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著自行車,帶她出去吃東西。在學校附近,她執意不肯上我的車,擔心熟悉的人看見對我影響不好。等離開學校有了一段距離,看看周圍又沒有其他人,她又強烈要求我帶她,還說這個夢想已經遲到了十幾年。她輕盈地坐上來,還擔心地問我是不是太重了,然後頭靠著我的後背,胳膊環繞著我的腰——拍拍她交叉著放在我腰間的手,我分明地聽到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也許還閉上了眼睛,迴到了那個純情的年代……

    周末了,教室裏到處彌漫著躁動不安的氣息:有家的誘惑,有學業的壓力,有荷爾蒙的飛揚,有青春的迷茫,有無名的興奮,有莫名的憂傷——攪在一起就是讓人不知所措的浮躁!最後一節是自習課,到處是三三兩兩湊到一起說話的同學,但沒有一個人是認認真真地去聽,也沒有一個人是認認真真地在說,隻是到處充斥著這些嚶嚶嗡嗡的聲音。斜靠著同桌的肩膀,她對著窗外喃喃自語:

    “車子壞了,可怎麽迴家呀……”

    身後的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對同桌說:

    “一會兒你先走,我想多看會兒書,晚點兒再走……”

    那個時代就是這樣,或者是偷偷地傳紙條,或者是象這樣說些“雙關”話,周圍的人都蒙在鼓裏,隻有二人之間心有靈犀。

    下課了,大家異口同聲地“嗷……”一聲放鬆的歡唿,然後就是稀哩嘩啦、叮叮當當、吱吱扭扭一頓交響……教室裏很快就安靜得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這時候她也開始稀哩嘩啦很響地收拾書包,然後站起身走了——走到門口,還不忘迴頭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然後才邁出教室的門。我也急忙收拾東西——其實課桌上也就隻有一本可有可無的書。

    到車庫騎上自行車,我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到了門口,看到她已經等在那裏了。不用多說話,騎到她身邊,她自然就會坐上來——很緊張、很拘謹地坐著,不敢說一句話……即使如此,這也許就是一個少女多少年的幸福的期待了——然而,就這樣一點可憐的願望,最終也沒有真正實現過。

    今天,終於可以加倍的償還她了——所以有時候漫長的等待,也許是意味著我們可以得到更多——真希望就這樣帶著她一直走下去,沒有起點,沒有終點,讓我們在美麗的夢中冬眠!

    “到了,下車吧!”

    “噢……”

    她如夢初醒一般,隨著我進了一家小店。這是一對老夫婦開的小吃店,到處都收拾得幹淨、整潔。隻是因為位置偏僻些,客人並不是很多,但這恰恰適合我的選擇。已經是老熟人了,他們知道我的習慣——但是今天帶著朋友來,善解人意的老媽媽還是微笑著看著我。

    “加幾個家常小菜,其它的按老規矩來。”

    “好嘞!”

    老媽媽簡短地答應著,眼睛卻是滿含笑意地看著我對麵的她。等老媽媽走了,她小聲地問我:

    “這不是你的父母吧,怎麽老板娘看我的眼神就象當媽的看兒子第一次帶女朋友迴家的樣子。”

    “怎麽可能呢!我的父母還在鄉下老家——隻是因為經常來這裏,這一對老人待我很親切,就如同親人一般。”

    不一會兒,老媽媽端上來幾個小菜:素炒豆芽、香辣腐竹、老醋花生米、醬牛肉,還有一瓶冰鎮啤酒,一罐可樂——看到這些,我們倆相視一笑,又同時看著老媽媽笑了——她倒是繼續保持著矜持的微笑親切地說:

    “你們慢慢聊,要吃飯了叫我一聲。”

    然後就走了。老媽媽剛出門,她就憋不住笑出聲來,用手指點著我笑個不停。

    “還說不是你媽!哪有這樣的老板娘——一般都說‘菜齊了,您慢慢吃’,哪有說‘慢慢聊’的;還有,天已經很涼了,還給你拿冰鎮啤酒;還有,我們並沒要飲料,她怎麽知道我喜歡喝可樂,哈哈……簡直是太可樂了。”

    “真的不是,不信你叫過來問問。”

    她見我認真了,笑得更是刹不住閘了。

    “我也知道不是——從前經過你家門口,我見過你媽——隻是這個老板娘太有意思了……”

    “這兒的條件很簡陋,吃的也很簡單,沒有我從前描述的那樣優雅……”

    “你知道我並不在乎這些,隻要能安安靜靜地看著你說話,我就很滿足了。”

    “我知道,隻是不能很好地招待你,總有些心裏過意不去……好了,不說了,為我們今天意外的重逢幹杯!”

    “為你給了我一連串的意外幹杯!”

    ……

    “已經吃飽了,別再要其它的了吧!”

    “少要點,不吃你會後悔的。”

    說完,我出去安排,並順便結了帳——我不喜歡在結帳的時候推來推去,該誰結誰就結,請的與被請的都心安理得才好!

