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心中的激蕩漸漸暗淡,憂傷卻湧上來。想我爺爺窮其一生也未能將我奶奶複活,父親也是奔波勞累大半輩子,至今無果,我又有什麽能力去將凍在冰川中幾十年的奶奶救活?眼前的城池在寒夜裏靜默,每一家窗戶的燈光都點亮著一個希望,可有誰能象我一樣懷著這樣一個不可思議的夢想?

    呆呆站了半響,終於覺得寒意難當,轉身進屋帶著沉沉感傷慢慢睡去。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知道幾個出去卡拉ok的女孩子迴來了,嘻嘻哈哈的興奮得難以入睡。可能是因為裏間的床小了點,她們又吵鬧一陣,似乎還猜了拳,最後是芙君悄悄出來,輕輕掀開被子,睡在我身邊。一陣被酒精激發出來的女性體味令我心一震,睡意全無,卻又怕她尷尬,隻得閉著眼裝著不知。不久屋子裏都安靜下來,芙君也慢慢睡著了。有了前一天教訓,我可不敢再生什麽邪念,隻覺耳聞其悠長唿吸,背貼著她的背,那也是幸福已極的溫暖。

    可這時門外又響起“哚哚哚”三聲輕響。我頓時一驚,隨即大喜,心想這個狡猾的三妹子又來了。今天倒要看看她什麽模樣。當即輕手輕腳地起床,悄悄走到門口,門外的人果然以為我還沒察覺,又“哚哚哚”地敲了三下。我“忽”地把門打開,眼前的身影顯然頓了一下,但隨即飛快的跑了。腳步之輕盈,宛如飛過一般,令人驚訝。我還沒迴過神來,她已在十步開外,低聲叫道:“快跟我來!”語氣不容商量。我毫不遲疑的轉身迴去換了鞋子,又在西裝外套上自己髒髒的羽絨衣,這才反手關上木門,向外跑去。

    老街到了深夜,已靜悄悄沒了半個人影。隻偶爾有一戶人家窗口還亮著昏黃的燈。眼看一個身影從燈光下跑過,我的心便“咚”地被重敲了一記。一邊追一邊想:這下要死了。好不容易抗拒了芙君的誘惑,這個三妹子我是如何也抗拒不了的。栩雅,我終究還是不再等你了,對不起啊……很快出了黑乎乎的老街,左轉上坡到了護城河大橋。明亮的路燈下,前麵的女子一身黑衣,俏麗難以言述,奔跑間身影如在雪地飛掠,我是越看越愛,心裏驚歎不已。腳下發了狠勁的狂奔,直踏得雪泥遠遠的濺上了橋的護欄。好在夜深人靜,隻偶爾有一輛車子開過,沒有人對我抗議。很快進入市中心,眼看她從一個大大霓虹燈下一鑽,便不見了身影。我停下來喘著粗氣,抬頭一看,暈了。怎麽進了一家尋花問柳的賓館,就是那種洗腳洗頭按摩……一條龍服務的。

    心中雖然困惑,卻也好奇得不得了。心想這個三妹子當真神秘得可以。於是鼓勁又追進去,隻見大堂的服務員已趴著睡著了。電梯的指示燈卻在3,4,5,6……的跳,到了八樓,停下了。我趕緊按下另一間電梯,直奔八樓,走出電梯一看,卻又靜悄悄地沒一個人。心中大唿奇怪,伸頭縮腦地東張西望了一陣,心想這女孩真這麽頑皮,有這樣開玩笑的嗎?那也未免太不懂事了。過了幾分鍾,唿吸稍微平靜,我便想離開。突然左側長長的走廊中有一扇門打開了,頓時有聲音傳出來:“好啦,好啦,已經說了很多次了。既然你們找到我,我隻好賠你們錢,你們一定不答應,要去法院告我嗎?有證據嗎?”聲音很急促很氣憤,也很蒼老。然後就看見兩個穿夾克的年輕人走出來,跟著走出一個拄著拐杖的老頭,隻見他氣得花白胡子一翹翹的,似乎一臉的理直氣壯,但看得出他腳下發虛,隻想趕快離開的意思。

