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本來就是一臉的兇相,如此哈哈大笑之時,也並無一點開懷歡樂的意思,笑聲裏倒充滿了惡毒的念頭。我心中一緊,剛才得以報仇雪恨的快意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想趕快逃走才好,忽地一抽手腕,卻感覺他的手指有如鐵鉗一般,哪裏能動得了半分?心想平時大大咧咧慣了,這次可能撞到真槍口上了,隻是不知他抓我幹嗎?隻好跟他胡扯,我說:“我沒錢,我沒爹娘,你綁我的票一分錢也得不到。”

    光頭和尚臉上陰陽怪氣的笑著,一邊拉著我走到床頭拿出一大捆電線繞著我的手,一邊說:“不,你有的是錢,你有多得數不清的錢。”“在哪?我怎麽不知道?”他的動作非常熟練,一下子就已經將電線繞到我的雙腳上,說:“你會知道的,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沒有人能知道了。”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在我身後彎下腰,頭大約在我屁股下,我趕緊將屁股向後一凸,誰知眼前一晃,他已到了我前麵,臉上略帶驚訝的表情說:“你幹嗎?”我說:“沒幹嗎,正好想學你放個屁。”他笑了笑,又拉著電線繞上了我的雙腿,腰,再將胳膊和胸膛一起捆了,然後在我腳背上狠力踩了一腳,說:“我叫你放屁!”我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卻“噗”的一聲向他飛出一團唾液,這一下他躲閃不及,臉上中招!他臉上閃過惱羞成怒的恨意,但隨即平靜地掏出紙巾擦了擦,說:“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潑皮無賴。”

    “哈哈,從來就沒有人說我不是。”我喉頭咳嗽一聲,正準備發出第二招,他動作飛快,“唰”地拉出一長條透明膠將我的嘴一直封到耳後根,然後拍了拍手,一副再也沒有興趣跟我說話的樣子,看也不看,轉身打開門出去了。

    接下來我就象死豬一樣倒在沙發上呆了一夜。第二天窗外天色大亮,街上人聲鼎沸,房門突然打開,進來六七個年輕混混用一個大大的,可能是電冰箱的包裝紙箱將我裝上,然後吃力的抬著我下了樓將我扔進一輛車裏。我之所以知道是在車裏,是後來我用頭頂開了紙箱,從裏麵鑽了出來。先是漆黑一團,過了好久才慢慢看清,是在一輛那種有著帆布蓬的貨車裏,後麵是密實的鐵門,隻是在帆布蓬和鐵門的交接處有一絲光亮透進來。接著我就發現,在我旁邊,還有一個大大的布袋子,長長的,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我先試著坐起來,慢慢挪到車廂旁,然後用後腦搭在車廂邊上慢慢使自己站起來,用兩隻腳掌一分一合挪到鐵門旁,可是我再也無法攀高,隻能仰頭看著那一線光亮,突然聽到外麵有一個小女孩說:“媽媽,你要送我什麽禮物啊?”但人聲嘈雜,很快就聽不到她媽媽說了什麽了。我嘴裏嗚嗚幾聲,聲音很小,外麵的人更加聽不到。

    我心裏開始升起無邊的恐懼,這些人如此對我,誰也無法預料接下來會怎樣處理我。很有可能要在這人人歡聚的年關送我離開人間……我開始用頭撞鐵門,盡管動靜甚小,出於本能,我仍不停的撞——突然“咣啷”一聲門開了,我眼前突然出現滿大街的人,而近在眼前的,是幾個人抬著又一個大大的紙箱子,正準備推上車來。他們顯然沒料到我能站到車門旁來,也呆了。就在這一霎,我意識到這是稍縱即逝的機會,不顧一切的倒下去,掉出車門。剛把門打開的人下意識地抱住了我,但我順勢一滾,便倒在地上,口裏不停的嗚嗚叫著,不停的掙紮打滾,周圍的行人果然都驚叫著停下腳步,一下子形成一個大大圍觀圈。我沒有太多的希望,隻希望有一兩個認識我的人前來幹預或者告訴我的朋友們。在此時我沒有可盼望的父母,心裏最期望見到的就是猴子毛和崽兒寶他們。

