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1月17日 陰天 有風
又是一個個禮拜了，從進廠到現在大概四個星期，有點想家。兒子，母親，父親等等，不知他們現在過得怎麽樣。憶想自己從小學念到初中高中，考上中專再到分配工作，轉眼就是二十個春秋。在這二十年裏，父母的期望，婚後妻子的期望，再到兒子的期望，皆都沒有使他們滿足過，那怕他們之中一個小小的願望，我都實現不了，真是慚愧啊，我幸負了他們。而今落難打工，想想自己所走過的路，究竟是一條怎樣的道路啊。從政不能，經商不能，寫文章不能，就是想做一個閑人也很難了。妻子兒子父母需要依靠和照顧，而我拿什麽去，我對金錢的渴望，直到現在才迫切了起來。倘若走到了崩潰的邊緣，我會去鋌而走險也極有可能。
身在層層疊疊的各式各樣的紙箱中間，多少人又能體味到其中的的悲哀。沒有人限製你的自由，可是為了生活與生存，你又不得己而為之了。做倉管員的工作，實際上就是正而八經的搬運工，在一個很小的倉庫裏活動，個個都象小老鼠。共事者八人，皆小我，他們則把些許的歡樂傳染於我，讓我暫時忘掉了生活中的苦與愁，讓我無緣無故趕走了寂寞。
去年的這些天，機關上下分流，搞得人心惶惶。
昨晚與妻子去了一家大型商埸，裏麵真的好大。共有五層，比家裏市區最大的青龍商廈還要大好幾倍。商品幾乎無所不有，任君挑選。一樓有海鮮，蔬菜以及日常生活用品。二樓是女人服飾區。三樓是鞋業，珠琅滿目。化妝品類在四樓。五樓是大的電器，如電視，電冰箱，空調等。叫佳華商場。我們去時，人群爆滿，太多數是打工仔。也許這裏就是我們的購物天堂了。我和妻上到三樓，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凡皮鞋都在百元以上，五百至六百的最多，妻想選購一雙皮鞋，雖然有中意的，卻不敢買，原因是我們帶的錢太少了，買不起。轉了兩圈之後就出來了。在迴來的路上，我一句話也末說，妻問我那不舒服，我是心口痛啊。後來轉到舊貨攤上，妻買了一雙16元的皮鞋，卻佯裝滿足了。
2002年11月18日 陰
入廠以來最為忙碌的一天，一直到中午的下班鈴聲響起來才發覺又有一個平凡的上午就這樣過去了。倘若每天都這麽快地過去，我想，這在世上的日子就不那麽難過了。做一個打工者，苦樂摻半，苦的是沒有自己的時間支配，樂的是可以裹在時間的舊衣服裏忘掉一切。什麽權錢，前途，都在忙碌中打發走了。沒有時間去想過去現在末來，它們都成為了一個固定的點，一個非儲蓄性的空白的時間點。
然而很不幸，每個人不可能打一輩子工（那種特定意義上的）。當年紀大到不能打工的時侯，還是要走其它的路的。
2002年11月19日 陰
吃過午飯，妻說有點感冒（妻總是感冒），而我卻覺得這些日子很珍貴。精神的自由與肉體的自由是完全可以分離出來的，過慣了滿負荷的肉體生活，精神一下子解放了出來。甚至連性欲也很少了，妻說我陽萎（在這之前我去過發廊，和一個發廊妹發生過性關係，得了尖銳濕疣），這是天意。陽萎就陽萎吧，假如真的治不好，我就把這陽物一刀割下來丟掉。醫生聽後大笑，那你就成了太監了。我說，做人做到這個份上，又何必再做下去呢。早早了斷，也好來世快一點。醫生不笑了，說，你這個人，究竟為啥喲。我說，不為啥，是自己對不起自己，還對不起親人。結果醫生在做手術時格外小心。男人的尊嚴不能輕易毀掉的。他操起激光器邊做邊說，有一個男精神分裂症，在某一天晚上被三個妓女強奸了，其中一個妓女說，原來這家夥還是處男，另一個妓女說，他不僅僅是一個處男，而且還是一個很不錯的男人哩。我當時眼汩就流了下來。妓院裏的男人和女人，原來也是很有榮譽感的。至少在他們的精神世界裏，男人和女人性交，就象天地陰陽合一那麽簡單與自然。倘若這世上，男人和女人都沒有了需要，那人的世界也就到了盡頭了。妓女不一定是渣子，在有的時侯，她可以激發男人的欲望，包括生存欲望與生理欲望，這並非不是一件好事。請你不要指責我，我確實去嫖過娼。我不想為自己的行為開脫，但我一定要為自己的結果負責到底。
當我的心情好起來的時侯，妻子的感冒也好了許多。
其中一部分是迴憶。
2002年11月20日 晴
一
晚上和妻子一起去看錄像，有一個殺手為了還賭債，挾持在金店工作的女友，不料被店員發現並報警，警察趕到時不小心開槍打死了他的女友。後來這個殺手當了老大，無意中認出了那個打死他女友的警察，他發誓一定要報複他們。
還有一片是《西遊記》。不是演孫悟空他們的那個《西遊記》，一些男男女女的故事，帶有一點黃色的味道。但攝影水平太差，看而無味。
聽說前天十六大勝利閉幕，胡錦濤等人當選為中共中央新一代領導人。但我總覺得，無論誰當選，都必須為群眾想一想，為千百萬打工仔想一想。這才是他們要做的正事。
昨天報道英皇室淫亂之醜聞，不勝感歎。與以前的中國皇宮差不多了，
二
寶安沙井，離海不遠了吧。平生對海的向往，是讀了海明威的《老人與海》。那老人在海裏七天七夜與鯨魚搏鬥，最終戰勝了大海，但大海給予老人的卻是鯨魚一架完整的骨頭。我們每天與生活搏鬥，生活最終給我們的又是什麽。
今天是兒子的生日，記得以前每年兒子過生日，我和妻總要去買一個生日蛋糕給兒子過生日，今天卻不可能了，兒子與我們相隔千裏，隻有在電話裏頭祝福兒子的生日了。兒子，祝你生日快樂。
三
20歲的小夥子還是一個處男，這真是一種社會恥辱。和匡正平閑聊，突然就說到了這個問題。但用社會恥辱來形容恐怕不妥。我說一個20歲的年輕人還是處男，有兩點可以肯定，一是經濟窘迫。二是潔身自好。小周說第二點似乎站不住腳，有錢的人潔身自好是性無能，沒錢的人潔身自好是被迫的。我說不一定，潔身自好就是潔身自好，這也是一種性病。用恥辱兩字有點過重了。沒有人會刻意去成為處男的，能把一個女孩子按到在床上，這也是一種本領。
