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月8日 睛天
六點鍾就起來了，妻子也醒啦。
大舅夫婦在一號就迴家了，我和妻子睡在他們的床鋪上。
“今天是幾號。”
“是8號了，我馬上就要迴去了。”
“是嗎。”妻很驚訝。
“真的，”我說
“要迴去嗎。妻再問。”
“真的，”我說。“我要迴去了。”
易道海買了一些東西送我。
12點妻子下班，送我上了摩托車。
我背上一個大包，手裏拎一個大包。
返迴頭去看妻子，妻子還站在原地，一直到模糊得看不見。“不吻吻我。”妻說。如果在平時，妻決不會有這麽溫柔的。
7：30到11；30，我一直在廠門口等12月份的工資。快到12點時，易道海幫我拿出來了。我在門口的值班室裏簽了名，就把工資領了。在這裏我要感謝老鄉易道海（也許不應該說出來，而要記在心裏的）。
老鄉小陳塞給我十元錢。
5分鍾左右，我就到了鬆崗的立交橋下。
有一輛中巴開過開，一問是往廣州開的，就爬上去了。車上一個很醜陋的女人收了我三十五元錢。可沒有五分鍾，中巴卻停住不走了，問原因他們不去廣州。我探頭往外一看，才到鬆崗汽車站。我來過。
下車，等車。心急如焚。我買的是傍晚8點開往宜春的火車，如果有個閃失，我就得到廣州過夜。因為鬆崗到廣州最少要四個小時。
直到二點三十分，才有一趟往廣州的大巴過來。上車。無奈。又買了二十五元錢的票。
車子慢慢地開起來了，我才把火急火燎的心放下。
大巴約行走十分鍾，有一個軍官（我猜是團級幹部）上車了。接著一湧就上來七個人，多數衣著都是民工打扮，其中還有一女的，穿著卻象個工作人員，各自找了位子坐下。
我坐在靠近窗口的位子，邊上是一個小夥子。我觀察了一下這個小夥子，不象壞人，還配著眼鏡，一上車就在看一份報紙。心裏就不那麽緊張。但眼睛還是多注意了幾下那個軍官。我總覺得不妥，一個團級幹部，為啥還要來擠大巴，在老家，一個副科都是車送車接的。這裏麵一定有文章。
大巴在飛奔，我的心也跟著飛奔。
短暫的打工生涯，看來真的就要結束了。
原來的單位，會不會接受一個全新的我。
“中獎了，中獎了。”一個中年模樣的人拾起掉在車廂上的易拉瓶蓋，大聲地在車上喊叫。“中了六萬塊。”中年人說。而一個打工仔卻接著說，“這是我的，這是我的。”其實中獎的瓶蓋確是那打工仔的，我也親眼看到了。但這裏麵的文章，我很快就猜到了。
打工仔想要迴那蓋，中年人又不肯，雙方就揪扭了起來。中年人仗著自己高大，動手打了打工仔一個巴掌。打工仔便哭開了，一把鼻涕一把口水的，很可憐的樣子。
軍官終於出麵了，他向人們出示了軍官證之後，便要打工仔不要怕，說我會幫你作主。中年人很強硬地說，是我拾到的，你作主我也不會還給他的。軍官站起來想了一陣子，很象樣的那種神氣。才慢慢開口對中年人說，我看這樣吧，你倆一人一半，誰也別爭了。此話一出，許多人就跟上來了，說軍官處理得對，就按軍官說的辦。中年人一看情況不妙，馬上就換了態度。說可是可以，那得有一個人拿出三萬塊現錢來啊，你一個打工仔，能拿出來嗎。那你出現錢吧，軍官接上口就說。再看打工仔，竟向那軍官跪下來了，還不停地磕頭。
“你起來吧，小夥子，”軍官說。“我幫人幫到底，不會不管的。”
“我隻有美元，那我按比例給他怎樣。”中年人說。“我不要美元，我不認識美元。”打工仔仍是一個勁地哭著。
“我幫你識一下，”同他們一起上車的女工作員就說話了。“我在銀行上班，我可以識別真假美元。”並且非快地就出示了在鋃行上班的工作證，要大家想信她。有幾個接過來看了看，說是真的，沒假，這女的確實是銀行工作人員。我也揍熱鬧看了一下，是那麽一會事兒的。
中年人很快就從口袋裏摸出一迭錢來，讓銀行女職員識別。
“這是真美元，一點沒錯。”女職員非常肯定地說。
“是真的美元我也不要，我隻要人民幣。”打工仔還在大聲地哭著。一屁股坐在車廂上，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
軍官又開口了。“小夥子，你先拿著，我們幫你兌換人民幣。”
“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小夥子又要下跪，被軍官拉住了。