    很快我的頭發就雪泥裏濕了,羽絨衣也濕了髒了。那幾個家夥終於手忙腳亂的將紙箱子推上了車子,趕來將我製住,對圍觀的人不停的說:“這是瘋子,我們要抓他去瘋人院。”我看了看四周,盡都是陌生的麵孔,心裏絕望已極,更是不顧一切的掙紮,嗚嗚的叫著。但不多時終於還是被他們抬著扔上了車子,並關上了鐵門。車子很快發動,在我聽來幾乎瘋狂的鳴著喇叭,逃也似的跑起來。

    我躺在冰冷的鐵板上,看著黑漆漆中的那一絲光亮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不知不覺眼角流下淚來……於此生死關頭,我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甚至想到了栩雅出現在我的生活中也是那樣突然而神秘,這很讓我奇怪,我以前從來沒有這麽想過。此時念頭一閃而過,我還是搖搖頭苦笑了,腦袋裏出現幾句清晰的對話,就是父親臨去火車站前在我家跟綠媛阿姨說的那一段話。父親顯然對我的處境非常擔心,沒想到如今竟成事實。

    思索良久,我終於昏睡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再醒來時我非常驚訝,車子還在飛奔,我開始意識到他們不是想要殺我,因為那不用將我裝出太遠。車子也許在高速公路上高速前行,通過風吹著頭頂的帆布“啪啪”的響動可以感覺到它的速度。我再一次慢慢坐起來,突然意識到他們後麵推上來的紙箱子裏很可能也是裝著一個人。可光線太暗,我竟然看不到紙箱子在何處,好在它離我並不遠,我抬起雙腿橫掃了一陣就找到它了,慢慢挪過去用反綁著的雙手推了推,紙箱子裏微微有些動靜,不多久一個女子“嗚嗚”聲傳來,我才知道,她也爬出來了。沒辦法說話,但我估計,她應該是三妹子。我挪到她身邊,用手試探著接觸她,但抓了好久也不知抓的是什麽部位,隻知道她身上也纏滿了電線。終於累了,隻好又倒下去躺在她身邊。她也停止了“嗚嗚”的抗議聲。想來這個三妹子顯然不是一般的人,很有些功夫的,沒想到也被捉來了。說來也真奇怪,幾次與她接觸到現在緊緊躺在一起,我居然都還沒看見她長什麽樣子。隻是在路燈下見過她奔跑,那實在是堪稱完美的身姿,讓我心跳不已。

    正胡思亂想間,車停了,然後有人走到車後來打開車門,看了我們一眼,隨即就把門關上了。那一刹那我看到外麵是一大片白雪皚皚的山峰。一個人說:“還沒死。”另一個說:“要給他們點吃的嗎?”那個又說:“不用,放心吧,男人最少可以餓四天,女的可以餓一個星期呢。再三天,我們就到了!”我暈,還要這樣捆著三天?他們說完就走了,車子停了好一陣,聽到他們稀裏嘩啦的給車輪纏上鐵鏈,又顯然去吃過飯,這才又啟動了車輛。

    之後他們就再也不來管我的死活了,我在昏昏沉沉中時而睡過去,時而醒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概記得車子停了幾次,就是他們吃了幾次飯。大約是到第三天,我明知道再不想辦法逃就沒機會了,可是在被捆得比豬還慘的情況下,我能有什麽辦法?

