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直播還在繼續。


    雖然顧莫生建議他們四個人一起創作,但初始階段為了加快進度大家還是做了一個簡單的分工,由李諾和薑騰逸負責初步的配器,傅焓和戎奚負責填詞。


    陽光正好,傅焓坐在鋼琴前,手指不時滑過琴鍵,反反複複地彈奏著《雨林》的開頭。戎奚斜靠在落地窗邊,手中無意識地轉著鉛筆,目光穿過窗外淺淡的雲層,口中念念有詞。


    傅焓忽然停止彈奏,遲疑著說:“這段前奏很奇妙,一開始我聽的時候感覺很實,聽多了又有一種很虛的感覺。”


    戎奚停下手中的鉛筆,心有靈犀地注解了兩個字:“做夢?”


    “對!”傅焓眉峰一挑,“像是用實在的腳步走進虛幻的夢境……有一種真實和幻覺交錯的矛盾感。”


    戎奚“啪”地打了個響指,幹脆席地而坐,道:“那麽我們就用一個夢來開頭怎麽樣?歌者步入自己的夢境,從黑暗走進光明,當前奏結束的時候,他站在了這場夢的起點,也就是‘雨林’的入口。”


    《雨林》是李諾寫出來的,但實際上是他們四個人共同的經曆。音樂是靈魂上的共振,李諾腦海中浮現的,也正是他們所想象的。


    這大概是flint最獨特、最難能可貴的特點吧——他們四個人的精神就像是榕樹的氣生根一樣,用一種獨特的方式在看不見的空間裏互相影響,互相糾葛。


    傅焓再次彈起了前奏,慢慢地道:“‘我’走進夢境,看到的第一幕是一片幹涸的土地,無數枯枝望天扭曲,像失去生命的掙紮的手……這時雨滴聲忽然出現,稀疏的水珠落在龜裂的土壤裏,滲入地下,匯聚成暗河,在交錯的河道中流動、匯聚……”


    清幽的旋律變得急促,仿佛一個長鏡頭從空寂的枯樹林轉入奔流的地下暗河。戎奚在紙上潦草地書寫著,淩亂的文字從筆尖摩擦紙麵的沙沙聲中流淌出來,變成一句句零碎而又富有詩意的詞句。


    傅焓的念白還在繼續:“暗河急流,衝刷著岩石和土壤,浸潤盤結在地下的根係,最終噴湧而出,變成一條寬闊的河流……地麵陡然下降,河水從斷崖上跌落,化作瀑布,喧囂著即將出現的、旺盛的生命。”


    戎奚停下筆,喃喃道:“在這首歌裏,‘我’的思緒也應該隨著對夢境的深入而發生變化,歌者必須有情緒,情緒融入景色之中才能帶動聽眾的感情。”


    “唔,對。”傅焓沉吟片刻,從頭重新彈起,這次的旋律聽上去有了一點陰鬱的味道,“‘我’在失意中走入夢境,枯枝叢林暗合著‘我’最初的情緒,是絕望的,幹枯的……雨滴的出現象征著濕潤的撫慰,象征著自我治愈……隨著暗河奔湧,‘我’漸漸走出消沉,走向廣闊光明的世界。”


    戎奚劃掉了剛才那一段,重新書寫著歌詞。傅焓接著彈奏:“瀑布衝擊著石灘,河流在漩渦和泡沫之間一往無前地奔湧著,流入一片蒼翠的樹林。樹葉在風中沙沙搖擺,鳥兒發出幽深的長鳴,‘我’站在鬆軟的落葉中,嘈雜的心緒慢慢變得寧靜,循著鳥鳴在林中漫步。”


    戎奚單手支頤,垂眸在紙上書寫著,一縷卷曲的額發垂落下來,遮住平日總是流露著桀驁的鋒利的眉眼,不經意間竟然有一種溫潤恬靜的感覺。直播鏡頭在他俊美的側頰流連片刻,轉向側後方,逆光拍攝他峻挺的背影。窗外明媚的陽光給他暗調的輪廓蒙上一層淡淡的光輝,勾畫出一種突破次元的美。


    直播裏彈幕馬上炸了:“二世祖居然可以帥成這個樣子!這不科學!”


    “攝像師對戎奚是真愛啊,加雞腿,必須加雞腿!”


    “忽然覺得他有點配得上教授了……哈哈哈哈不要理我讓我一個人靜靜地萌一會兒!”


    “我出二十個雞腿,拜托攝像給主舞也來一個特寫!嚶嚶嚶嚶,彈琴的漢紙太帥了,想嫁……”


    琴房裏,兩個被各種舔屏的當事人仍舊沉浸在歌詞的創作中。隨著時間的流逝,曲子進入激情澎湃的副歌部分,旋律越拔越高,最終化作一朵華麗的浪花,躍入廣闊的大海。傅焓十指翻飛敲擊著琴鍵:“平靜之後,是情緒的綻放,‘我’走出靜謐的樹林,終於看到了一望無際的大海,浪濤此起彼伏,沒有永遠的寧靜,也沒有永遠的喧鬧,就像人生一樣,隻有一波又一波的奔湧。”


    琴聲戛然而止,尾音迴蕩在空闊的房間裏,戎奚在紙上寫下最後一行歌詞,抬眸看著窗外隱隱西墜的太陽,喃喃道:“‘我’在大自然中得到了救贖,從枯枝、雨滴、樹林和大海之中汲取了堅強的力量……如果有一天這一切都不存在了,整個世界隻留下冰冷的鋼鐵和水泥,‘我’又該從何處去感悟生命的意義?”


    傅焓隨意敲了一個和弦,道:“人和自然從來都是相輔相成的,不僅僅是物質與生存,還有精神上的共鳴。一直以來環保題材都更注重強調一些可見的東西,將自然當做一種供人類消耗的物質資源,但實際上我覺得大自然對我們來說更重要的是一種精神上的歸屬感——山川河流,雨林雪原……當中都蘊含著一種不可見的力量,無論科技多麽發達,vr技術多麽以假亂真,我們都不可能在虛幻的自然中得到身心的解脫。”


    戎奚幽幽歎了口氣,說:“世界是一個整體,人類是整體的一部分,不管我們多麽自大,多麽堅信我們站在生物鏈的最頂層,總有一種看不見的、我們不了解的力量在維護和平衡著這個世界。”他看向傅焓,認真地說,“你相信嗎,‘道’是客觀存在的。”


    傅焓點了點頭:“我相信。”走過來拿起歌詞哼唱了幾句,眼睛一亮,迴到鋼琴邊彈唱了幾個小節,讚道:“和曲子咬合完美,虛實結合,辨識度很高……沒想到你寫得這麽好,我好像都沒什麽可改的了。”


    “你居然還想改?”戎奚振作了一下,將鉛筆往耳朵上一架,跳起身來嘖嘖道,“拜托,我可是flint裏除了薑老師之外學曆最高的人,你們對我的文采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傅焓“嘁”了一聲,道:“那我還真得改幾句了,免得你把自己吹到天上去!”


    彈幕:“拍胸,二世祖終於恢複正常了,我還是更習慣他這種瘋瘋癲癲的畫風。”


    “+1,剛才他說‘道’的時候好像精神病忽然好了似的,嚇得我瓜子都掉了,哈哈哈哈哈!”


    “不管怎麽樣,我還是堅持他是配的上教授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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