2002年11月21日
昨晚工程部召開了第二次大會，參會人員全是兩個倉庫的人員，範成天課長生了氣，罵了人。原因是兩個倉庫狀況迭出，不是貨質差，就是客訴。還有就是物料倉進料，沒有經範課長批準，甚至私自換料。這一切都使他非常惱火。一陣牢騷過後，提出了許多整改意見。一是文員必須日日把進出料的報表搞出來，二是物料員各負其責，每日上報倉管班長。三是成品倉人員必須重新分工，每一個人管好幾種或數種產品，上下貨物是誰的誰負責到底。四是要互相合作，又要明確主次。
倉管班班長易道海是我的老鄉，我就是他把我帶進去的。我非常感謝他。在工作過程中他也教了不少東西給我。他自己也很快，人也很隨和，大家都幫著他。使成品倉的工作做得還可以。這次出錯主要是生產線上的事，品檢也不過關，所以大家都挨了罵。
會議是在美桀電子廠一樓的小會議室開的，有25人參加，主要內容是台北退貨的事，據說廠裏損失了一百多萬。時間是晚上十點鍾開始的，範成天主持。最後範課長還說了一下倉庫人員的懶散現象，其實是沒有的事。
2002年11月22日 星期五 晴
突然感覺到廠房內有一股燒糊的金屬氣味，進去一看，原來是焊錫房著了火，一股濃煙跑出來，使許多一線工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站起來向北頭看，但沒有人走動。我去的時侯，火已經熄滅了，隻剩下煙。後來知道是一個焊錫員沒有休息好，邊做邊睡著了。才起了火。員工都說好得沒有引起火災，要不然人員物品都要受損失的。主管生產的經理也下來了，他們都在二樓的空調房裏辦公。是一個女的，三十來歲的樣子，我第一次見到。女經理說，一定要開除那個焊錫工。旁邊幾個課長也說，大危險了。
忙碌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十點，要海運的貨還很多沒有包裹好。就搞快了些，易道海過來檢查，有些數目不對。我仔細查了一遍，發現了錯誤，趕緊就改了過來。我想，差點釀成大錯。
易道海說，這是海運到台北的貨，出了差錯，我們就死定了。
我記下了四點，一是士氣，二是責任心，三是勞逸結合。四是目標一致性。
2002年11月23日 晴
又是一個休息日，我和妻去了一趟鬆崗，這裏我說明一下，妻子和我是在同一個廠裏打工，她在二樓穿小銅線，我在一樓做搬運。小舅子在鬆崗打工，所以我們在那裏玩了一個下午。所謂玩也就幾個人東走走，西瞧瞧。到處都是工廠，有日本人辦的，有香港人辦的，有新加坡人辦的，有台灣人辦的，有本國人辦的，還有澳門人開的，好象就是沒美國人辦的廠。本想打個電話迴家，到了晚上才想起來，一拖就沒打了。不知家裏邊的天氣冷不冷，兒子和父母好不好，還有就是單位上的事怎麽樣了。書記是否調走了，明年我是否可以迴去上班。在從鬆崗迴來的路上，我和妻子淡起了這些事，妻子比我更樂觀一些，她說不肯迴去上班，就到這邊打幾年工，反正都是賺錢。
從鬆崗到沙井有一座很遠的立交橋，是廣州到湖南的高速。我和妻子就順著立交橋走。四麵八方的燈光都亮了，許多橋孔下都住了人。有拾破爛的，有建築小工，有小流氓，還有做生意的，也有一些流動的妓女。他們之中有些和我們擦肩而過，有些站在橋孔下向我們張望。妻子說，要知道路這麽遠，坐車迴去快多了。大約快到沙井要過一條河，是一條鐵船，不是很大，我們等了許久，才有人從對麵撐過來。河水很臭，上了岸要走很遠才能聞不到那臭味。待我和妻子迴到美桀電子廠的宿舍時，是晚上十一點了。
2002年11月24日 晴
在寶安鬆崗，發生一件這樣的事。有一養女在十三歲那年被養父強奸了，而軟弱的養女為了報恩隻好認啦，但是其養父卻變本加厲發泄著他的獸性，不管在什麽地方，不管少女是否來了身上，他都想要就要。到了養女十五歲那年，養父為了掩人耳目，把養女送到了工廠，但他仍然沒隔幾天就去折磨她。養女幾次都在完事後長跪不起，要其養父放過她。養父卻麵對哭啞了喉嚨的養女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也從來沒有感到過差恥。在養女實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一次被其養父摧殘過後，養女舉起了早該舉起的刀，自己也走進了派出所。
我們幾個倉管員聽了都很氣憤，最小年紀的那個說，這人還是人嗎，連畜生也不如了。小周說那女的也太軟弱了，為什麽不逃走呢。匡正平說，可能他們都不是好人。我無話可說。班長說這世上的事也太離譜了，都是受一樣的教育，吃一樣的米飯，就是有這麽多千差萬別。但是有一點，我們都恨那個養父，可憐那個少女。
還有一件事是某小學為了普及性知識，上三年級的都發了避孕藥。並由老師教學生如何用。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誰也下不了結論。
2002年11月25日 風偏東
當生活感到絕望的時侯，點滴微弱的光便成了希望的塔燈。
當我體會到什麽叫低人一等，什麽叫欺人太甚的時侯。人格在我身上就沒有了，尊嚴被瓦解，人性被喪失。仿佛自己就是大海上的孤魂了，沒有人會伸出救助之手。就連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要放到那兒去。一天一天，貨品在一角靜靜地侯著，就象我們這些打工仔，不知道那一天是否會發射出去，把黑色的太陽塗成亮色。
2002年11月26日 星期三 晴
昨天晚上被凍醒，一是天氣確實變冷了，現有的被子已經擋不住寒流的侵襲。二是深夜夢見兒子與妻子走了，隻留下我一個人，等我在後麵大唿小叫的時侯，就醒過來了。一條溥毯子被我挪到了一角，沒有蓋在身上。