    我一見之下,大吃一驚,這不是在火車站帶著四個年輕人想害我父親的那個老家夥嗎?晴知三妹子將我引來此處,肯定有什麽用意。於是趕緊退一步躲在牆角,偷偷去看。誰知跟著從裏麵走出幾個人,更是讓我吃驚,首先是唐成有,接著是福哥,還有好幾個都是他們村的人。福哥似乎是帶頭的,此時快步走上來轉過身擋住了老者的去路,說:“先別說賠錢不賠錢,我隻問你,你叫雙喜他爸帶你下去幹什麽?不說清楚,你就別想走!”老者旁邊的兩個年輕人則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老者歎了一口氣,說:“唉,都說了幾次了。我隻是聽說下麵有什麽金銀窯藏,誰知道下去什麽都沒有!!”福哥舉著十個隻有指根的殘廢的手,冷笑一聲:“別說得那麽輕巧,有人說,你下去殺了二十八個人!”

    這讓我更是吃驚不已,這事情,怎麽都讓他們知道了?難道是三妹子告訴他們的?把我引來這裏就是要我知道真相?果然,老頭也想到了這點,他說:“你聽誰瞎說的?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我告訴你們,不要聽信謠言來汙蔑好人!”福哥愣了一下,說:“你休想去報複,今天你隻管老老實實交代清楚,否則你們幾個王八蛋在我們這地盤上還想撒野?”那老者顯然為之氣結,撒滿老麻子的臉上抽動了一陣,說:“那是沒得說了?我看,你們是故意來找麻煩的吧?”說完,臉上漫下一陣黑氣。他旁邊的一個年輕人手插進口袋,悄悄的捏著什麽。老者接著說:“雖然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們這樣不講道理,我又有什麽辦法?”一個聲音大叫起來:“他想打電話叫人,打他!”是唐成有——接著就亂打起來。我正想衝上前去,突然一個身影從我身邊“飛”過去,衝進人群。三妹子!也不見她如何動作,隻聽得幾聲慘叫,兩個年輕人都雙手捂著眼睛蹲下了。而那老者明顯地倦縮在地上不停的抖動。福哥見狀吃了一驚,上前踢了一腳,那老者果然雙手撒開,仰麵瞪著雙眼,顯然已死了。這時我才發現,三妹子,已不見了身影。

    這下唐成有他們大亂,紛紛向電梯這邊跑來。我也不想讓他們看見我在,趕緊跑去樓梯上一層轉角處躲著,眼看他們手忙腳亂的進了電梯,才跑下來。也說不出為什麽,我就想看看那個老者,我就想知道究竟是誰,偷偷潛入我奶奶他們生活的岩洞裏,趁他們熟睡時放出了冰爬蟲,做出那樣惡毒的事來,這似乎是很長時間以來,心頭的一個夙願。等我跑到那老者的屍體旁,跟著他的兩個年輕人還捂著雙眼在不停的呻吟。我仔細看了看那老者的死樣,狠狠地踢了他一腳,頓覺心中一股積壓已久的怨氣噴出,很是快意。不料這時候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我迴頭一看,都數不清是二十,還是三十幾個人,個個都是一貫在道上混的樣子,知道自己跑不了了。於是對他們笑了笑說:“他死了。”