    我想起在車廂邊有一個長長的布袋子,通過那一絲光亮是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的。當即坐起來,根據模糊的視線判斷,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又挪過去,反綁著的雙手一觸之下,竟是一根尖尖的鐵絲翹著,又摸了一下,知道是有人用這一截鐵絲捆紮了布袋子的頂端。再摸了一下,不禁嚇的魂飛魄散,這哪裏是什麽布袋子,分明是床單之類的東西,裹的分明是那個老鬼又冷又硬的屍體!這一嚇令我原來的昏沉狀態消失,大腦變的清晰了,隻是心髒“噗嗵噗嗵”跳得好難受。過了好一陣,我趴下去,用嘴去找到那一截鐵絲頭,我暈,其實就是那老鬼的頭頂——我不停的一上一下去親吻他的頭,讓鐵絲刮開粘在嘴上的透明膠,弄了好幾次都沒明顯效果,急了,用力刮了一下,上嘴唇被劃出火辣辣痛楚的一道,接著嘴裏就吃到了鹹腥的血。但我的嘴也基本能張開了!我大喜過望,趕緊到三妹子身邊,低著頭胡亂在她身上尋找,臉上也親過了,胸部好象也去拱了拱,最後找到她被反捆著的雙手,開始咬她手上的電線。

    這電線中間是許多細銅絲絞成的那種,咬開了外麵的膠皮,然後就一點一點的將細銅絲咬斷,這不是很費力的事。那光頭和尚捆人時用的是一整根電線,因此咬斷一處,其它地方就慢慢鬆散開來。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她慢慢地抽出了雙手,在我身上摸了一陣,摸到我臉上,一雙細長柔嫩冰涼的小手捧了捧我的臉,然後準確無誤的“啪”地給了我一巴掌。黑暗中我沒看到火星四濺,但也暈透了。怎麽就打我呢?我已能開口說話,輕聲說:“你搞什麽呀?”

    沒有迴答。

    “你是三妹子吧?”她仍不吭聲,我想起她嘴上的透明膠還沒扯下來呢。又道:“你把嘴上的透明膠扯下來,咬斷我手上電線,這東西,沒有刀還真沒其他辦法弄斷哦”她卻伸過雙手摸到我嘴上,將透明膠慢慢全部扯下來——我還是痛得倒吸了一口氣,接著又吃到了唇上流下的熱血。過後她才將自己嘴上的透明膠扯下來,伏身將我手上的電線咬斷。等我雙手能活動了,摸到她身上,將纏繞著她的電線一一解開:其實這有些多餘,她完全可以自己解開自己了。我是出於一種救護的下意識。她也沒表示什麽不妥,隻是站著一動不動。等我解開自己身上所有的電線,我試著站了起來,手腳還冰涼發麻,卻可以自如的活動了!

    可我很快就發現我們還是沒法逃出,車門是在外麵被鎖上的。彷徨無計的情況下,我一時心起,拿著長長的電線走到那死老鬼旁邊,將他身上的床單都扒下,然後用電線將他的脖子捆起來,再拖著這死人到鐵門旁,將他吊起在鐵門上方的圓拱形鐵棍上,然後想著那些家夥來打開門時的樣子,得意的笑了。三妹子卻一直沒動靜,我估摸著走到她身邊,伸手去摸她時被她揮手拍開,卻仍不說話。我在黑暗做了個鬼臉,這時車停了。外麵靜悄悄地,聽腳步聲那幾個家夥果然走到車後來,我趕緊走到鐵門沒有吊著死人的這一邊,隻等車門一打開,他們嚇得屁滾尿流的時候跳下車就跑。

    “三妹子,快跟我來。”我低聲叫道。還是沒有迴答。我想:“我記得她說過話的。不是啞巴啊?怎麽一直不說話?”但眼下沒有時間多想,我聽著腳下有人撥掉了鐵栓,接著門忽地大開,果然頓時響起一片見鬼似的尖叫,我縱身一跳,跌倒在雪地裏,那幾個人居然都還沒迴過神來,我趕緊爬起來又向前跑,雪很厚,我體力虛弱,跑了幾步就再次跌倒了。禁不住迴過頭來看時,我見到比鬼還可怕的事情。

    隻見那個死老鬼麵目鐵青,雙目圓瞪,頭發豎立的被吊在鐵門上左右搖晃著,但他身後的車廂裏空空的,已不見了三妹子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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