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有自己的想法,其他人也有,這很正常。


    就好比此時,李二想以博大的胸懷接納薛延陀,從根本上,將薛延陀和大唐融為一體。


    姑且不論他能不能做到這一步,但從長遠的角度上來說,如此做終歸是沒錯的。


    包容,本就是漢家文化的強項。


    可房玄齡等人心有不安,也正常。


    漢家文化的包容性雖然極強,但漢人對異族的戒備之心也是極重。


    沒辦法,無數年的紛爭,彼此之間想要建立信任,談何容易。


    別說房玄齡等人不安,就算李二的政策實施下去,那些異族也絕對會懷疑李二的目的。


    當然,這都是後話。


    當下,房玄齡離開後,便直接迴到了自己的公廨,打發了隨從之後,便一個人伏案疾書。


    他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既然意識到了,剩下的就好辦了,那就是解決它。


    這一日,整個長安其實都不安靜,除了他們這些朝堂大員在議論紛紛,那些百姓聽聞李靖班師迴朝,一個個也是激動不已。


    雖然大戰與他們無關,但誰又不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相對來說,這個時代的老百姓其實更加淳樸,國家越強,他們越高興。


    說句不該說的,隻要朝廷的軍隊能打勝仗,哪怕見天的打仗他們都樂意,隻要不影響到他們的生活,他們巴不得大唐打遍天下無敵手,至於什麽窮兵黷武,嗬嗬,他們不懂,也不願意懂。


    他們懂的道理很簡單,朝廷的軍隊越強,他們就越安全!


    就在這種歡快而又緊張的氛圍之下,時間一晃而過,轉瞬便是李靖大軍凱旋的日子。


    這一日,整個長安城近乎萬人空巷。


    以房玄齡為首的文武百官更是出城數裏相迎。


    整個流程繁瑣而又無趣,不過好在大家都有了經驗,倒是不至於出什麽岔子。


    等李靖帶著人迴到皇宮的時候,李二正在太極宮外候著。


    作為大唐的皇帝,他自然不可能親自出宮相迎,說實話,他能站在這裏等著,那就是給了李靖天大的殊榮。


    “大將軍辛苦了。”看著李靖一身雖然看上去鋥光瓦亮的鎧甲,李二尤為感慨地說了一句。


    說著,李二還拍了拍李靖的肩膀,順勢還在李靖的盔甲上多打量了幾眼。


    那一道道新舊不一的刀槍箭痕,仿佛都在證明李靖這些年立下的不世之功。


    “末將複命。”李靖躬身道。


    他出征時接的是李二的天子令,所以這會兒,哪怕是他想要卸甲,那也得李二點頭。


    在這事兒上,李二自然也不會為難他,聞言當即便高聲道:“卸甲!”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李靖和其親兵紛紛開始卸甲。


    當一副甲胄取下恭恭敬敬的擺放在原位的時候,這也就意味著這一次的出征,正式結束了。


    “大將軍辛苦了!”等李靖等人卸完盔甲,李二又說道,話還是那句話,語氣也還是那個語氣。


    “陛下言重了。”卸完甲,李靖拱手道,“此番出征失利,微臣難辭其咎。”


    一聽他這話,眾人都明白,這說的其實是東征高句麗失利的事情。


    不過這事兒大家還真怪不了李靖,哪怕是李二也沒有因為此事兒而遷怒過他人。


    無妨。李二擺了擺手,道,“前隋煬帝曾數次東征高句麗,卻皆失利而迴,這足以說明高句麗的難纏。


    此番,我大唐不過是動用了極小的兵力便有了如此戰果,怎麽能說是無功而返?”


    對於高句麗有多難纏,李二其實心裏也清楚。


    而且打仗的事情,哪兒有那麽事事順遂。


    一開始,李二就擔心高句麗將大唐拖入無盡的戰爭泥沼中,所以本身就沒派出多少人,這會兒戰事失利,又豈能因此責備眾人。


    李二這人吧,缺點很多,一堆堆的,用那些憎恨李二的人話來說,他這一生的斑斑劣跡,罄竹難書!


    但在這事兒上,李二決計不至於。


    高句麗是塊怎樣難啃的骨頭,不單他知道,滿朝文武都知道!


