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貝克又在夢中飛奔,蜷伏著身子跑過一片平原,被一群穿著插肩外套的男人包圍著。他看到麵前有一座俄國炮台,一根槍管從沙袋之間伸出來,對著他,像是死神的黑眼睛。他眼見那堵圍牆筆直向他衝來,麵積越來越大,直到遮住了他的視線,然後整個影像變黑。那一定是巴拉卡拉瓦??然後他站在裏昂橋上,精神號,或者瑪麗皇後號,剛剛隨著一陣爆炸沉入大海中,一個傳信人衝上來大叫:“皇家公主號已經爆炸了!”

    戴維·比提爵士俯下身,他很平靜,但聲音蓋過炮火聲吼1巴拉卡拉瓦(bkava),克裏米亞半島上的海港,18541856之克裏米亞戰爭在此地發生第二場戰役。

    2戴維比提爵士(siri)avdbeatty,187l_1936),英國海軍元帥,海軍大臣,曾被封為伯爵。

    著說:“貝克,我們這艘破船今天似乎有點兒問題。轉兩點,靠近敵人的船。”

    之後便是平常總會出現的加爾菲德和吉托。他跳下馬背,衝過火車站,用身體擋住子彈。他吐出最後一口氣,這時警政署長走過來,在他粉碎的胸膛上掛上一麵獎牌,並解開一卷類似羊皮紙的卷軸,卷著舌說:“你已經被升為局長,薪水變成b3等級。”

    總統在月台上蜷成一團,頭上還戴著帽子。然後一陣燒灼的痛楚刺痛了馬丁,他睜開眼睛。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全身讓汗水給浸透了。那些夢越來越恐怖。這一迴吉托看起來像是前巡邏員埃裏克鬆;加菲爾德總統則像個上了年紀的優雅紳士;警政署長還是警政署長。而比提就跟在一九一九年和平紀念馬克杯上的形象一樣,被月桂花環圍繞著,流露出些許傲氣。

    他的夢一如往常,充滿了荒謬和怪誕的情節。

    大衛·比提從沒說過“轉兩點,靠近敵人的船”,根據現有的資料顯示,他的命令是:“契特菲爾德,我們這艘破船今天似乎有點兒問題,轉兩點準備靠岸。”當然,對這個夢來說這並沒有什麽差異。轉兩點準備靠岸,在這種情形下,就等於是轉向敵人。

    在以前的夢中,吉托看起來像是約翰·卡拉丹,那把槍是哈默裏型的。而現在,當他變成埃裏克鬆時,槍也變成德林加手槍。此外,隻有費羅伊·詹姆斯·亨利·索默謝特還是穿著寬鬆的外套呆在巴拉卡拉瓦。

    他的夢既沒有韻腳,也沒有什麽道理。

    他起身脫下睡衣,然後

    衝了澡。冰冷的水使他打了一陣寒戰,也讓他想到雷亞。

    在往地下鐵的路上,他想起昨天下午自己那些反常的行徑。

    他坐在瓦斯貝加辦公室的書桌旁,突然感到孤獨難耐。

    科爾貝裏進來打聲招唿,問他可好。這是個狡猾的問題。

    他隻能迴答:“哦,不太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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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爾貝裏隻現了一下身就離開了。他汗流浹背,而且非常匆忙。在門口時他說:“鹿角街的那件案子應該算是解決了,而且我們有絕佳的機會可以當場抓住莫斯壯和莫倫。對了,你手上那件上鎖的房間辦得如何?”

    “還可以。總之,比我預期的好。”

    “真的嗎?”科爾貝裏說,停了幾秒之後,又說:“你今天看起來比較有精神,再見。”

    “再見。”

    又剩下他獨自一個人。他想著斯韋德。

    同時他又想到雷亞。她告訴他的比他原本預料的多,這是就一個警察的觀點而言。她提供了三個思考的方向,也許可以算四個:斯韋德吝嗇得有些病態;好幾年來他一直把自己關在房子裏,雖然裏麵沒有任何昂貴的東西;斯韋德病了一段日子,在死前不久還到放射科去看病。

