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雲隻好走過去,薛鈞良笑著重複了一遍,道:“還沒有迴去休息麽?”

    滕雲道:“正要迴去。”

    “敢情是我打擾了滕卿休息。”

    或許是因為滕雲喝多了酒,竟然沒有說本分的話,往常那句“微臣不敢”被拋在了腦後。

    薛鈞良一手搭著欄杆,道:“喝點酒吹吹風的感覺還不錯。”說著側頭又道:“你冷不冷,叫瑞雪給你拿件披風來。”

    滕雲搖頭道:“不用麻煩了,微臣還沒這麽嬌氣。”

    薛鈞良愣了一下,看著滕雲的臉似乎有些出神,禁不住伸起手輕輕的摩挲了一下他的臉頰,隨即笑道:“我倒是忘了,滕卿是大將軍,曾經領兵洺水呐。”

    滕雲沒有動晃,可能是因為頭腦有點發木,酒意上了頭,薛鈞良的手心有點熱,在自己臉上輕輕的磨蹭著,他竟然還沒有動。

    瑞雪這個時候已經識趣的退到小亭子外麵等著。

    薛鈞良兵沒有想做什麽,放下了手,忽然道:“今日之後,薛長敬就沒有留在京城裏的理由了,我要派人過去接兵權,不可能放心讓薛鈺一個人去……”

    他說著瞥了一眼滕雲,笑道:“不過,我心裏又舍不得你過去。”

    滕雲別了一下頭,好像再往亭子外麵瞧,但是很顯然眼神沒有焦距,隻是不喜歡薛鈞良這麽說話罷了。

    薛鈞良道:“江山社稷和個人私情,在我來說隻能以大局為重,就盼你快去快迴了。”

    “陛下放心,”滕雲道:“隻是收兵權,又不是上戰場。”

    薛鈞良點點頭,道:“讓滕裳跟你一起去,若有什麽事情,也好有個人可以商量……我知道你信任滕裳,他雖然不肯為官,但一定會幫你。”

    滕雲也點點頭,兩人就此無話。

    第二天早起的時候,滕雲第一眼看到的是明黃色的床帳,心裏還有些嘀咕,不知道為何床帳變了顏色,一轉頭竟然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臉。

    滕雲心裏一突立馬就醒過夢來,昨晚上和薛鈞良站在小亭子裏說話,後來竟然就在薛王的寢宮裏過了夜,因為喝醉了酒的緣故,滕雲睡得很沉,也記不清楚後來怎麽樣了。

    薛鈞良一睜眼就看見滕雲一臉殷紅的發愣,笑了一聲,道:“滕卿一大早上就想入非非了?”

    滕雲被看破心思,趕緊起身來穿衣服,身上似乎沒有什麽不適的感覺。

    薛鈞良這時候才笑道:“你放心罷,我怎麽也是一個君主,還不至於趁人酒醉做點什麽。”

    他說完朗聲叫來薑諭,薑諭和瑞雪進來,恭敬的為薛王和滕雲穿好衣服,洗漱一番就上朝去了。

    滕雲下了朝就往萬年侯府去,薛後陽在軍機處處理公務,府裏就滕裳一個人。

    滕雲過來自然是為了讓滕裳跟自己去正安侯封地的事情。

    滕雲並不想請滕裳出山,因為滕雲知道,滕裳和自己的想法是不一樣的,他可以為了興建滕國而下嫁給男人,他的心裏隻有強國,而現在滕國沒了,滕雲不能把握滕裳是不是肯出山。

    滕裳見到他似乎有點驚訝,讓滕雲坐下來,下人倒了好茶,滕裳這才笑道:“薛王肯放你出宮了?”

    滕雲臉上一陣尷尬,含糊的應了一聲,道:“其實這次來,是要和叔父告辭的。”

    “想必是薛王又要派你去哪裏?”

    滕雲點頭道:“正是如此。”

    滕裳之後沒說話,拿起茶碗吹了吹葉兒,呷了一口,似乎很悠閑,笑道:“薛王有話,恐怕你還沒說。”

    “什麽也瞞不過叔父……”

    滕雲道:“確實有話,不過我並不想讓你難為。”

    滕裳道:“我早已經猜出來了,依薛王的秉性,怎麽可能讓你這麽輕而易舉的走,他心裏著急,不管是之前和現在著急的原因有多不同,總之是他著急你去的太久,自然要找個人或事情讓你迴來,如果我跟著你去,想必萬年侯要催著我迴來,事情辦的快,你自然也迴來的早。”

    滕雲聽他說的曖昧其詞,不禁心裏有點打晃兒,難道薛王對自己的心思,滕裳早就知道了麽?

    一想到這裏,滕雲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總之是複雜的厲害。

    滕裳把他的臉色看在眼裏,心裏知道滕雲心思簡單,如果不喜歡又怎麽能放在心上,也不會在意這種事情,在意了反而證明他的重視。

    滕裳不欲難為他,畢竟滕國的事情早就過去了,而他心裏的坎兒早就被薛後陽給感動沒了。

    滕裳故意裝作驚訝的道:“你脖子上怎麽了,難道宮裏有蟲子?雲鳳宮就是這麽打掃的?”

