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焯峰幫徐睿搶迴手機的那一次之後,徐睿就經常跟他說起那姑娘,想到什麽說什麽,一開始他不太喜歡聽,覺得兩個大男人總聊一個小姑娘,不太像話。

    有時候休息,他躺在草地上,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徐睿坐在邊上,說起明燭的時候,臉上全是笑和向往。大概是部隊的生活真的比較無聊,除了訓練和任務,就沒別的了,聽著聽著,他也能跟著笑幾聲,有時候甚至有些羨慕,羨慕徐睿無論何時,心裏都有個惦念的人。

    那時候陸焯峰連明燭的照片都沒見過,就知道她怕水,怕狗,也知道她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

    她的模樣在他腦子裏日漸鮮活,就好像他本來就認識過她一樣。

    所以,第一次在鎮上見她,他一眼就能認出來了。

    當時他身上有些傷,加上徐睿的關係,領導給他休了將近一個月的假,他在鎮上也呆了將近一個月。

    小姑娘一開始跟他不熟,話很少,也不怎麽笑,有時候徐奶奶哭的時候,她也哭,哭得很安靜。

    有天晚上,她去給徐奶奶買東西,他陪著,雙手抄在褲兜走在她身後,直到……對麵有個男人牽著條大金毛迎麵而來,她腳步一頓,忽然轉身,跑迴來。

    陸焯峰愣了一下,她已經跑到他身後,躲著了。

    那模樣,很可愛。

    他覺得有些好笑,迴頭看了眼,正好對上她清澈水亮的眼睛,她有些害怕,還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陸……”她大概不知道要怎麽叫他。

    陸焯峰低頭笑笑,開玩笑說:“要不,叫我哥哥?”

    她低頭認真想了想,真的叫了聲:“陸哥哥。”

    那年她十七歲,像一汪清水,沁入人心。

    陸焯峰忽然明白,為什麽徐睿那麽喜歡她,因為看著就讓人歡喜。

    他別開臉,“小時候被狗追了多遠?”

    明燭愣住:“你怎麽知道我被狗追過?”

    “聽說的。”

    “哦,徐睿哥說的吧?”她想起徐睿,心情開始低落,很難以接受從小親近的一個人,忽然就沒了,“被追了一整條街,還被咬過,幸好是冬天,穿得厚,傷得不深,不過……聽說被瘋狗咬過的,狂犬病複發幾率比較高,我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事。”

    陸焯峰看著那條大金毛走到旁邊,側身,把人完全擋住。

    抬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手心有些發汗。

    “不會的。”

    ……

    明燭還靠在他懷裏,男人胸膛像堵硬邦邦的牆似的,她有些窘迫地抬頭,推了他一把,推不動,抬頭看他。

    陸焯峰不動,保持抱著她的姿勢,看著她的眼睛,直到她眼神漸漸有些冷淡,才緩緩鬆手,往後退了一步。

    “獵犬訓練得很好,不會咬人。”

    “嗯。”

    明燭抿了下唇,要不是冷不丁撞上,她反應也不會那麽大。

    陸焯峰撇開頭,手抄迴兜裏,看向前方,“走吧,送你迴去休息。”

    明燭也不看他,轉身就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向宿舍樓,到了樓下,她從陸焯峰手裏接過包,說了聲謝謝,轉身上樓。

    剛到宿舍門口,就聽見林子瑜正問唐馨:“陸隊是不是在追明燭啊?總覺得他對明燭有點不一樣……”

    明燭走進去,唐馨背對著她,輕笑了聲:“幹嘛,你喜歡陸隊啊?”

    林子瑜臉一紅,沒說話。

    “喜歡就去追啊。”

    “……我不敢。”林子瑜坐在床上,抱著被子撇撇嘴,“他雖然很有魅力,但工作那麽危險神秘,而且見麵時間也少,我爸媽也不會同意的。”

    “那你就省省吧,反正也追不上。”

    “……”

    唐馨懟完林子瑜,心情愉悅地轉身,就看見明燭表情淡淡地走進來,把包扔進她懷裏。

    她眨了眨眼睛,沒進展?

    明燭懶得搭理她,去洗了洗,爬上床睡覺了。

    另一層宿舍。

    陸焯峰站在宿舍門外,靠著牆抽煙。

    韓靖今天帶隊迴來晚了,剛收拾好,光著膀子,也叼著根煙靠在門框上緩口氣,瞥頭看他:“哎,聽說明小姐怕狗?”