許是久末見兒子的緣故，所以總是夢到他。兒子上小學一年級，學習好不好我一無所知，就連學費也是父母繳的，真不知讓父母操碎了多少心。為了以後的生活，為了明天的相聚，兒子喲，請你不要責怪我。
早上開小會時領班說了幾點，一是要求倉庫保持有5人操作，二是希望各人主動些，三是不要出差錯，以免後患。
倉庫猶如人的心髒，是非常重要的埸所，前幾天寫了一塊紙牌掛在鎖上，非本倉庫人員免進，搞了幾天就不行了，說要罰款，進來的人都是有事的，沒事的本來就不會進來，班長就把它撕了。
台灣bnau由於出貨時出了差錯，賠了對方廠家100萬台幣。這大概是貨倉人員管理上的漏洞。
2002 年11月27日
《黑色之城》在網上發表，獲茅盾文學獎，實屬離奇。所謂文章遠文人更遠，在炒作鋪天蓋地的時代，文人和文章也不例外。真正有價值的文章也許永遠見不了天日，而那些所謂大家之作，甚至沒有什麽意義的作品，一經炒作，就變得非常神聖了。
我的觀點是不要為寫作而寫作，不能成名成家一樣寫，一樣作，隻要自己有這種創作的衝動，就拿起筆來。要不拘一格，更不能拘於形式。要敢於打破條條框框，打破現有的寫作方式與方法，特別是要走出大家名家的影響，才能走出一條新路子。
今日平常無事，歎自己一事無成，想想寫寫，不知今後的出路是死是活。
和同事亂聊或胡扯，中午上二樓看了看妻子，並幫她做了一些活，達不到標準，也就不做了。妻子是計件付酬，我是計時付酬。所以妻子很努力，我還從來沒有看到她這樣認真過。
妻子的哥哥嫂子也在這個廠裏上班，哥哥在一樓穿粗銅線，嫂子在二樓做品檢。他們在離廠不遠的地方租了房子，房資很便宜，二十五元一個月。
2002年11月28日 小雨天
我總是不能克服自身的缺點，把該做的事做好，甚至還不能把能做之事做到最好。這是為什麽，主要是性格複雜，多重性，易衝動，與社會格格不入。取景不長，手法簡單，情節枯燥。二十一世紀的人難道會遠離自由，遠離孤獨，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陰莖伸縮是一種創新精神，當陰莖完全湮於陰道的時侯，這種精神將成為永久性的創傷。女性愉悅伴有呻吟，其實是一種反抗。當我們幾個人談到獨身的時侯，我亂說了一通，他們不讚成也不反對。我對獨身不抱有幻想，他們之中有人認同獨身主義。說當性成為工真的時侯，人就有可能超越。
易道海談了一個對象，是物料倉的湖北佬。人人都說，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我們幾個要他請客，他說那天辦手續那天就請我們吃飯。匡正平說手續早就辦了吧。易道海笑了笑，不再爭議。
2002年11月29日 陰天 星期五
論新貧窮的出現
近海邊的冬天風沙大，雨水少，天氣暖和，一些花草樹木仍然花事正濃，嬌翠欲滴。人的生活節奏快，生命砣螺狀。無一絲一毫的鬆懈，也不容你分心，工作即工作，閑著即閑著，拎得一清二楚。如果有人硬要在工作之中休閑，在休閑之中工作，這就很不正常了。員工有被炒之憂，老板有損財之嫌。
如今崗位越來越少，人才越來越多。誰要想謀得一個穩定的職位，高迴報的工作，是難上加難。一般技術特長和高科技研究，這兩種人都很少。現在的大學生雖多，卻多數是混出來的，騙自己，騙社會。騙企業，騙政府。象這類四騙人才是沒有任何價值可言。然而他們卻需要體麵的工作，高額的報酬。想一張紙走遍天下，吃遍天下，其實他們是真正的新貧窮主義。
新貧窮的出現，意味著人文精神又前進了一大步。不管這種精神是對傳統的毀滅，還是人類探索新生活的開始，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如犯罪者圖一時快活，讓美妙的光蔭一閃而過。但如果一個掌握了知識的人不敢超前享受生活，這也是一種犯罪。讓知識在陽光下腐朽，這與新貧窮主義沒有兩樣。
2002年11月30日 星期六 陰雨天
十一月份的最後一天終於等來了一埸雨。它對於久旱的作物來說是雪中送炭。沙井鎮也需要這樣的及時雨。
一代人的夢想，是後一代人的基石。人生一埸不容易，想得到的卻不能得到，不想要的卻硬塞給你，這就是人的無奈。但每一個人的一生中總會有一二埸及時雨出現，那就看你怎樣去抓住它了，去利用它了。
迴想在鎮裏上班，那真是沒有硝煙的戰埸。細一想都是為了名利兩字。誰也擺脫不了，今天是我失敗了，明天就有可能是你失敗了，為了爭奪名利沒有人會停下來，而也沒有人會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成品倉的女文員是廣東梅州人，還末出嫁，個子不高，人顯得有點機靈。每天和我們一樣要等到十點鍾後才下班，我很少和她說話，昨晚快下班時，我走到最後，她還有事，要把這個月的報表搞出來，她看我還沒走，就要我幫她一起搞。其實我是在等我妻子下班。我爽快地就答應了，誰知她哥從二樓下來，看到我和她挨得很近，一進來就很生氣，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我說，我走了，你一個人搞吧，那女孩不肯我走，要我一定幫她搞完才肯我走，我沒有理會她的要求。她卻生氣了，大聲說我不幫她。他哥沒有搞清原因，就繃著臉說我，我不服氣，和他頂撞了起來，那女孩子就隻好趕緊出麵解釋。
第二天早上，上班後我問易道海，我才知道這女孩子的哥哥在二樓空調房上班，是這個廠裏工程部的部長，可她也從來都沒有說起過。