    滕雲起初順著他指的摸了摸脖子,他看不見自己脖子上怎麽了,不過手摸上去有點癢,又有點刺痛,滕雲活到現在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了,怎麽可能還不知道這是什麽,

    當下尷尬到了極點。

    滕裳這個時候卻差開話題,道:“我自然會跟你去。”

    滕雲還待說什麽,滕裳又道:“你放心好了,如果是我不願意的事情,就算是多大的交情我也不會去做,既然是我願意做的,你也不用太在意了。”

    滕裳留滕雲用了午膳,才吃過午膳瑞雪就過來了,笑道:“主子,陛下找你迴去議事呢。”

    滕裳自然知道是薛鈞良半天不見人,又開始著急了,故意不緊不慢的又留了滕雲好一會兒,才把人放走了。

    薛鈞良其實並沒有事情找滕雲商議,但是滕雲一出宮就是一上午,雖然他心裏知道滕裳和滕雲是叔侄關係,兩個人之間感情甚篤,滕雲的一身功夫和兵法全是滕裳教的,滕雲對滕裳恭敬敬佩,也隻是出於親情。

    但是薛鈞良就是忍不住心裏偷偷的冒酸味,一說起來滕裳才是滕雲最親信的人,到底會不舒服。

    薛鈞良一直覺得自己是遊刃有餘的,作為一個君王也是合格的,隻是現在才明白,原來是存在著可以讓自己失控或者焦慮的人的,一直以來的遊刃有餘,隻是沒有認清這個人而已。

    滕雲來見薛鈞良,薛鈞良順勢道:“其實叫滕卿迴來,隻是想讓滕卿跟我一起去看看太子罷了。”

    滕雲並沒有異議,兩人一起過去,中午散了學用過午膳,下午還沒有開始讀書。

    薛珮見了滕雲並不待見,何忠三兄弟也不待見他。

    薛鈞良問了沈翼最近太子的情況,沈翼自然要誇獎太子,確實太子也很聰明。

    薛鈞良道:“珮兒讓孤深感欣慰啊。”

    說著頓了頓,話鋒一轉,道:“此次過來,其實還有另一個事情……孤想替滕卿管珮兒討三個人。”

    薛珮聽到此處就明白了,原來是要何忠三人,於是笑道:“父皇有所不知,何忠三人性情頑劣,又是莽夫,隻忠心於皇後,如今母後已甍,恐怕再沒有能驅使他們的人了。”

    何忠三人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應和起薛珮的話來,三人天生脾氣直,也沒想過拂了薛王的麵子會不會自討苦吃。

    滕雲接口道:“其實微臣這件事情雖然不比上沙場危險,卻自有一番重量,微臣也不放心讓三人跟著。”

    何忠聽他話裏有些藐視,登時不高興了,道:“你知道什麽,我何忠做將軍的時候,恐怕你還在吃奶呢!”

    滕雲也不氣怒,

    笑道:“確實是這個道理,但我知道的挺多……當年何氏兄弟一連三虎將何等英雄偉業,後來落草為寇被皇後招安,沒想到現在就樂於做一個小小的侍衛,這倒是比當個草寇來的輕鬆,不用打家劫舍,也不必怕吃官司,漸漸也把誌氣和銳氣磨平了,如今再讓你們上戰場殺敵,恐怕三位會力不從心罷?”

    何忠聽了也不管薛鈞良在場,就大罵道:“放屁,老子的刀生來就是殺敵的,從來不會隻圖享樂!”

    “好啊。”

    薛鈞良這個時候笑了一聲,道:“那孤就封你三人為偏將軍,讓滕卿刮目相看罷。”

    三人也沒想太多,當下就叩首領了旨。

    薛鈞良和滕雲一唱一和夫唱夫隨之後,就迴了正殿,召集了大臣商議啟程的時日,由滕雲帶著何忠三人,以護送新任正安侯的名義出發。

    因為這次滕雲是去收兵權,並不是打仗,所以沒帶多少人,而且也怕薛長敬看出什麽馬腳,早有準備就不妙了,所以準備的時間也不用太長,很快就起程了。

    薛長敬雖然對滕雲有意思,但是奈何滕雲是薛王的人,薛王表示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薛長敬也不再自討沒趣,尤其娶了郡主,郡主從小嬌生慣養,長途跋涉總要讓人哄著。

    薛長敬好男色,那一晚上喝了合巹酒之後自然不能做什麽,幸而他善於巧言令色,把郡主哄得團團轉,也沒起疑心。薛長敬想著,等到了封地,離奉國那麽遠,而且郡主身邊又沒什麽人,自然就不再害怕了,於是就忍一時。

    滕裳跟著滕雲一起,隊伍的速度並不慢,沿途官員知道這幾人都是薛王眼前的紅人,自然不敢怠慢,隻不過隊伍急於趕路,也都是匆匆而過。

    到了封地的時候,薛長敬的二弟,正安侯的次子前來恭迎,因為推恩的聖旨早就來了,正安侯的兒子們得了恩惠,人人都分到了兵權和土地,自然高興的不得了,聽到京城要來使臣,自然要巴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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