    陸焯峰淡淡瞥了他一眼,哼笑了聲:“你隊上的兵也夠八卦的,傳得挺快。”

    “剛好碰上那兩個牽著獵犬去安放的新兵,聽見了。”韓靖又換了個姿勢,饒有興趣地問,“聽說你把人小姑娘抱了,你……這是強上呢?還是在追人家?”

    韓靖跟陸焯峰認識多年,就沒見過陸焯峰跟哪個女人親近過,之前王國洋撮合他跟彭佳霓,他也拒絕了。明燭一到隊裏,他就對人好

    得緊,本來薑導說想讓大家一起跟他們訓練訓練,陸焯峰當下就拒絕了,說他們當兵的就是當鐵來練的,一般女的受不住。

    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估計,也是為了那姑娘。

    陸焯峰吐了口煙圈,想起剛剛被他抱在懷裏的姑娘,感覺手心和胸膛都還是熱的。

    他低頭笑:“沒強上,她嚇著了而已。”

    韓靖想想,還覺得有些不對,又想起上迴會議室明燭笑裏藏刀的逼問。他垂下手,站直了,反應過來了,“不是,明燭那姑娘……就是你那前女友吧?你別不承認。”

    應該,沒跑了。

    陸焯峰抬頭,有些自嘲地勾了下嘴角,總算鬆了口:“嗯。”

    他們倆沒正式確定關係,本來那次親完她,要給她一句話的,但當時有任務,時間緊急,他不想匆匆忙忙,剛表示完轉身就走,想著下次見麵再好好說。

    後來海外救援迴來,重傷,在醫院躺了兩個月,又發生了那麽些事。

    那些他反複想過很多次的話,想要告訴她的話,已經說不出口了,但他在心裏認為那是談過的,那種感覺,這麽些年也沒忘,也忘不了。

    見著了人。

    就更不可能忘了。

    韓靖驚訝不小,抽了口煙緩緩,想半天,憋出一句:“那姑娘漂亮啊!”

    陸焯峰瞥了他一眼,韓靖咳了聲,繼續在他心窩子戳刀,“那麽漂亮,你怎麽就搞成前女友了?”

    陸焯峰抽完最後一口,也站直了,掐滅煙頭,有些無奈地笑笑。

    “以前沒那麽強大,也怕吧。”

    當兵的,喜歡一個人,總要有點私心,也得足夠強大,每次出任務,他都把生死看得很淡,就像他爺爺所言,當了兵,他就屬於國家的了。

    生或死,都是其所。

    但他見過明燭因為徐睿犧牲哭的模樣,也見過她為她哥受傷掉眼淚的模樣。

    最讓他難忘和心疼的是——

    他見過她十八歲那年,坐在窗台前,一針一線地繡那幅嫁妝的模樣,溫軟如水,像一副畫似的刻在他腦子裏。後來,她告訴他,那嫁妝是為他繡的。那幅嫁妝她繡了一年多,一針一線都傾注了對他的感情,厚重,珍貴。

    那次海外救援,他幾次在死亡邊緣擦身而過,腦子裏想的全是,如果他真的死了,明燭怎麽辦?抱著那幅嫁

    妝忘不掉他怎麽辦?

    那封遺書,現在他還留著,就怕有一天,真交到她手上。

    她家人也不同意。

    或者說,沒人同意。

    那會兒一下發生的事太多了,他也還不是現在的陸焯峰,也不是陸隊,有很多顧慮和身不由己。

    現在也有顧慮。

    但,總有解的。

    隻不過,依舊怕委屈了她。

    最怕的,還是他如果真有個什麽事兒,她忘不了他。

    陸焯峰轉身走進宿舍,韓靖迴頭看了他一眼,歎息搖頭,多少能理解他,這麽些年也有人給他介紹女朋友,碰上條件太好的,他反而怕耽誤了人家。

    明燭那麽漂亮,性格又好,換他,他估計也舍不得。

    ……

    第二天一早,大家去後勤部領了訓練服。

    唐域也來了,他這才知道,他們要跟去雲南邊境,之後去邊疆,一共呆一個多月。他看了眼明燭,真覺得這個項目做得很憋屈,呆一個多月,如果她跟陸焯峰舊情複燃,他找誰算賬去?

    他抿緊唇,說了句:“這樣吧,我也跟過去看看,體驗一下。”

    助理站在身後,猶豫地說:“可是,唐總,明天你要出差啊!”

    唐域咬牙:“那就過幾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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