每天的日記都是我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時侯記的，班長易道海從來沒有說過我什麽，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一來上班時沒事，二是易道海和我是老鄉，同一個鎮的。晚上不可能寫日記，每天要到十一點或十二點才下班，下班之後半個小時就熄燈，這中間要洗澡，要洗衣服，更緊要的是還要到二樓去提水，你說能有時間寫麽。
2002年12月1日 陰雨天
與妻子去看電影，黑壓壓的一片，太多數是成雙成對的少男少女，在一起摟摟抱抱的，惹得我們也忍不住親了幾下嘴。我們去的這個影院離美桀電子廠不遠，是湖南人在這裏開的，在一個小河邊，河水很臭，但年輕人下了班沒那裏去，還是一撥一撥地往這裏湧，電影院裏麵有雙人座位，可以睡覺。有人就通宵在這裏看電影，不想看了就睡去。妻子說，我們迴去吧，
到了廠門口，我不想進去，妻子知道了我的心思。就在旁邊不遠的私人房子裏開了一個簡易的房間，二十五塊錢一夜，其實那時是下半夜一點鍾了。
你所持有的，我為何不能
你所享受的，我為何不能
你所去過的地方，我為何不能
2002年12月2日 陰天 星期一
從早上八點到晚上10點，一直是忙個不停。手臂很痛，腰也酸了。大腿也扯得腳板生痛，今天是活最多，最重，最累的一天。如果不是生活所逼，我早就幹不下去了。想想妻子這些天上班也很苦的，為了熟練工種，把手指也刮破了，出了許多血。隻是用白膠布纏了幾下就算了事，從來沒有喊過痛。我的累與她的痛比起來，我就覺得內疚，對不起她，自己咬咬牙就過去了。
哥嫂也很苦很累，所有打工的人都是這樣，人與人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命卻是如此的不同，我無法為他們為自己開脫或解脫什麽，隻有和他們一樣默默地忍受著。
在小報上讀到一篇文章，說中國人為何多而無用，就是因為太能忍了，受打擊的能力特別強。說這是人性的一種慣性運動，從古代演繹出來的。我不完全認可他的觀點，但也不可完全否定。一個世界上五分之一的人口大國，怎麽會搞得這麽窮這麽落後呢。說穿了就是一不敢去想，二不敢去幹，三不敢去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中國人的槍打出頭鳥太厲害了，誰也別想出頭。這可能與幾千年下來的封建主義有很大的關係。
倉庫裏七個人（前天走了一個），每個人守一個三層的大貨架。都把貨架上的成品擺放得齊齊整整，就象迎接檢閱的新兵。從早上把貨架搬進來，把它們安置好，又接到把貨物堆上去，就連午飯也是在裏麵吃的。這樣一來，本顯擁擠而窄小的空間，卻一下子寬鬆起來了，亂七八糟的貨物也都守規守矩的，讓我們幾個倉管員著實高興了一陣子。至少出差錯的機會就會很減少很多的。
我們六個人在班長的分配下，每人都分管著三十幾種成品，量有多的也有少的。我想我就這三十幾種成品的母親，在它們還沒有出嫁之前，我得守住它們，至於它們要嫁到那裏去，就由不得我作主了。
快要到下班的時侯，班長組織開會。我們六個人站成一列，班長在我們對麵立著，好象很認真。他主要強調紀律性，要我們按各自分工先做好自己的事，再就是還要搞好團結，互相協作等等，還說了最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明天上午主管物料倉和成品倉的來經理會來檢查工作。然後散會。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班長就弄來了很多物料卡片，每人領了一疊，就去登記各自保管的貨物。這種物料卡我一來就有，一直以來我都是用它來寫日記。現在很多，我就不用向班長要了。在我們登記整理貨物的過程中，有一個長得很好看的會計來過了，冬天還穿著白裙子，披著長發，說話很好聽，跟唱歌似的。我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她也看了我一眼。我們幾個人緊張地忙碌著，生怕來經理突然進來。就是沒事也故意東動動西弄弄的，一刻沒停。班長說如果來經理高興，說不定他還會請我們吃晚飯。我進廠到現在，還沒見過來經理，聽說是台灣人，三十來歲，一個人住在大陸這邊。至於有沒有情人或在台灣那邊有沒有家屬和親人什麽的，我就不知道了。
女會計一走，易道海說，來經理就要來了。果然沒過幾分鍾，一個穿著灰黑色畢挺西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成品倉庫門口。一邊喊著易道海，一邊還嚼著口香糖。易道海趕緊從裏屋的一角走出來迎接。易道海也一邊出來，一邊把我們幾個也喊出來，說要歡迎經理來檢查工作。我們幾個在班長的帶動下都鼓了掌。來經理顯得很高興，就隨便問了班長幾個問題，還到處看了看，說做得很好。我有意觀察了一下來經理，是那種不是很認真的管理者，他說得最多的一句就是“這樣很好看嘛”。
2002年12月3日 陰 沙塵一級 星期二
多少日子以來不願意去想的事情，在不經意間還是會去想。隨著行政體製改革的不斷深入，低層次的機關工作人員，需求將會越來越少，而高級行政管理人員將會大幅增長。一邊是把水份擠掉，即鄉鎮機關人員分流。一邊是實行聘用製，即區級以上機關麵向社會公開招聘。這兩種現象都是經濟結構變化的結果。如果區域長官隻會用這種方法整人，而不去考慮怎樣開拓市場，就是把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裁掉，經濟也還是發展不了。二是當現有人員離開或裁掉，也必將引起部分經濟鏈的斷裂，即關係的重組與人心的分離。可是如不改革，龐大的機構就跟本周轉不下去，有些單位連工資都發不下去。如何去解決這些問題，從上到下都還沒有萬能的鑰匙。這或許與我無關，但我還是怎想的就怎寫下來了。