    “你什麽人?”“你在這幹什麽?”“啪”我臉上早挨了一巴掌。我真的沒什麽氣憤,心頭還暗暗地得意的笑著。隻注意看了看打我的人,是一個矮胖子,從人群中擠出來打我的,很有做出點功勞來給其他人看的意思,口裏還罵著髒話。一個矮塌的鼻子,象老鼠一樣小的眼睛,淌著油光的臉,我算是記下他了。我說:“我聽到響動出來看,看到一堆人進電梯跑了。”果然立即有一大半人紛紛往電梯跑去。這時一個人卻很驚訝的叫起來:“這小子,我好象在哪見過。”另一個人說:“是呀,就是前幾天,在火車站的候車室外麵,你看這家夥的衣服,還能不記得?”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烏黑發亮的白羽絨衣,還是笑:“不是吧。我怎麽不記得你們。”其實我也認出他們了,隻管裝傻想蒙混過關。誰知一個瘦猴臉很精,說:“這還真奇怪,為什麽兩次出事的地方都有他在場呢?不會這麽巧吧?”“帶迴去再說。”話一落音,那個矮胖子立即又賞了我一巴掌。另外兩個人左右扭住了我的胳膊。

    我一點都不怕,心想你們還能怎麽的?公安叔叔一來,一查,我又沒動過手,還不就放了。這麽一想,倒暗暗替三妹子擔心起來。看起來,人是她殺的。唐成有他們幾個家夥有點蠻力而已,是不會這麽幹淨利落的殺死一個人的。這三妹子在一眨眼的功夫,能躲去哪呢?肯定是躲在某一個房間裏,最有可能的就是這死老頭他們出來的那個門還沒關上的房間裏,可公安叔叔來了,能不查出來嗎?因此我擔心的倒是她。誰知進了電梯,下到四樓,一個家夥說:“給他帶上紙袋吧?”我靠,我剛想抗議,眼前一黑,就什麽都看不到了。就這一刹那,突然一聲女子的嬌喝響起,接著又打起來,亂了一陣,一個家夥說:“肯定是這小娘們,快追!”那個瘦猴精說:“她是想來救這胖豬的。不要去追。這胖豬有點來頭。”我尋聲一腳踢過去,但沒踢著。背上倒挨了重重的一拳。我隻是氣憤他居然敢說我是胖豬。

    我被帶到一個房間裏,頭上的紙袋子沒取下,身邊的矮胖子裝腔做調的說:“佛爺,嘰哩咕嚕死了。另兩個兄弟眼睛受了傷。”他說的肯定是那個老鬼的名字,隻是名字奇怪,說的又快,我一時真聽不明白。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啊了一聲,似乎有點吃驚,但隨即歎息了一聲,說:“這老鬼,早該死啦。唉。是誰殺了他呢?這麽久的事情,真還有人記著??”沉默了一陣,又說:“把那死鬼裝上車,別叫人發現了。明天送迴去葬了。這事別叫公安的查起來,那麻煩可就大了。”幾個年輕人都走了,我的手也被鬆開了,再沒人說話。我小心的悶了一陣,說:“這不就沒我的事了嗎,讓我走了吧?”還是沒人說話,我一把取下頭上的紙袋子,看到眼前一個光頭和尚正端坐著煉功呢。

    我悄悄站起來,轉身扭開門就想跑。身後一個聲音傳來:“我讓你走了嗎?”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來,迴過頭笑道:“我沒事,真的,我隻是聽到有人打架,跑過去看看。”那光頭和尚抬起頭來,滿臉的橫肉,粗濃的眉毛,一張大嘴好象很不高興的憋著,隻是仍閉著雙眼,說:“你等一下。”我無所謂的左看右看,說:“等什麽呢?”光頭和尚慢慢站起來,轉過身在桌子上敲了一陣,說:“你過來這裏看看。”我斜走幾步,看到他居然敲的是電腦。我還不明所以,走過去看了看,我靠,他在聊qq!再仔細一看,我的臉出現在屏幕右下角,那邊一個人在黑暗中模糊的晃動了一陣,嗒嗒嗒敲了幾下,我們這邊跳出一句話:哈哈,就是他!

    我一驚,光頭和尚已飛快地捉住了我的手腕,仰頭哈哈大笑,說:“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小子,你讓我們好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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