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我跟猴子毛崽兒寶他們是怎麽認識的,就要說說馬機。那時我才十二歲,學會了抽煙,整天泡在電子遊戲室裏玩。有時候沒錢,買不起遊戲幣,我們稱之為銅板,2角錢一個,可我也買不起,就泡在裏麵看別人玩。看得最多的就是馬機。估計是模仿了香港的賽馬,共七號馬。每兩匹馬對應一個賠償的倍數:比如1-5跑在最前麵,3倍,2-6馬跑在前麵4倍,5倍,8倍,10倍,20,50,100,125,250好象是最高的賠率。當然,出得最多的是3,4,5,偶爾出一個大家都想不到的大數,那老板就通吃了。

    那天是父親留給我錢外出不久,我有錢了就想玩玩他們大人的遊戲,買分,一角錢一分,不用丟銅板進去那麽麻煩。我幾十元買了幾百分,開始小心的幾分幾分的押,想琢磨到規律看準了押一寶大的。但在看別人討論時不小心胳膊肘摁在了機子上,在一個125倍的馬號下押進了100分,誰都知道,出這麽大的賠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十元錢啊!於是我跟老板說:“老板,這125的我不小心摁著了,不算啊。”

    老板歪著頭看了一眼:“押了就押了,有什麽不算的。”

    我這十元錢他吃定了。當時我就急了,說:“你怎麽不講理呢?我不是有意要買這匹馬的,是不小心摁著了啊。”老板肯定心裏喜歡得直打鼓,卻裝著滿不高興的樣子:“押了就押了,我懶的理你,都象你這樣反悔,我怎麽做生意啊?”

    在我們爭論的過程中,其他玩家押好了拍開了馬機。隨著輕快的音樂聲,馬匹跑過一半衝刺時,有經驗的人都看出來了,出的正是我買的馬!125倍!!我跟老板都愣了一下,然後同時脫口而出,我說的是:“好,算我押了,中了!哈哈!!”他說的是:“你自己說不算的,你可怨不得別人。這局不算,我補還你一百分!”我靠,這還讓人活嗎?當即我就跳起來,正鬧得不可開交,猴兒毛出現了。

    其實他比我還小,但他們有好幾個人。12500分,就是一千二百五十塊錢啊!在那時,在我們這班小混混孩子眼裏,那無異於天上掉下個大元寶。猴兒毛他們見錢眼開,就是想撈點好處,幫我說話了。我意識到這一點,馬上放出話請大家吃中午飯,人是如此的現實,那個老板馬上就被孤立了。最後不得不拿出一千元整,大家才勉強饒了他。

    那時候最好的煙是紅塔山,十元一包。縣裏開了個蕉城歌舞廳(後來才劃成縣級市),十元每人的門票,很多人站在門口看,有人說:“看什麽看,我們是玩不起的!”我意外中了千元大獎,你說那是什麽滋味?

    等到一千元花光,我跟猴兒毛崽兒寶還有波仔自然就成了鐵哥們了。隻是因為這樣的認識,我老覺得與他們隔了點東西。這麽說吧,表麵上看我跟他們一樣,都是流裏流氣吊兒郎當的小混混小流氓,但我有我的底線,這是老爸再三強調過的。不害人,不害己。吃飯喝酒可以,去歌舞廳瘋喊瘋跳可以,但毒品不沾,不偷搶,不坑蒙拐騙。有陪酒的小姐可以,再摟著跳跳舞可以,但不嫖娼。父親說的,花柳病是會死人的,即使病不死我他也會打死我。還有一點不同的是,什麽事我愛想,思考。雖然號稱讀了十多年書,其實加起來也不過是上了幾天學,但我愛看書,雜七雜八的書都看。分解女屍案那樣的街頭小報也看。在我心裏我總覺得自己是一個有文化的人,而他們是地地道道的老粗。

    他們會經常開粗俗的玩笑,在一起比誰的小弟弟大,大的要請客吃飯。誰有了女朋友,他們會毫無顧及的問:“你馬子的咪咪看起來很大的,摸起來舒服嗎?”甚至會在第二天問:“搞起來爽嗎?搞了幾次?”偶爾也會參加別人的婚禮,告別時新郎新娘雙雙到門口送我們,他們會說:“好啦,我們走啦,你們晚上爽快!”