中年人從一大把美鈔中分了很多出來放到小夥子的手上，軍官立馬就從口袋裏拿出八百元人民幣和小夥子換了五百美元。邊換邊說，你就不要按比例了，讓大家都幫幫你。女職員也用一千元人民幣換了小夥子八百元美鈔。頓時車上的人好象瘋了似的，你一百，我三百，都要跟小夥子換美鈔，有人還用一百人民幣換得一百美元，高興死了，大家都說這小夥子得的是意外之財，不換白不換。我旁邊的也換了一張，一百兌一百，拿在手裏左看右看。我不識得美元，但我意識到這肯定是騙局，就沒有去換。
女職員還在車廂裏大力宣傳，說一百美元可以兌八百元人民幣，大家不要錯過了機會。我怕他們強迫我換，就把頭扭向窗外。
大巴突然就停了，很熱鬧的車廂內一下子沒了聲音。打工仔拎著一大包錢下車了。軍官下車了。女職員也下車了。我發現停車的地方人煙稀少，很偏僻。
車繼續開，一會兒，又停啦。中年人下車了，和他們一起上車的七個人全部下車了。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車廂內就有人識出了美元是假的，大唿上當。也有人說隻要是錢，總比人民幣值用吧。
然而快到廣州火車站的流星花園旁。眼尖的一眼就看到了那裏有高大的類似廣告牌一樣的東西。上麵赫然寫著，現在有一夥專門用過時的秘魯幣騙錢的騙子，在大巴上進行有計劃有步驟有目的行騙。請人們不要輕易上當受騙。
謎底終於揭穿了。
我下了大巴，急步往火車站趕。而時間已經是下午七點一刻。
誰知我下車的地方，離廣州東站還很遠。我向一個警察打聽路線，他不耐煩地用手往前一指，前方上公交車去。
我幾乎是小跑到公交站台的，急著進站時，被兩個中年人攔住，說我擋了他們的道。我知道他們是要錢的，二話沒說就塞給他們五拾元人民幣。
上了公交車，氣提到了嗓子眼。一看時間，離8點還差三十分。
大約有二分鍾的時間，我的腦子裏都是一片空白。
公交車開得很快，我能覺察出來。我希望也是如此。
到東站，下公交車。直奔驗票口。
我錯看了一個指示牌，繞了半個圈子，問一中年人才找到驗票口。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對廣州東站的感覺，就象去那裏夢遊了一埸。
上三樓，坐這趟火車的人全在九號入口處等。我一看時間，已經過了八點。
如果不是晚點，那我就一定要到廣州東站過夜了。
在稍有一點空地的侯車大廳，一個小女孩正在玩電動小火車。我下意識地就想起了我的兒子。明天，也許明天，我就能見著我的兒子了。
六點鍾就起來了，妻子也醒啦。
大舅夫婦在一號就迴家了，我和妻子睡在他們的床鋪上。
“今天是幾號。”
“是8號了，我馬上就要迴去了。”
“是嗎。”妻很驚訝。
“真的，”我說
“要迴去嗎。妻再問。”
“真的，”我說。“我要迴去了。”
易道海買了一些東西送我。
12點妻子下班，送我上了摩托車。
我背上一個大包，手裏拎一個大包。
返迴頭去看妻子，妻子還站在原地，一直到模糊得看不見。“不吻吻我。”妻說。如果在平時，妻決不會有這麽溫柔的。
7：30到11；30，我一直在廠門口等12月份的工資。快到12點時，易道海幫我拿出來了。我在門口的值班室裏簽了名，就把工資領了。在這裏我要感謝老鄉易道海（也許不應該說出來，而要記在心裏的）。
老鄉小陳塞給我十元錢。
5分鍾左右，我就到了鬆崗的立交橋下。
有一輛中巴開過開，一問是往廣州開的，就爬上去了。車上一個很醜陋的女人收了我三十五元錢。可沒有五分鍾，中巴卻停住不走了，問原因他們不去廣州。我探頭往外一看，才到鬆崗汽車站。我來過。
下車，等車。心急如焚。我買的是傍晚8點開往宜春的火車，如果有個閃失，我就得到廣州過夜。因為鬆崗到廣州最少要四個小時。
直到二點三十分，才有一趟往廣州的大巴過來。上車。無奈。又買了二十五元錢的票。
車子慢慢地開起來了，我才把火急火燎的心放下。
大巴約行走十分鍾，有一個軍官（我猜是團級幹部）上車了。接著一湧就上來七個人，多數衣著都是民工打扮，其中還有一女的，穿著卻象個工作人員，各自找了位子坐下。
我坐在靠近窗口的位子，邊上是一個小夥子。我觀察了一下這個小夥子，不象壞人，還配著眼鏡，一上車就在看一份報紙。心裏就不那麽緊張。但眼睛還是多注意了幾下那個軍官。我總覺得不妥，一個團級幹部，為啥還要來擠大巴，在老家，一個副科都是車送車接的。這裏麵一定有文章。
大巴在飛奔，我的心也跟著飛奔。
短暫的打工生涯，看來真的就要結束了。
原來的單位，會不會接受一個全新的我。
“中獎了，中獎了。”一個中年模樣的人拾起掉在車廂上的易拉瓶蓋，大聲地在車上喊叫。“中了六萬塊。”中年人說。而一個打工仔卻接著說，“這是我的，這是我的。”其實中獎的瓶蓋確是那打工仔的，我也親眼看到了。但這裏麵的文章，我很快就猜到了。