    “終究還是微臣辜負了陛下。”李靖一揖到底,繼續說道。


    他本就是謹小慎微的一個人,可不想在這件事兒上給自己留下什麽隱患,他雖然能力出眾,可真要說起,他又不是李二的嫡係。


    李二其實也明白這家夥在想什麽,單手扶著李靖說道:“無妨,總有衛國公大顯身手的時候。”


    他這段時間想了很多,幾乎隻要閑暇之餘就會站在沙盤前麵陷入沉思。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不過他也不怕告訴別人,他當時看著沙盤發呆,就是在琢磨滅國之策。


    換句話說,未來李靖用得著的地方還多,莫說這點兒小事兒,真就李靖出了什麽不小的差錯,這會兒李二也能忍下來。


    說著,李二便和李靖一道朝著太極宮走去。


    當然,雖說兩人是同行,但李靖還是矮著半個身位。


    等眾人再次迴到太極宮的時候,眾人又再次恭賀了李靖一番。


    “傳旨。”大殿之上,李二說道,“對於此番有功之臣……”


    雖然在高句麗戰場上略微有些失利,但在薛延陀的戰場上,這些人可都立了大功的,所以此番李二也是不吝賞賜。


    在這方麵,李二向來大方,隻要你讓他滿意了,賞賜他是真的不小氣。


    “微臣謝陛下隆恩。”李靖立馬站了出來。


    眾人聞言,也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當然,這所謂羨慕的目光,不過是眾人對李二賞賜的一種尊重罷了。


    “衛國公,如此一來,今日得請我等喝酒才是啊。”李孝恭和李靖貫熟,當年大半個的大唐的南邊就是他倆一起打下來的。


    那時候,李靖還在李孝恭麾下衝鋒陷陣,所以這會兒李孝恭也是大大咧咧地開起了玩笑。


    “對。”李道宗聞言也說道,“此番衛國公定當請我等好好喝一頓才是!”


    一說到喝酒,朝堂上這些武將立馬就嘰嘰喳喳起來。


    雖然此番功勞他們沒撈上,但終究都是武將。


    自古以來,文武之間本就存在競爭關係,此番李靖等人也算是為武將證明了。


    再說了,程咬金和尉遲敬德此番都沒迴來,李靖自然也就成了眾人調侃的對象。


    “既然要喝酒,那首選自然得是長明酒樓。”當即,又有人說道。


    大殿之上,李二聽聞此言,當即便笑道:“眾卿這莫不是在暗示朕不成,大軍凱旋,朕莫不是還會少了這慶功的酒宴?”


    這話他倒也沒有說假。


    慶功的酒宴早就安排了下去,雖然他如今的確是有些看不上土地貧瘠的薛延陀,但不管怎麽說,這也是滅國之功,該有的尊重,李二還是不會少的。


    而且,如今他一聽到跟李承乾有關的東西,心下就有些不舒服,無他,這兩年來,他可沒少被李承乾搶走風頭。


    “可惜夷男已經伏誅。”李二笑道,“若是那家夥還活著,今日倒是可以欣賞一番他的舞姿。”


    “夷男倒也是條漢子。”李靖聞言說道,“此番雖然大敗夷男,但夷男誓死不降,確實對得起他真珠可汗的身份。”


    李二聞言也點了點頭,道:“這倒是不錯,對了,夷男可有安葬?”


    “暫且還沒。”李靖說道,“一切還得陛下定奪才是。”


    李二想了想,說道:“傳旨宿國公,命其就地為夷男舉哀。”


    李二是個識英雄重英雄的人,縱使夷男是敵人,但夷男的此舉,倒也深得他心。


    “陛下聖明。”眾人聞言,齊齊躬身說道。


    對於眾人的言語,李二笑而不語,他心裏清楚,這算哪門子的聖明?


    李二看了看大殿之下的李恪和李泰兄弟。


    今日大軍凱旋,作為皇子,這兩兄弟自然也來了,不過兩人都低調,一直沒怎麽吱聲。


    李恪兄弟見李二看向了自己,也是有些不解。


    他們今日其實就是代表一眾皇子來應個景,這會兒李二這麽盯著自己,兩人都有些不自在。


    “今日朕甚是歡喜。”李二笑道,“恪兒,你來說說,此番我大唐拿下了薛延陀,對我大唐有何裨益?”


    李恪是真的有些懵,怎麽就扯到我了?