    我不會,雖然說是笑話,但也不能拿性開玩笑。其實我一般不會罵娘。他們則會把“操你媽”當成口頭禪。因此我總覺得他們跟我是有距離的。

    比如說眼下的情景,我當然知道,芙君雖然長得性感狂野,但教養良好,無緣無故是做不出這樣瘋狂的事來的。我這班“好”兄弟做了什麽“好事”,我最清楚不過了。

    ——不知道波仔暗中使了幾包“黑寡婦”讓芙君喝下了。如今,他們站在床前你一言我一語,根本沒把我們兩個赤身裸體睡在一起的人的緊張和害羞放在眼裏。我心裏哭笑不得卻始終不敢開口說話,怕一說起來,他們更加沒完沒了。他們吵鬧一陣,果然自覺沒趣,開門依次走出。波仔女友的聲音整棟樓都能聽見,說了一句:“拐子鬧!今天是你的好日子,等下起來請我們吃飯啊!”說完“砰”的關上了門,仍然傳進一群瘋子的大笑聲。

    芙君臉上有狂熱過後的疲倦,卻菲紅仍在。我小聲的說:“你不後悔嗎?”芙君略害羞的低了低頭,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睡在一起時,栩雅把我的鞋子藏起來,並紮上了紅絲帶?”我當然記得。我說:“你不是信這個吧?”

    “我信。”她似乎又低了低頭。“其實,我在美國有男朋友。”

    “啊?”我叫出聲來,心裏是又喜又憂。喜的是,她有男朋友,對這一場“意外事故”也許並不在意。隻要栩雅不知道,我就還可以理直氣壯的追求栩雅。憂的是,栩雅終究虛幻有如飄雲,難以靠近。而這懷裏的大美人也名花有主,終究非我所有,心中這份情,又放在哪裏寄存?

    芙君睜開毛茸茸的大眼睛看了我一陣,說:“不過我既然義無反顧的迴到自己的國家和民族,那邊的一切我都拋開了。隻是沒想到卻遇上你這麽個小混混色鬼無賴,你說我不信命信什麽?”

    我吞吞吐吐的說:“其實,當然,你讀了那麽大的書,教養那麽好,我們是不配的,我配不上你。”說完偷偷看她一眼,果然變了臉色,趕緊又說:“我是說,都是我這班兄弟不好,如果他們不是這樣胡來,我們還象以前一樣,象兄妹,親親熱熱無拘無束,多好。你對我很好,其實我很感激你這一直以來對我的寬容,關懷和幫助……”

    “這麽說你是後悔了?”她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八度。

    “……”我被噎住了。

    沉默了一陣,她穿上睡衣下了床,坐在鏡子前整理起頭發來。雙臂高舉之時,挺拔的乳峰更加誘人。我想:就這樣了,意外就這樣結束。她生氣,她離開,以後盡量躲避……

    念頭還沒轉過,隻聽一聲嬌喝:“你過來,抱著我。”

    我披上衣服,走到她身後象征性的將雙手放在她肩上。她慢慢打開了睡衣,鏡子裏照出她潔白豐挺的雙乳,頂著兩朵深紅的小花,實在是說不出的嬌豔。

    “美嗎?”

    “美。”我是第一次見到,盡管昨晚已千百次的撫摸。

    “想親親嗎?”

    “想。”盡管昨晚已不知多少次的親吻。

    “喜歡栩雅嗎?”

    “喜歡。”這好象是一直以來毋用置疑的答案。

    鏡中的她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時惡狠狠地盯著鏡子裏的我說:“其實你想過嗎?你是真的愛她?你了解她?”

    鏡中的芙君冷笑了一下:“你不過是因為她漂亮,以為她不過是一個流浪江湖的小女孩,想把她騙到手而已。不是嗎?她都跟我說了,你就差沒給她下迷藥了。這能算是愛嗎?”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就是真正的答案!可是,可是,這是真的嗎?我確實是這麽對栩雅的,我以為追女孩子就是想盡辦法把她弄上床。就象張愛玲在《色戒》裏寫的:男人征服女人就是通過征服她的陰道!我們都遵循這一原則,如果這不是愛!那女孩子該怎麽去追?栩雅真是這麽看我的,那昨晚為什麽又赤身睡在我的床上?