打工仔想要迴那蓋，中年人又不肯，雙方就揪扭了起來。中年人仗著自己高大，動手打了打工仔一個巴掌。打工仔便哭開了，一把鼻涕一把口水的，很可憐的樣子。
軍官終於出麵了，他向人們出示了軍官證之後，便要打工仔不要怕，說我會幫你作主。中年人很強硬地說，是我拾到的，你作主我也不會還給他的。軍官站起來想了一陣子，很象樣的那種神氣。才慢慢開口對中年人說，我看這樣吧，你倆一人一半，誰也別爭了。此話一出，許多人就跟上來了，說軍官處理得對，就按軍官說的辦。中年人一看情況不妙，馬上就換了態度。說可是可以，那得有一個人拿出三萬塊現錢來啊，你一個打工仔，能拿出來嗎。那你出現錢吧，軍官接上口就說。再看打工仔，竟向那軍官跪下來了，還不停地磕頭。
“你起來吧，小夥子，”軍官說。“我幫人幫到底，不會不管的。”
“我隻有美元，那我按比例給他怎樣。”中年人說。“我不要美元，我不認識美元。”打工仔仍是一個勁地哭著。
“我幫你識一下，”同他們一起上車的女工作員就說話了。“我在銀行上班，我可以識別真假美元。”並且非快地就出示了在鋃行上班的工作證，要大家想信她。有幾個接過來看了看，說是真的，沒假，這女的確實是銀行工作人員。我也揍熱鬧看了一下，是那麽一會事兒的。
中年人很快就從口袋裏摸出一迭錢來，讓銀行女職員識別。
“這是真美元，一點沒錯。”女職員非常肯定地說。
“是真的美元我也不要，我隻要人民幣。”打工仔還在大聲地哭著。一屁股坐在車廂上，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
軍官又開口了。“小夥子，你先拿著，我們幫你兌換人民幣。”
“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小夥子又要下跪，被軍官拉住了。
中年人從一大把美鈔中分了很多出來放到小夥子的手上，軍官立馬就從口袋裏拿出八百元人民幣和小夥子換了五百美元。邊換邊說，你就不要按比例了，讓大家都幫幫你。女職員也用一千元人民幣換了小夥子八百元美鈔。頓時車上的人好象瘋了似的，你一百，我三百，都要跟小夥子換美鈔，有人還用一百人民幣換得一百美元，高興死了，大家都說這小夥子得的是意外之財，不換白不換。我旁邊的也換了一張，一百兌一百，拿在手裏左看右看。我不識得美元，但我意識到這肯定是騙局，就沒有去換。
女職員還在車廂裏大力宣傳，說一百美元可以兌八百元人民幣，大家不要錯過了機會。我怕他們強迫我換，就把頭扭向窗外。
大巴突然就停了，很熱鬧的車廂內一下子沒了聲音。打工仔拎著一大包錢下車了。軍官下車了。女職員也下車了。我發現停車的地方人煙稀少，很偏僻。
車繼續開，一會兒，又停啦。中年人下車了，和他們一起上車的七個人全部下車了。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車廂內就有人識出了美元是假的，大唿上當。也有人說隻要是錢，總比人民幣值用吧。
然而快到廣州火車站的流星花園旁。眼尖的一眼就看到了那裏有高大的類似廣告牌一樣的東西。上麵赫然寫著，現在有一夥專門用過時的秘魯幣騙錢的騙子，在大巴上進行有計劃有步驟有目的行騙。請人們不要輕易上當受騙。
謎底終於揭穿了。
我下了大巴，急步往火車站趕。而時間已經是下午七點一刻。
誰知我下車的地方，離廣州東站還很遠。我向一個警察打聽路線，他不耐煩地用手往前一指，前方上公交車去。
我幾乎是小跑到公交站台的，急著進站時，被兩個中年人攔住，說我擋了他們的道。我知道他們是要錢的，二話沒說就塞給他們五拾元人民幣。
上了公交車，氣提到了嗓子眼。一看時間，離8點還差三十分。
大約有二分鍾的時間，我的腦子裏都是一片空白。
公交車開得很快，我能覺察出來。我希望也是如此。
到東站，下公交車。直奔驗票口。
我錯看了一個指示牌，繞了半個圈子，問一中年人才找到驗票口。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對廣州東站的感覺，就象去那裏夢遊了一埸。
上三樓，坐這趟火車的人全在九號入口處等。我一看時間，已經過了八點。
如果不是晚點，那我就一定要到廣州東站過夜了。
在稍有一點空地的侯車大廳，一個小女孩正在玩電動小火車。我下意識地就想起了我的兒子。明天，也許明天，我就能見著我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