    斯韋德可能藏了一些錢嗎?如果是的話,又在哪裏?或者有什麽事嚇到斯韋德了?如果是的話,那又是什麽?在他那間上了鎖的窩裏,唯一有價值的事物,就是他自己的生活。

    斯韋德到底患了什麽病?放射科說是癌症。但是,假如他是個快沒命的人,還有什麽好躲的?也許他害怕某個人?果真如此,那又是誰?如果他真像別人形容的那麽小氣,他為什麽要找一個又貴又差的房子住?一大堆的問題雖難以理解,但不是都沒有答案,隻是無法在幾個小時裏找到,可能要花好幾天。也可能是幾個星期或幾個月呢,甚至要好幾年。或是一輩子。

    彈道調查結果如何呢?這是他應該著手弄清楚的。馬丁·貝克拿起電話。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他撥了六通電話,四通在一個女人說“請等一會兒”之後就被掛斷了。最後他終於找到那個十七天前曾經打開斯韋德胸腔的女人。

    “是的,”她說,“現在我想起來了,有個警察找我去挖出那顆子

    彈。”

    “勒恩偵查員。”

    “我想是他,是的,我不太記得名字了。不過反正不是最早接手的那個家夥——我是指阿道夫‘古斯塔夫鬆。他的經驗似乎不太豐富,一開口總是說‘當然’或‘嗯’。”

    “事情是怎麽樣的?“噢,就像我上次告訴你的,剛開始警察似乎不大想管這件案子,沒有人要求做彈道比對,最後還是那個北方佬打電話來要我做的。其實我也不太知道應該怎麽處理那顆子彈,但是??”

    “嗯?”

    “把它扔掉好像不太對,所以我把它裝進一個信封裏,然後附上我個人的一些意見及這顆子彈的分析等等,當它是真的謀殺案來處理。不過我沒把子彈送到實驗室去化驗,因為我知道他們那裏忙得不得了。”

    “那後來你怎麽做的?”

    “我把信封放到一邊去,『旦是忘記放在哪兒了。我是新來的,沒有自己的檔案櫃,可是最後我還是找到而且送出去了。”

    “那東西檢驗了嗎?”

    “哦,這我就不方便問了。不過我想,做彈道檢驗的人收到它之後應該知道怎麽做,即使是起自殺案。”

    “自殺?”

    “是啊,我寫在上麵了,那個警察一來就說這是自殺案。,,“嗯,這樣的話我得打電話找實驗室的人了,”馬丁.貝克說,“但是還有一件事我想要問你。”

    “什麽?”

    “在驗屍期間你注意到什麽特別的事情嗎了?’’“有,他舉槍自盡,在警方的報告裏寫得很清楚。““我說的是其他的事。你覺得斯韋德有沒有可能在生前已病得很嚴重?”

    “沒有,他的內髒看來都很正常,但是??”

    “但是?”

    “但是我沒有很仔細地檢查他所有的內髒,我隻是確認死亡原因而已,所以我隻看了胸腔部分。”

    “你是說??”

    “心和肺,大概就這樣吧,它們沒有什麽問題,不過已經不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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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他可能患有任何疾病嗎?”

    “當然,任何疾病,從痛風到肝癌都有可能。對了,你為什麽問我那麽多這個案子的問題?

    你隻是做例行調查,不是嗎?”

    “問問題正是我們例行的工作。”馬丁.貝克說。

    他結束了問話,想隨便找一個實驗室裏的彈道專家談談,但找不到,他不得不打電話給那個部門的主管。這是一個叫奧斯卡’耶爾默的男人,他是一位有名的犯罪學家,也是個討厭與人溝通的人。

    “哦,原來是你。”耶爾默酸溜溜地說,“我聽說你要被升為局長了,不過也許希望渺茫。”

    “怎麽說?”

    “那些局長如果沒在外麵打高爾夫球,也沒在電視上胡說八道,”耶爾默說,“那一定是坐在房間裏思考自己的前途。再怎麽樣他們也不可能打電話給我,還問這麽一大堆不用問也知道的問題。這次你又有何貴幹?”