又是一個個禮拜了，從進廠到現在大概四個星期，有點想家。兒子，母親，父親等等，不知他們現在過得怎麽樣。憶想自己從小學念到初中高中，考上中專再到分配工作，轉眼就是二十個春秋。在這二十年裏，父母的期望，婚後妻子的期望，再到兒子的期望，皆都沒有使他們滿足過，那怕他們之中一個小小的願望，我都實現不了，真是慚愧啊，我幸負了他們。而今落難打工，想想自己所走過的路，究竟是一條怎樣的道路啊。從政不能，經商不能，寫文章不能，就是想做一個閑人也很難了。妻子兒子父母需要依靠和照顧，而我拿什麽去，我對金錢的渴望，直到現在才迫切了起來。倘若走到了崩潰的邊緣，我會去鋌而走險也極有可能。
身在層層疊疊的各式各樣的紙箱中間，多少人又能體味到其中的的悲哀。沒有人限製你的自由，可是為了生活與生存，你又不得己而為之了。做倉管員的工作，實際上就是正而八經的搬運工，在一個很小的倉庫裏活動，個個都象小老鼠。共事者八人，皆小我，他們則把些許的歡樂傳染於我，讓我暫時忘掉了生活中的苦與愁，讓我無緣無故趕走了寂寞。
去年的這些天，機關上下分流，搞得人心惶惶。
昨晚與妻子去了一家大型商埸，裏麵真的好大。共有五層，比家裏市區最大的青龍商廈還要大好幾倍。商品幾乎無所不有，任君挑選。一樓有海鮮，蔬菜以及日常生活用品。二樓是女人服飾區。三樓是鞋業，珠琅滿目。化妝品類在四樓。五樓是大的電器，如電視，電冰箱，空調等。叫佳華商場。我們去時，人群爆滿，太多數是打工仔。也許這裏就是我們的購物天堂了。我和妻上到三樓，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凡皮鞋都在百元以上，五百至六百的最多，妻想選購一雙皮鞋，雖然有中意的，卻不敢買，原因是我們帶的錢太少了，買不起。轉了兩圈之後就出來了。在迴來的路上，我一句話也末說，妻問我那不舒服，我是心口痛啊。後來轉到舊貨攤上，妻買了一雙16元的皮鞋，卻佯裝滿足了。
2002年11月18日 陰
入廠以來最為忙碌的一天，一直到中午的下班鈴聲響起來才發覺又有一個平凡的上午就這樣過去了。倘若每天都這麽快地過去，我想，這在世上的日子就不那麽難過了。做一個打工者，苦樂摻半，苦的是沒有自己的時間支配，樂的是可以裹在時間的舊衣服裏忘掉一切。什麽權錢，前途，都在忙碌中打發走了。沒有時間去想過去現在末來，它們都成為了一個固定的點，一個非儲蓄性的空白的時間點。
然而很不幸，每個人不可能打一輩子工（那種特定意義上的）。當年紀大到不能打工的時侯，還是要走其它的路的。
2002年11月19日 陰
吃過午飯，妻說有點感冒（妻總是感冒），而我卻覺得這些日子很珍貴。精神的自由與肉體的自由是完全可以分離出來的，過慣了滿負荷的肉體生活，精神一下子解放了出來。甚至連性欲也很少了，妻說我陽萎（在這之前我去過發廊，和一個發廊妹發生過性關係，得了尖銳濕疣），這是天意。陽萎就陽萎吧，假如真的治不好，我就把這陽物一刀割下來丟掉。醫生聽後大笑，那你就成了太監了。我說，做人做到這個份上，又何必再做下去呢。早早了斷，也好來世快一點。醫生不笑了，說，你這個人，究竟為啥喲。我說，不為啥，是自己對不起自己，還對不起親人。結果醫生在做手術時格外小心。男人的尊嚴不能輕易毀掉的。他操起激光器邊做邊說，有一個男精神分裂症，在某一天晚上被三個妓女強奸了，其中一個妓女說，原來這家夥還是處男，另一個妓女說，他不僅僅是一個處男，而且還是一個很不錯的男人哩。我當時眼汩就流了下來。妓院裏的男人和女人，原來也是很有榮譽感的。至少在他們的精神世界裏，男人和女人性交，就象天地陰陽合一那麽簡單與自然。倘若這世上，男人和女人都沒有了需要，那人的世界也就到了盡頭了。妓女不一定是渣子，在有的時侯，她可以激發男人的欲望，包括生存欲望與生理欲望，這並非不是一件好事。請你不要指責我，我確實去嫖過娼。我不想為自己的行為開脫，但我一定要為自己的結果負責到底。
當我的心情好起來的時侯，妻子的感冒也好了許多。
其中一部分是迴憶。
2002年11月20日 晴
一
晚上和妻子一起去看錄像，有一個殺手為了還賭債，挾持在金店工作的女友，不料被店員發現並報警，警察趕到時不小心開槍打死了他的女友。後來這個殺手當了老大，無意中認出了那個打死他女友的警察，他發誓一定要報複他們。
還有一片是《西遊記》。不是演孫悟空他們的那個《西遊記》，一些男男女女的故事，帶有一點黃色的味道。但攝影水平太差，看而無味。
聽說前天十六大勝利閉幕，胡錦濤等人當選為中共中央新一代領導人。但我總覺得，無論誰當選，都必須為群眾想一想，為千百萬打工仔想一想。這才是他們要做的正事。
昨天報道英皇室淫亂之醜聞，不勝感歎。與以前的中國皇宮差不多了，
二
寶安沙井，離海不遠了吧。平生對海的向往，是讀了海明威的《老人與海》。那老人在海裏七天七夜與鯨魚搏鬥，最終戰勝了大海，但大海給予老人的卻是鯨魚一架完整的骨頭。我們每天與生活搏鬥，生活最終給我們的又是什麽。
今天是兒子的生日，記得以前每年兒子過生日，我和妻總要去買一個生日蛋糕給兒子過生日，今天卻不可能了，兒子與我們相隔千裏，隻有在電話裏頭祝福兒子的生日了。兒子，祝你生日快樂。
三
20歲的小夥子還是一個處男，這真是一種社會恥辱。和匡正平閑聊，突然就說到了這個問題。但用社會恥辱來形容恐怕不妥。我說一個20歲的年輕人還是處男，有兩點可以肯定，一是經濟窘迫。二是潔身自好。小周說第二點似乎站不住腳，有錢的人潔身自好是性無能，沒錢的人潔身自好是被迫的。我說不一定，潔身自好就是潔身自好，這也是一種性病。用恥辱兩字有點過重了。沒有人會刻意去成為處男的，能把一個女孩子按到在床上，這也是一種本領。
2002年11月21日