    芙君繼續說:“其實你一直都依戀我,你自己都不知道罷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自己愛誰!”她的聲音陡然提高,似乎想製造一種震撼效果,但我卻反而感到一種平靜。我慢慢將她抱起來,轉過頭在她中間有一條線分成兩瓣而性感萬分的下唇親了親,說:“好了,不說了。那都不重要了。你很美,象勞娜,知道嗎?安吉麗娜。不過她太野了,你恰好不那麽野。”

    “別說得那麽好聽。”芙君妙目一轉,笑了。

    “真的,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的確是,一見就喜歡了。隻是,我跟栩雅有個約定,第二次見麵就結婚,她就做我的妻子……”

    “她是怕你糾纏不休不放她走,應付你而已。”芙君馬上糾正。

    “是吧。可我真的等著她。”

    “你是被你自己逼出來的謊言騙了兩年!”

    “……”這個結論成立嗎?我既然等了兩年,那還能算是謊言嗎?

    芙君想了想,說:“你們男人是不是都見一個愛一個。”

    “好象是的,前提是真正的美女。”

    “是不是恨不得將天下美女都據為己有?”

    “好象有能力這麽做的男人,比如說皇帝,代表我們男人這麽做過。”

    芙君愣了一下,甩手給了我一耳光,然後笑了:“你是不是想將我和栩雅都睡在你的床上?”

    我說:“我說的都是事實啊。這也是,我想過。”

    “你壞死了,流氓色鬼無賴二流子爛麻子……”芙君說完放下我的雙手去了廁所。我暈,我們那裏的本地話她差不多都學全了。

    過了半響,她在廁所裏叫:“小理哥哥,你過來。”

    這非常新鮮,我長這麽大從沒聽人這麽叫過,而且是躲在廁所裏。我走過去對著橙紅色的廁所門說:“什麽事?”如果你有了女友,你就會發現生活中會多出很多以前沒有過的景象,這就是其中之一。

    “我想問你。”那邊的聲音很小:“你有處女情結嗎?”

    “有。”

    “你有病!”

    “我隻是說實話。”我開始意識到她在小心的確定自己的位置,每個人都有她柔弱的一麵,也許芙君要離開美國迴來,她的男友不支持,她是在很傷心的情況下迴來的。是她拋開了那邊的一切,還是被拋棄?傷害總是相互的。我說:“沒必要說這個。你在幹嗎?”

    門開了,芙君低著頭走了出來。其實她比我高一點,低著頭我還是能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很有些不好意思的。她開口說話了:“其實我可以告訴你,栩雅也不是了。”聲音很輕。我腦子裏閃過栩雅身體散發的體香,這是一種流氓學問,說有體香的往往是處女。但這沒有權威認定。我說:“不說這個。”我想我得原諒芙君的自私,以她的處境,這是可以原諒的人性。

    再說我自己又是什麽好東西了?

    我抱著芙君親了親,說:“希望我們都是彼此的最後一個吧。”芙君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捉住我的手伸到她懷裏,在她乳峰上點了點,說:“她沒有這個。”

    “什麽?”

    她拿著我的大拇指在她嬌俏的乳頭上點了點,說:“栩雅沒有這個。”說完她自私的笑了,然後含情的看著我,認為我該為自己目前的選擇而覺得幸運。

    “怎麽可能?”我卻感到腳下大地開始震動,似乎要裂開來。

    “不知道為什麽,反正我看到了,她沒有乳頭,隻有一點點乳暈。”

    “嘩”的一聲,大地裂開了,恰好把我撕裂成兩半。然後我的心不停的往下掉……這是一個問題嗎?不,這是所有問題的答案!栩雅為什麽總是說要結婚了才能擁有她?為什麽總是對男女之事討厭?為什麽乖張古怪?為什麽對男女間的親密拒之千裏?為什麽在昨晚那麽小心翼翼的要求跟我睡?為什麽離開?她是怎樣離開的?

    騎著紫馬,一路飄灑著淚水……

    “不!”我大叫一聲。芙君驚駭的看著我。我聲嘶力竭的叫道:“不,芙君,一切都錯了。我對不起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栩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古之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古之刃並收藏栩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