    “我隻是想問一個彈道比對的結果。”

    “隻是?是哪一件案子,如果我可以知道的話?隨便哪個瘋子都可以送個案子來,我們現在有一大堆案件堆在這裏沒人處理。前幾天我們拿到一個梅蘭德送過來的便桶,那家夥想知道有多少人在裏麵拉過屎。

    它都快滿出來了,當然也好幾年沒有清空過了。”

    “挺慘的。”

    弗雷德裏克-梅蘭德曾是兇殺組的一名偵查員,許多年前他是馬丁·貝克手下的一員大將,後來被轉到竊案組,上級希望他可以控製那些日漸猖狂的竊賊。

    “是啊,”耶爾默說,“我們的工作本來就很慘,但是似乎沒有人能了解。警政署長這幾年根本沒來過幾次,去年春天我問他是否能和他談談的時候,他竟寫了個便條來,說他正在為可預見的未來煩惱。”

    “我知道你很為難。”馬丁·貝克說。

    “這還用說?”耶爾默稍感安慰地說,“你根本無法想象這裏的情況。但是隻要獲得些許的鼓勵或諒解,我們都會很感激的。當然,我們還沒獲得過。”

    這種人極愛發牢騷,卻也很聰明,對諂媚的話可敏感了。

    “你能熬過來真是難得。”馬丁·貝克說。

    “不隻這樣呢。”耶爾默現在變得非常和藹。“這根本是個奇跡。好啦,你要問什麽彈道的問題?”

    “是從一個被槍殺的家夥身上拿出來的子彈。他叫斯韋德·卡爾·埃德溫·斯韋德。”

    “嗯,”耶爾默說,“我知道這個案子,典型的事件。自殺,他們是這麽說的。法醫把子彈送過來,

    可是沒有告訴我們要做什麽。我們不知道是鍍上金後送到警察博物館去,還是用別的辦法處理。或者這是禮貌地暗示我們應該放棄一切,用顆子彈斃了自己?”

    “那顆子彈長得什麽樣子?”

    “那是顆手槍的子彈,擊發過的。你沒找到那把槍嗎?”

    “沒有。”

    “那怎麽會是自殺?”

    一個很好的問題,馬丁·貝克在筆記簿上記上一筆。

    “子彈上有任何特征嗎?”

    “噢,它有可能是從一把點四五的自動手槍裏射出來的,不過這種槍有很多種。如果你把空的彈殼拿來給我們檢驗,也許我們可以告訴你更多東西。”

    “我還沒有找到彈殼。”

    “沒找到?我可以知道斯韋德這家夥向自己開了一槍後做了些什麽嗎?”

    “我也不知道。”

    “通常內髒有顆這種子彈的人,行動會遲緩下來,”耶爾默說,“他們沒辦法再做什麽,大部分的人隻能躺下來等死。”

    “是的,”馬丁·貝克說,“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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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什麽?”

    “謝謝你的幫忙,也祝你好運。”

    “請不要說笑。”耶爾默說。

    他放下電話。

    原來如此。不管是斯韋德本人還是別人射出這致命的一槍,他都不用太擔心結果,隻要用一把點四五的槍絕對能達到目的,即使沒有命中心髒。

    但是這次談話有任何收獲嗎?沒有武器,甚至連彈殼都沒有,光是一顆子彈是無法成為證據的。但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耶爾默說那應該是把點四五的自動手槍,而眾人皆知他絕不信口開河。所以斯韋德是被一把自動手槍殺死的。

    然而其餘的事還是沒有答案:斯韋德似乎不是自殺的,而且也不可能是被別人開槍打死的。

    到了七點鍾他還沒有迴家,雖然他已經下班兩個小時,而且也無法再做進一步的調查。努力了一天,他隻得到一些無關痛癢的消息,最具體的收獲大概就是他的右食指開始疼了,那是他撥了一天電話的成果。

    這一天他最後的任務是在電話簿裏找出雷亞·尼爾森

    的電話。當然,她的名字在裏麵,但是上麵沒有標明她的職業。他的手在撥盤上移動,卻想到自己並不知道要問她什麽,至少沒有斯韋德的事好問。

    要說這是工作上的需要,根本是在自我欺騙。他事實上沒有什麽目的,隻是想知道她是否在家,而他真正想問她的事也很簡單:我能過去坐一會兒嗎?馬丁‘貝克的手從電話上移開,把電話簿推迴原位。接著他開始整理書桌,扔掉一些多餘的廢紙,把鉛筆歸位,也就是放迴筆筒裏。

    他很小心地、慢慢地做著這些事,事實上隻是想拖時間。譬如,他花了半小時確定一枝圓珠筆的伸縮裝置已經壞掉,然後才把它丟進廢紙簍裏。

    警局裏當然還有別人,在不遠的地方,他聽到幾個同事用尖利而憤怒的聲音在討論一些事情。他對他們正在談論的事一點兒也不好奇。

    出了大樓後,他走到仲夏夜廣場的地下鐵車站。通常他必須等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才會有火車。從外麵看,這個車站的外觀還算不錯,但是裏麵早就被破壞得亂七八槽,椅子都歪歪斜斜的,所有能移走、拆下的都被搬走了。他在舊斯坦下車,走路迴家。