昨晚工程部召開了第二次大會，參會人員全是兩個倉庫的人員，範成天課長生了氣，罵了人。原因是兩個倉庫狀況迭出，不是貨質差，就是客訴。還有就是物料倉進料，沒有經範課長批準，甚至私自換料。這一切都使他非常惱火。一陣牢騷過後，提出了許多整改意見。一是文員必須日日把進出料的報表搞出來，二是物料員各負其責，每日上報倉管班長。三是成品倉人員必須重新分工，每一個人管好幾種或數種產品，上下貨物是誰的誰負責到底。四是要互相合作，又要明確主次。
倉管班班長易道海是我的老鄉，我就是他把我帶進去的。我非常感謝他。在工作過程中他也教了不少東西給我。他自己也很快，人也很隨和，大家都幫著他。使成品倉的工作做得還可以。這次出錯主要是生產線上的事，品檢也不過關，所以大家都挨了罵。
會議是在美桀電子廠一樓的小會議室開的，有25人參加，主要內容是台北退貨的事，據說廠裏損失了一百多萬。時間是晚上十點鍾開始的，範成天主持。最後範課長還說了一下倉庫人員的懶散現象，其實是沒有的事。
2002年11月22日 星期五 晴
突然感覺到廠房內有一股燒糊的金屬氣味，進去一看，原來是焊錫房著了火，一股濃煙跑出來，使許多一線工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站起來向北頭看，但沒有人走動。我去的時侯，火已經熄滅了，隻剩下煙。後來知道是一個焊錫員沒有休息好，邊做邊睡著了。才起了火。員工都說好得沒有引起火災，要不然人員物品都要受損失的。主管生產的經理也下來了，他們都在二樓的空調房裏辦公。是一個女的，三十來歲的樣子，我第一次見到。女經理說，一定要開除那個焊錫工。旁邊幾個課長也說，大危險了。
忙碌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十點，要海運的貨還很多沒有包裹好。就搞快了些，易道海過來檢查，有些數目不對。我仔細查了一遍，發現了錯誤，趕緊就改了過來。我想，差點釀成大錯。
易道海說，這是海運到台北的貨，出了差錯，我們就死定了。
我記下了四點，一是士氣，二是責任心，三是勞逸結合。四是目標一致性。
2002年11月23日 晴
又是一個休息日，我和妻去了一趟鬆崗，這裏我說明一下，妻子和我是在同一個廠裏打工，她在二樓穿小銅線，我在一樓做搬運。小舅子在鬆崗打工，所以我們在那裏玩了一個下午。所謂玩也就幾個人東走走，西瞧瞧。到處都是工廠，有日本人辦的，有香港人辦的，有新加坡人辦的，有台灣人辦的，有本國人辦的，還有澳門人開的，好象就是沒美國人辦的廠。本想打個電話迴家，到了晚上才想起來，一拖就沒打了。不知家裏邊的天氣冷不冷，兒子和父母好不好，還有就是單位上的事怎麽樣了。書記是否調走了，明年我是否可以迴去上班。在從鬆崗迴來的路上，我和妻子淡起了這些事，妻子比我更樂觀一些，她說不肯迴去上班，就到這邊打幾年工，反正都是賺錢。
從鬆崗到沙井有一座很遠的立交橋，是廣州到湖南的高速。我和妻子就順著立交橋走。四麵八方的燈光都亮了，許多橋孔下都住了人。有拾破爛的，有建築小工，有小流氓，還有做生意的，也有一些流動的妓女。他們之中有些和我們擦肩而過，有些站在橋孔下向我們張望。妻子說，要知道路這麽遠，坐車迴去快多了。大約快到沙井要過一條河，是一條鐵船，不是很大，我們等了許久，才有人從對麵撐過來。河水很臭，上了岸要走很遠才能聞不到那臭味。待我和妻子迴到美桀電子廠的宿舍時，是晚上十一點了。
2002年11月24日 晴
在寶安鬆崗，發生一件這樣的事。有一養女在十三歲那年被養父強奸了，而軟弱的養女為了報恩隻好認啦，但是其養父卻變本加厲發泄著他的獸性，不管在什麽地方，不管少女是否來了身上，他都想要就要。到了養女十五歲那年，養父為了掩人耳目，把養女送到了工廠，但他仍然沒隔幾天就去折磨她。養女幾次都在完事後長跪不起，要其養父放過她。養父卻麵對哭啞了喉嚨的養女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也從來沒有感到過差恥。在養女實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一次被其養父摧殘過後，養女舉起了早該舉起的刀，自己也走進了派出所。
我們幾個倉管員聽了都很氣憤，最小年紀的那個說，這人還是人嗎，連畜生也不如了。小周說那女的也太軟弱了，為什麽不逃走呢。匡正平說，可能他們都不是好人。我無話可說。班長說這世上的事也太離譜了，都是受一樣的教育，吃一樣的米飯，就是有這麽多千差萬別。但是有一點，我們都恨那個養父，可憐那個少女。
還有一件事是某小學為了普及性知識，上三年級的都發了避孕藥。並由老師教學生如何用。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誰也下不了結論。
2002年11月25日 風偏東
當生活感到絕望的時侯，點滴微弱的光便成了希望的塔燈。
當我體會到什麽叫低人一等，什麽叫欺人太甚的時侯。人格在我身上就沒有了，尊嚴被瓦解，人性被喪失。仿佛自己就是大海上的孤魂了，沒有人會伸出救助之手。就連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要放到那兒去。一天一天，貨品在一角靜靜地侯著，就象我們這些打工仔，不知道那一天是否會發射出去，把黑色的太陽塗成亮色。
2002年11月26日 星期三 晴
昨天晚上被凍醒，一是天氣確實變冷了，現有的被子已經擋不住寒流的侵襲。二是深夜夢見兒子與妻子走了，隻留下我一個人，等我在後麵大唿小叫的時侯，就醒過來了。一條溥毯子被我挪到了一角，沒有蓋在身上。
