怕他又闖出禍來,畢竟這裏是天子腳下。”

    正如浣兒所說,馬天佐當然是無心遊玩,他出去隻不過是為了打探張員外家宅所在,以便日後躲在暗處偷看上官芝蘭。

    因張員外已在成都被長白兩仙叟殺死,他的膽子便壯了起來,假稱自己是張員外的朋友,因路過東京,順便前去探望他。又因張員外生前乃本地有名商人,他便專門找一些商販詢問。但事情卻出乎意料,那些商販不是含糊其辭,便是搖頭說不認識。馬天佐看著那些商販眼中驚恐及怪異的目光,疑心大起,忖道:“莫非他們看出我的身份?又或是張員外生前在京城橫行霸道,以致天怨人怒,大家均不想與他有任何關係?”

    但他並不死心,靈機一動,把一個魚販手上的魚全買了下來,然後再向他打探張員外家宅所在。那魚販因提早結束一天的活兒,心情高興,便將他拉至一旁,壓低聲指明了具體方位。末了又歎息著加上一句:“張員外已在成都遭遇不測,公子還是別去找他了。”

    馬天佐吃了一驚,忖道:“原來張員外在成都被殺之事已傳迴京城,難怪那些商販目光如此怪異。”臉上不自禁紅了起來,故作頓足說道:“哎呀,張員外為人忠厚,想不到竟在他鄉遭遇不測,因我父親與他在生意上有些來往,故此順道去看望他,如今看來是不必了。”言畢亦不要那滿滿一籮筐鮮魚,假裝憂心忡忡地離去。

    按魚販所指路向,自朱雀門進入裏城,經過相國寺,很快便看見一座高大屋宅,上書金光閃閃“張宅”二字,在官邸林立的裏城,仍相當顯眼,可見張員外生前確是巨富。馬天佐怕被張員外的兒子看見,便裝作路人,低頭而行。

    當他經過張宅門前,卻又大吃一驚。好端端的一座屋宅,白日青天卻是大門緊閉,不見一絲生氣,金光閃閃的牌匾上麵,已有蜘蛛結網,看起來便似沉睡多年的怪獸一般。

    馬天佐百思不得其解,亦不敢上前叩門,便漫不經心地在附近裝作買些東西,每隔半個時辰便自門前經過一趟,看看裏麵究竟有沒有人居住。

    如此直至暮色降臨,大門依然緊閉,不見有人出來,亦不見有人進入,馬天佐終於耐不住性子,在張宅對麵不遠處的一家客棧打聽消息。那掌櫃見他一副弱不禁風書生模樣,愛理不理地說道:“我又不是仆人,焉知他家中情況?”

    馬天佐強抑心中怒火,離開客棧,硬著頭皮向過往路人打聽。但結果卻是令他失望,連問了十數人,全是搖搖頭便匆匆離開,仿似張宅真是一隻怪獸,看多一眼便會被咬一口。

    自路人驚慌神色,馬天佐已隱隱泛起不祥感覺,忖道:“張員外在成都遭遇不測之事,雖然已傳到東京,但他兒子在此打理生意,絕無閉門之理,莫非……”

    正自思忖,肩頭突然被人沉沉一拍,便聽得身後有人陰森森說道:“小子在此徘徊多時,莫非是想去見張員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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