    不過李二既然開口了,他當即也就站了出來,躬身道:“迴稟父皇,此番夷男伏誅,薛延陀盡數歸順,可保我大唐北邊再無戰事。


    至少數十年內,我大唐北邊再無威脅,單就這一條,便是我大唐拿下薛延陀最大的裨益。”


    拿下薛延陀最大的裨益就是如此。


    可保北邊無戰事,也可讓大唐北邊的百姓沒有戰禍之危。


    “恪兒倒是聰慧。”李二聞言笑道,“此番見解剛好一針見血,薛延陀如今盡數歸順我大唐,的確保證了我大唐的北邊不再受異族的威脅,單就這一點兒,此番衛國公等人就為我大唐立下了汗馬功勞!”


    聽李二這麽說,別說文武百官了,就連李恪自己都有些傻眼。


    什麽意思?


    這稱讚咱可受不起啊,拿下薛延陀的裨益本就是明擺著的,在場的誰又不知道?


    父皇這是在抬舉我?


    原本正準備上奏的房玄齡也是一愣,手都摸到了袖籠中的奏章,聞言當即又把手縮了迴來。臉上倒是沒有什麽驚訝,反而是一臉的恍然,頗有一副原來如此的意思。


    李二也沒藏著掖著,說道:“恪兒既然有如此見解,也當曆練一番了,眾卿可有什麽好的推薦讓蜀王曆練一番?”


    一直到這會兒,眾人才明白了過來。


    李二突然抬舉李恪,這是打算搞事情啊。


    李恪聞言,也是一陣激動,他雖然貴為蜀王,但沒有實職,李二這是打算給他弄個實缺啊?


    不過激動之餘,他猛然想起,年前的時候李二就打算擇一長安府府尹,當下也是心底一驚,不會吧?


    而一眾朝臣誰不是人精?


    一聽李二這麽說,當即就都懂了。


    甚至都猜到了李二的打算,一時間,眾人也是紛紛推薦了起來。


    不過特別意外的是,縱使眾人都有推薦,但就是沒一個人提到長安府尹。


    李二聞言,倒也不意外。


    畢竟那可是長安府尹,雖然官職不大,但象征的意義卻是不淺。


    隨即,李二擺了擺手,道:“眾卿的提議都不錯,不過朕倒是覺得有個更好的地方可讓蜀王來曆練一番。”


    來了來了。


    眾人一聽李二這話,當即就明白了。


    房玄齡聞言,笑而不語,隻是伸手將自己袖籠中的奏章塞得更裏麵去了一些。


    他已經想好了,迴去之後就將這奏章焚之一炬。


    李恪也是格外的緊張。


    之前李二大壽之後,他還以為那個位置離自己越來越遠了,畢竟當時的李承乾,雖然人沒在,但風頭屬實是出夠了!


    “恪兒。”李二見眾人不言,當即一臉笑意地說道,“長安府尹一職空置甚久,你可敢接下此重任?”


    真當李二說出這話的時候,眾人還是一陣心驚!


    好家夥,真的來了麽?


    這可是一個不得了的信號。


    李恪聞言,也是一愣,他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過了片刻,李恪才躬身說道:“兒臣定當盡我所能!”


    還是那句話,他看上的不是長安府尹這個官職本身,而是他象征的意義。


    一眾群臣也是聞之一驚,這職位真的空閑太久了,但李二今日將此職位給了李恪,他們卻一個人都沒說話。


    哪怕是魏征,這位眾人眼中的太子黨的先鋒官,也是沉默不語。


    他們都明白的,李恪走馬上任長安府尹,說明李二已經在提防著李承乾了。


    這事兒,他們雖然不會開口支持,但如果李二開口了,他們也不會反對就是。


    李承乾,給他們的壓力也不小。


    再說了,一個長時間不在長安的太子,對於他們來說,也缺乏了安全感。


    如今,李恪出任長安府尹,倒也的確合適。


    左右不過是一個長安府尹罷了……


    “好好幹。”李二看著眾人的反應,當即笑道,“朕相信伱一定能幹好的。”


    早在許久之前,他就有了這個想法,長安府尹雖然官職不重,但意義卻是不淺。


    他也需要通過此舉向很多人表露一下自己的意見了。


    “兒臣定不叫父皇失望。”李恪躬身道。


    一旁,李泰看著這一切,無悲無喜。


    他雖然知道長安府尹代表著什麽,但那又如何呢?


    李承乾的太子之位不是依然穩穩當當的?


    既然如此,這一切又有什麽鳥用?


    而且,他還知道,隻要大明王廷的實力依然如此,李恪這個長安府尹,那也就隻能是個長安府尹而已。


    這般想著,李泰看向李恪的眼神就頗為玩味了。


    那意思分明再說,一個長安府尹罷了……你又能翻起多高的浪花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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