許是久末見兒子的緣故，所以總是夢到他。兒子上小學一年級，學習好不好我一無所知，就連學費也是父母繳的，真不知讓父母操碎了多少心。為了以後的生活，為了明天的相聚，兒子喲，請你不要責怪我。
早上開小會時領班說了幾點，一是要求倉庫保持有5人操作，二是希望各人主動些，三是不要出差錯，以免後患。
倉庫猶如人的心髒，是非常重要的埸所，前幾天寫了一塊紙牌掛在鎖上，非本倉庫人員免進，搞了幾天就不行了，說要罰款，進來的人都是有事的，沒事的本來就不會進來，班長就把它撕了。
台灣bnau由於出貨時出了差錯，賠了對方廠家100萬台幣。這大概是貨倉人員管理上的漏洞。
2002 年11月27日
《黑色之城》在網上發表，獲茅盾文學獎，實屬離奇。所謂文章遠文人更遠，在炒作鋪天蓋地的時代，文人和文章也不例外。真正有價值的文章也許永遠見不了天日，而那些所謂大家之作，甚至沒有什麽意義的作品，一經炒作，就變得非常神聖了。
我的觀點是不要為寫作而寫作，不能成名成家一樣寫，一樣作，隻要自己有這種創作的衝動，就拿起筆來。要不拘一格，更不能拘於形式。要敢於打破條條框框，打破現有的寫作方式與方法，特別是要走出大家名家的影響，才能走出一條新路子。
今日平常無事，歎自己一事無成，想想寫寫，不知今後的出路是死是活。
和同事亂聊或胡扯，中午上二樓看了看妻子，並幫她做了一些活，達不到標準，也就不做了。妻子是計件付酬，我是計時付酬。所以妻子很努力，我還從來沒有看到她這樣認真過。
妻子的哥哥嫂子也在這個廠裏上班，哥哥在一樓穿粗銅線，嫂子在二樓做品檢。他們在離廠不遠的地方租了房子，房資很便宜，二十五元一個月。
2002年11月28日 小雨天
我總是不能克服自身的缺點，把該做的事做好，甚至還不能把能做之事做到最好。這是為什麽，主要是性格複雜，多重性，易衝動，與社會格格不入。取景不長，手法簡單，情節枯燥。二十一世紀的人難道會遠離自由，遠離孤獨，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陰莖伸縮是一種創新精神，當陰莖完全湮於陰道的時侯，這種精神將成為永久性的創傷。女性愉悅伴有呻吟，其實是一種反抗。當我們幾個人談到獨身的時侯，我亂說了一通，他們不讚成也不反對。我對獨身不抱有幻想，他們之中有人認同獨身主義。說當性成為工真的時侯，人就有可能超越。
易道海談了一個對象，是物料倉的湖北佬。人人都說，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我們幾個要他請客，他說那天辦手續那天就請我們吃飯。匡正平說手續早就辦了吧。易道海笑了笑，不再爭議。
2002年11月29日 陰天 星期五
論新貧窮的出現
近海邊的冬天風沙大，雨水少，天氣暖和，一些花草樹木仍然花事正濃，嬌翠欲滴。人的生活節奏快，生命砣螺狀。無一絲一毫的鬆懈，也不容你分心，工作即工作，閑著即閑著，拎得一清二楚。如果有人硬要在工作之中休閑，在休閑之中工作，這就很不正常了。員工有被炒之憂，老板有損財之嫌。
如今崗位越來越少，人才越來越多。誰要想謀得一個穩定的職位，高迴報的工作，是難上加難。一般技術特長和高科技研究，這兩種人都很少。現在的大學生雖多，卻多數是混出來的，騙自己，騙社會。騙企業，騙政府。象這類四騙人才是沒有任何價值可言。然而他們卻需要體麵的工作，高額的報酬。想一張紙走遍天下，吃遍天下，其實他們是真正的新貧窮主義。
新貧窮的出現，意味著人文精神又前進了一大步。不管這種精神是對傳統的毀滅，還是人類探索新生活的開始，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如犯罪者圖一時快活，讓美妙的光蔭一閃而過。但如果一個掌握了知識的人不敢超前享受生活，這也是一種犯罪。讓知識在陽光下腐朽，這與新貧窮主義沒有兩樣。
2002年11月30日 星期六 陰雨天
十一月份的最後一天終於等來了一埸雨。它對於久旱的作物來說是雪中送炭。沙井鎮也需要這樣的及時雨。
一代人的夢想，是後一代人的基石。人生一埸不容易，想得到的卻不能得到，不想要的卻硬塞給你，這就是人的無奈。但每一個人的一生中總會有一二埸及時雨出現，那就看你怎樣去抓住它了，去利用它了。
迴想在鎮裏上班，那真是沒有硝煙的戰埸。細一想都是為了名利兩字。誰也擺脫不了，今天是我失敗了，明天就有可能是你失敗了，為了爭奪名利沒有人會停下來，而也沒有人會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成品倉的女文員是廣東梅州人，還末出嫁，個子不高，人顯得有點機靈。每天和我們一樣要等到十點鍾後才下班，我很少和她說話，昨晚快下班時，我走到最後，她還有事，要把這個月的報表搞出來，她看我還沒走，就要我幫她一起搞。其實我是在等我妻子下班。我爽快地就答應了，誰知她哥從二樓下來，看到我和她挨得很近，一進來就很生氣，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我說，我走了，你一個人搞吧，那女孩不肯我走，要我一定幫她搞完才肯我走，我沒有理會她的要求。她卻生氣了，大聲說我不幫她。他哥沒有搞清原因，就繃著臉說我，我不服氣，和他頂撞了起來，那女孩子就隻好趕緊出麵解釋。
第二天早上，上班後我問易道海，我才知道這女孩子的哥哥在二樓空調房上班，是這個廠裏工程部的部長，可她也從來都沒有說起過。
每天的日記都是我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時侯記的，班長易道海從來沒有說過我什麽，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一來上班時沒事，二是易道海和我是老鄉，同一個鎮的。晚上不可能寫日記，每天要到十一點或十二點才下班，下班之後半個小時就熄燈，這中間要洗澡，要洗衣服，更緊要的是還要到二樓去提水，你說能有時間寫麽。