    馬丁。貝克繼續他的工作。他從銀行方麵開始著手,經驗告訴他這要花上許多時間。沒錯,瑞典銀行的保密功夫並不到家,但他還是有數以百計的財務機構得查證。由於目前的存款利率低得可憐,所以許多小額存戶喜歡把錢存到其他斯堪的納維亞國家,尤其是丹麥。

    他繼續打電話:我想詢問住在某某地址、社會安全號碼是xxx的某某人的事。這個人在貴行有任何賬戶或保險箱嗎?雖然這類的問題很簡單,但要詢問的人很多。此外今天是星期五,沒多久銀行就要關門了,所以期望在下星期開始之前得到答案似乎是奢望。

    他也想知道斯韋德去檢查的那家醫院有什麽說法,但必須等到下星期一。

    就他的職責而言,這個星期五結束了。此時的斯德哥爾摩正處在一片混亂中,警方陣腳大亂,大部分的民眾則驚惶失措。

    不過馬丁‘貝克根本沒有感覺到。從他的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一條發臭的高速公路和一座工業區,而它(光就景觀而言)今天看來並不特別醜陋。

    穿上睡衣後,他翻冰箱找啤酒,又到廚房的壁櫥裏找酒。可是他知道什麽都找不到。

    馬丁·貝克開了一罐俄國螃蟹,做了幾個三明治,然後拿出一瓶礦泉水。食物沒有什麽問題,但是一個

    人坐在那裏吃,實在是鬱悶至極。當然,他從星期三開始就鬱悶,但是那個時候情況還沒有這麽嚴重。

    他有股想做點兒事的欲望,就拿了一本還沒看完的書上床。

    那是雷·帕金。寫的一本爪哇湖戰役的曆史小說。他從頭讀到尾,發覺這本書寫得很糟。他不了解為什麽有人要把它翻成瑞典文,他想看看到底是哪一家出版社出的:諾斯塔。怪了。

    薩繆爾·艾略特·莫利森。在他那本《兩大洋戰爭》中處理過相同的題材,但敘述得詳盡多了,他短短九頁的生動描繪,較之於帕金二百五十七頁的長篇累牘,無疑是精彩許多。

    在睡覺前,他想到意大利肉醬麵,同時對明天有點兒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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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這種無所事事的感覺讓星期六和星期日顯得空虛難捱。多年來,他第一次感覺到焦躁不安,悶得難受。他出門去。

    星期日他還搭汽船到馬裏菲德,但是也沒有什麽幫助。即使是在戶外,他仍覺得窒悶。他覺得與這世界格格不入,有些事他就是無法像以前那般平靜地接受。他觀察身邊的人群,發現其實有許多人和他遭遇相同的困境,雖然他們尚未意識到,或者不願承認。

    1雷帕金(ravparkin,1910一2005),澳洲作家,自學成才的曆史學家。

    2薩繆爾·艾略特奠利森(samueleliotm0rison,1887一1976),美國曆史學家擅長寫航海故事。

    星期一早晨他又在夢裏飛馳了一場。吉托這次看起來像是卡拉丹,並且射了一發點四五手槍的子彈。

    等到馬丁-貝克開始進行他的例行儀式時,雷亞·尼爾森出現在他麵前,問他說:“你這是在幹嗎?”

    不久後,他又坐在南區警局裏猛打電話。他先從放射科開始。雖然最後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並不是非常滿意。斯韋德在三月六日星期一曾經進過醫院,但是第二天他就被轉到南方醫院的傳染科。為什麽?

    “我也不太記得,那已經是好久前的事了。”接電話的那個秘書好不容易才從一遝文件中找到斯韋德的名字。“他顯然不是我們這裏的病人,我們這裏沒有他的記錄,上麵隻說他是一個私人醫生送到我們這裏來的。”

    “哪一個私人醫生?”

    “伯格朗醫師,非專科醫師。對,就在這裏。我看不懂入院證明上寫的是什麽,你也知道醫生的筆跡都是什麽樣,而且這張複印的照片不是很清楚。”

    “上麵的地址呢?”