    不一會兒,端上來一張烙餅:外層酥脆金黃,內層鬆軟噴香,點綴著翠綠的蔥花,切成小小的三角,擺放在潔白的瓷盤裏;接著是兩小碗手擀麵:嫩綠的小白菜,均勻的細細的麵條,香菜、香油、鮮薑、蝦皮等調和的美而濃的麵湯,盛在青花小瓷碗裏。看到這些,她興奮得兩眼放光,不等招唿就大嚼起來——她吃得香甜,我心裏也美滋滋的——在海南七年,難得吃到地道的北方麵食,而童年記憶中的美食也許就是這樣簡單,但這是任何山珍海味也無法替代的!所以,有時候哄女人開心,關鍵不是花了多少錢,而是你是否能想到她心裏去。

    正當我得了便宜賣乖而自鳴得意的時候,忽然見她呆在那裏不吃也不動了,繼而潸然淚下……

    “怎麽了?燙著了?噎著了?還是吃到了什麽東西?還是難吃?還是我做錯了什麽……你倒是說句話呀?”

    問了許久,她依然一言不發,後來索性放下碗筷,趴著桌子哭起來,直哭得氣噎頓聲、傷心欲絕……既然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就隻好使出我的殺手鐧——耐心地等著吧!

    後來她自己止住了哭聲,用我遞過去的手絹擦擦眼睛,低著頭說: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我可以知道原因嗎?不過,不方便也就算了”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想起了我媽。”

    怎麽會呢?沒有原因可以引起這方麵的聯想。而且她母親是在她上高一的時候去世的,已經十幾年了,應該不會再有這樣強烈的反應了,到底是因為什麽呢?看著我疑惑的眼神,她“撲哧”一聲又笑了,說:

    “都是你這‘家鄉飯’惹的禍,讓我想起了小時侯媽媽親手給我烙的蔥花餅,做的手擀麵——你不知道,那味道簡直象極了……隻可惜我沒口福,吃了沒幾年就再也吃不到了。”

    說到這裏,她的眼圈又紅了……我急忙寬慰道:

    “沒關係,這幾天我可以經常帶你來這裏吃東西,一下子吃出許多年的來,也是一點適當的補償。”

    “那有什麽用,有些錯過的東西是永遠無法補償的!在我16歲那年,在一個女孩最需要母親說貼心話的年齡,她忽然離我而去;在我19歲那年,在我剛剛成年,還無法用稚嫩的肩膀擔起一路風塵的時候,父親又離我而去;在我21歲那年,在我滿懷希望地通過專升本考入你所在的大學時,你又忽然從人間蒸發了——老天啊!我究竟做錯了什麽,你要對我如此地殘忍!”

    “不是你做錯了什麽,而是我辜負了你——當時我也沒意識到自己對你有這樣重要——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其實也不能全怪你,許多事情當時你並不知道,而且我們都沒有承諾什麽。”

    “如果我承諾了,我一定會遵守諾言的。”

    “我知道,由你對現在家庭的責任感我就知道,你是個負責任的男人。”

    “過去的,我無法改變了;現在和將來的,我可以保證,在以後的日子裏,我會盡我所能關心你,嗬護你!”

    “真的?謝謝你!”

    “應該我謝謝你才對!你跨越將近3000公裏來看我,真的讓我好感動!所以我一定要為你做點什麽才能心安——說吧,你此行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我一定想方設法為你完成!”

    “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想來看看你實際的生活,看看你每一天都怎樣度過,然後再把這一切深深地刻錄在腦海裏,以後每一天都能拿出來溫習一遍,仿佛你就生活在我的身邊。”

    “就象韓國電影《空房間》裏的主人公,那個男孩就象透明的空氣一樣,隻會顯現在深愛著他的那個女人的目光裏?”

    “你也看過?真好!我還擔心你沒看過,所以無法理解我現在違背常理的行為。”

    “看到結尾,我流著眼淚笑了:那一對苦命的戀人終於可以以最最不可思議的方式快樂地,並且是永遠地生活在一起了!”

    “看完之後,我也感動得一塌糊塗,所以也就產生了這樣一種浪漫的想法——我想親眼看看你工作、生活的每一處細節。現在,我已經看到了你的辦公室、值班室,還希望有機會聽你一堂課。”

    “no problem!隨時恭候您大駕光臨!”

    “這都是你工作的環境,還有很重要的一部分,生活環境呢?”

    “你不會是還想去我家裏看看吧?”

    “當然想!”

    “……”

    我沉默了,腦海裏極高頻率地更換著兩個畫麵:一個是她來到我家裏,滿臉洋溢著幸福的滿足的笑容:另一個是一推門,妻子在家裏,我們三個六目相對的尷尬場麵。這兩個畫麵飛速地更換著,重疊著,弄得我不知如何取舍……

    “實在為難也就算了……”

    她是冰雪聰明又善解人意的,自然不願看到我為難——越是如此,我越是覺得有愧於她——顛簸了幾千公裏來看我,這麽一個小小的願望都不能滿足她,我是不是也太自私了!所以無論如何先答應她,然後再慢慢想辦法。

    “沒關係,我是在想,怎樣能做到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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