2002年12月1日 陰雨天
與妻子去看電影，黑壓壓的一片，太多數是成雙成對的少男少女，在一起摟摟抱抱的，惹得我們也忍不住親了幾下嘴。我們去的這個影院離美桀電子廠不遠，是湖南人在這裏開的，在一個小河邊，河水很臭，但年輕人下了班沒那裏去，還是一撥一撥地往這裏湧，電影院裏麵有雙人座位，可以睡覺。有人就通宵在這裏看電影，不想看了就睡去。妻子說，我們迴去吧，
到了廠門口，我不想進去，妻子知道了我的心思。就在旁邊不遠的私人房子裏開了一個簡易的房間，二十五塊錢一夜，其實那時是下半夜一點鍾了。
你所持有的，我為何不能
你所享受的，我為何不能
你所去過的地方，我為何不能
2002年12月2日 陰天 星期一
從早上八點到晚上10點，一直是忙個不停。手臂很痛，腰也酸了。大腿也扯得腳板生痛，今天是活最多，最重，最累的一天。如果不是生活所逼，我早就幹不下去了。想想妻子這些天上班也很苦的，為了熟練工種，把手指也刮破了，出了許多血。隻是用白膠布纏了幾下就算了事，從來沒有喊過痛。我的累與她的痛比起來，我就覺得內疚，對不起她，自己咬咬牙就過去了。
哥嫂也很苦很累，所有打工的人都是這樣，人與人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命卻是如此的不同，我無法為他們為自己開脫或解脫什麽，隻有和他們一樣默默地忍受著。
在小報上讀到一篇文章，說中國人為何多而無用，就是因為太能忍了，受打擊的能力特別強。說這是人性的一種慣性運動，從古代演繹出來的。我不完全認可他的觀點，但也不可完全否定。一個世界上五分之一的人口大國，怎麽會搞得這麽窮這麽落後呢。說穿了就是一不敢去想，二不敢去幹，三不敢去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中國人的槍打出頭鳥太厲害了，誰也別想出頭。這可能與幾千年下來的封建主義有很大的關係。
倉庫裏七個人（前天走了一個），每個人守一個三層的大貨架。都把貨架上的成品擺放得齊齊整整，就象迎接檢閱的新兵。從早上把貨架搬進來，把它們安置好，又接到把貨物堆上去，就連午飯也是在裏麵吃的。這樣一來，本顯擁擠而窄小的空間，卻一下子寬鬆起來了，亂七八糟的貨物也都守規守矩的，讓我們幾個倉管員著實高興了一陣子。至少出差錯的機會就會很減少很多的。
我們六個人在班長的分配下，每人都分管著三十幾種成品，量有多的也有少的。我想我就這三十幾種成品的母親，在它們還沒有出嫁之前，我得守住它們，至於它們要嫁到那裏去，就由不得我作主了。
快要到下班的時侯，班長組織開會。我們六個人站成一列，班長在我們對麵立著，好象很認真。他主要強調紀律性，要我們按各自分工先做好自己的事，再就是還要搞好團結，互相協作等等，還說了最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明天上午主管物料倉和成品倉的來經理會來檢查工作。然後散會。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班長就弄來了很多物料卡片，每人領了一疊，就去登記各自保管的貨物。這種物料卡我一來就有，一直以來我都是用它來寫日記。現在很多，我就不用向班長要了。在我們登記整理貨物的過程中，有一個長得很好看的會計來過了，冬天還穿著白裙子，披著長發，說話很好聽，跟唱歌似的。我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她也看了我一眼。我們幾個人緊張地忙碌著，生怕來經理突然進來。就是沒事也故意東動動西弄弄的，一刻沒停。班長說如果來經理高興，說不定他還會請我們吃晚飯。我進廠到現在，還沒見過來經理，聽說是台灣人，三十來歲，一個人住在大陸這邊。至於有沒有情人或在台灣那邊有沒有家屬和親人什麽的，我就不知道了。
女會計一走，易道海說，來經理就要來了。果然沒過幾分鍾，一個穿著灰黑色畢挺西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成品倉庫門口。一邊喊著易道海，一邊還嚼著口香糖。易道海趕緊從裏屋的一角走出來迎接。易道海也一邊出來，一邊把我們幾個也喊出來，說要歡迎經理來檢查工作。我們幾個在班長的帶動下都鼓了掌。來經理顯得很高興，就隨便問了班長幾個問題，還到處看了看，說做得很好。我有意觀察了一下來經理，是那種不是很認真的管理者，他說得最多的一句就是“這樣很好看嘛”。
2002年12月3日 陰 沙塵一級 星期二
多少日子以來不願意去想的事情，在不經意間還是會去想。隨著行政體製改革的不斷深入，低層次的機關工作人員，需求將會越來越少，而高級行政管理人員將會大幅增長。一邊是把水份擠掉，即鄉鎮機關人員分流。一邊是實行聘用製，即區級以上機關麵向社會公開招聘。這兩種現象都是經濟結構變化的結果。如果區域長官隻會用這種方法整人，而不去考慮怎樣開拓市場，就是把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裁掉，經濟也還是發展不了。二是當現有人員離開或裁掉，也必將引起部分經濟鏈的斷裂，即關係的重組與人心的分離。可是如不改革，龐大的機構就跟本周轉不下去，有些單位連工資都發不下去。如何去解決這些問題，從上到下都還沒有萬能的鑰匙。這或許與我無關，但我還是怎想的就怎寫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