    “他的辦公室嗎?歐丁路三十號。”

    “至少地址還算清楚。”馬丁·貝克說。

    “它就印在邊上。”秘書簡潔地說。

    伯格朗醫師在電話答錄機上留言,說他要到八月十五日才會迴來。當然,醫生是度假去了。

    然而馬丁·貝克不想再等一個多月才知道斯韋德患的是什麽病,所以他打電話到南方醫院。那是家大醫院,電話線路非常繁忙,他查了兩個多小時才確認卡爾·埃德溫‘斯韋德確是三月住進傳染科的。準確地說,是從七日一直住到到十八日。然後,就他們所知,他就迴家休養了。

    至於他是因為痊愈了才出院,還是因為無藥可救了才迴家呢?這個問題就無從得知了,當時負責的醫生正在忙,沒時間接電話。這逼得馬丁·貝克必須親自出馬去拜訪一下。

    他搭出租車到南方醫院,繞了一下才找到正確的路。十分鍾後,他已經找到那個應該知道斯韋德健康狀態的人,並坐在他的辦公室裏。

    那個醫生是個年約四十的男人,身材略為矮小,頭發是黑色的,眼睛的顏色是暗淡的藍灰,還帶一點兒綠色和淡棕色。趁著那個男人戴上角質眼鏡仔細翻閱記錄時,馬丁·貝克忙著在身上摸索根本不存在的香煙。

    沉默了十分鍾之後,醫生把眼鏡推到額頭上,看著他的訪客說:“沒錯,沒錯。你想知道些什麽?”

    “斯韋德得的是什麽病?”

    “他根本沒有病。”

    馬丁·貝克思考著這個令人驚訝的答案。他說:“那他為什麽在這兒待了快兩個星期?”

    “準確地說是十一天。我們替他做了全身檢查,因為他有些症狀,所以一個私人醫生介紹他到我們這裏。”

    “伯格朗醫師?”

    “是的,這個病人自認病得很嚴重。他的脖子上有些腫塊,左腹部也有些硬塊,隻要輕輕地壓就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所以他像其他人一樣,以為自己得了癌症。他去找私人醫生,那個私人醫生覺得這些症狀可能是種征兆。事實上非專科醫師很少有診斷這類病症必備的裝置,他們的診斷也未

    必很準確。就像他的情形一樣,醫生做了錯誤的診斷,而病人就立刻被送到放射科去了。到了那裏,他們也隻能記錄說並未對這個病人做有效的診斷,然後他就被送到我們這裏來。在這兒他做了一係列全麵的檢查,我們檢查病人非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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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徹底。”

    “結果是斯韋德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大致上來說,是的。他脖子上的那些東西我們馬上就確定可以不予理會,那隻是肥胖造成的,毫無危險。他腹部的硬塊就需要仔細檢查了。此外,我們還做了完整的大動脈造影,也對他的消化係統進行了x光檢查。還有,我們做了肝髒切片以及——”

    “那是什麽?”

    “肝髒切片嗎?簡單地說,就是我們在病人的身側插一根管子,抽出一小片肝髒。那是我親自進行的。

    然後樣本送到實驗室,由他們去分析是否有癌細胞,不過我們沒有發現任何癌細胞,那個硬塊應該是個包囊,長在結腸上——”

    “你說什麽?”

    “腸子,上麵有一個包囊。那不至於危及到生命,隻要動個手術把它拿掉就行了,但是我們認為沒有必要這麽做,因為病人並沒有任何不適感。他是說過那裏曾經感到相當疼痛,但很明顯是心理因素引起的反應。”醫生停了一下,親切地望了馬丁.貝克一眼,那種眼神就像是在對一個小孩子或未受過教育的人說話一樣。他解釋道:‘‘也就是說,是想象出來的疼痛。”

    “你和斯韋德有接觸嗎?”

    “當然,我每天都和他說話,在他獲準迴家之前,我們還長談過。”

    “他的反應如何?”

    “剛開始他認為自己患了他所想的那種病,確信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很快就會死。他以為自己活不過一個月。”

    “事實上他的確沒有活那麽久。”馬丁·貝克說。

    “真的嗎?他被汽車撞了嗎?”

    “被槍殺了,也可能是自殺。”

    醫生摘下眼鏡,若有所思地用白袍的一角擦著。

    “我覺得他不大可能是自殺。”他說。

    “哦,為什麽?”

    “我已經說過,斯韋德迴家之前我和他長談過。在我說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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