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了異樣的元氣微粒,洞觀不敏銳的人根本無從察覺,在不知不覺中就會被其完全覆蓋。寧獨能夠察覺到,卻不能阻礙,他現在連調動元氣都艱難無比,根本顧不上這些東西。


    其實胡然要比寧獨更早地察覺到,她微微皺起了眉,像是聞到了一股黴味。但她並沒有好的法子去驅散這東西,隻覺得空氣裏的黴味越來越濃,身體也好似發了黴一般。


    磚石上的青苔在迅猛生長後又極速地枯萎,成了灰色的卷起的地皮。大地被風一吹就有了無數道醜陋的疤痕,顯得格外難看。那些青苔散發的粉末也隨著風在天都裏逐漸消散。


    “侵蝕元氣嗎?”寧獨感知到這些微弱的元氣微粒在觸及到肌膚後,迅速地滲入到他的經脈之中,將元氣腐蝕,直接成了灰一般的細粉,並且蔓延的速度相當之快,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阻止。


    離草陣可是牧春秋動用最大的關係借來的,其直接攻擊能力不強,但一個幹擾的能力一個侵蝕元氣的能力,通玄境以下都無法避免,可以說是輔助的絕佳陣法。事先不了解的人,幾乎沒有化解的可能。


    寧獨體內的元氣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他過分地去溝通天地元氣來施展“飛花無影”,以至於失去了對自身元氣的掌控,想要再適應迴來必須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然而,豁然轉過去的牧春秋不會給寧獨這個時間,他掌心中被拉長的雷直接橫切而來,速度之快,完全不能夠用眼睛捕捉到。


    被拉長的雷猶如一把長劍,隨著牧春秋的轉手,將沿途的所有東西全部切開!


    嗤!


    “萬壑雷切”從街巷的邊緣開始,猶如切豆腐一般將牆體切開,隨即向著馬車橫切而去!


    “已經不可能調動起自身的元氣!”寧獨再怎麽努力也無法調動起足夠的元氣來施展出“飛花無影”。倘若他能夠施展出來,到時候分毫不差地迎上牧春秋的“萬壑雷切”,那麽他還能活命。現在他則像是萬壑間的微塵,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雷擊落下來。


    毫無疑問,牧春秋賭對了,寧獨現在確實無法再調動起足夠的元氣,也沒有可能接下這一招。


    “即便是‘神虛’級別的防禦武訣,也未必能夠擋得住我的‘萬壑雷切’!更何況你隻擅長進攻,根本不擅長防禦!中了‘離草陣’的‘枯榮之毒’,你現在連元氣都動用不了!你必輸無疑!”


    牧春秋並不想殺死寧獨,而他也十分確定就算將寧獨攔腰截斷也能夠將其搶救過來,隻要寧獨還有一口氣,那麽他就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


    “凝!”


    “重!”


    嗤——


    剛想邁步的車夫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一道纖細的雷光,但他看的並不真切,不禁麵露狐疑的神色。


    街巷盡頭是一棟空著的三層小樓。毫無征兆地,小樓的三層出現了滑動,一開始還是一分一毫地動,後來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直接到了不可挽救的速度,整個三層一頭紮到街巷之中,發出巨大的轟鳴聲。


    一座樓,就跟一根竹子一樣,被人一刀斜切斷,接著上半部分沿著切痕滑落了下來。


    籃子雞的老板剛剛將兩隻燒雞、六張蔥油餅以及六根大蔥放到籃子中準備放下,當即被這巨大的轟鳴下了一大跳,急忙轉頭望去,街巷盡頭已然是煙塵衝天,麵色不禁大變。


    車夫還沒有反應過來,同樣嚇了一大跳,愣愣地望著街巷的另一頭。


    “這樓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就塌了?”


    車夫愣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轉過頭來,卻發現馬車不知何時已經深陷在了地下,他趕忙揉了揉眼睛,發現確實如此,立時大驚失色,急忙跑了過去。這短短的工夫,發生的奇怪事情實在是太多,讓他感覺都有些虛幻,他得趕緊看看才行。


    二樓上的老板看著車夫跑開,長喊了一聲,急忙將籃子放下去,車夫卻顧不得那麽多,隻向前跑,叫道:“小姐,少爺!”


    “沒事,別過來。”


    車夫原本還想繼續上去,伸出的手懸在空中愣了愣後,然後退了迴去。他為魚龍街服務,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點寧獨的事情,知道這個世上很多事不是他能夠幹預的,多數時候他隻能是好心幫倒忙。


    載著寧獨跟胡然的馬車深深地陷入到了地下,半截輪子都成了爛木,看起來就好像突然被人砸進了路中,但馬車的上半部分卻完好無損。


    巨大的轟鳴在巷子中不停地迴蕩著,加上之前的動靜,將數條街的人都驚動了出來,人們都惶恐不安地向著天際跟四周望去,等待著有個能夠安撫他們的人。


    露水般的血從牧春秋的身體各處滲出來,瞬間將其變成了一個血人,他的臉上盡是血顯得格外猙獰恐怖。


    “行難境就可以通玄,一直以為是假的,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牧春秋盡量控製著每一種生命體征,不讓自己出現較大的波動。他本就是身受重傷,又強行動用了龐大的元氣,此時身體還沒有完全分崩離析就已經非常不錯。


    龐大的元氣在斷裂的經脈之中洶湧,難免不從薄弱的地方衝擊而出,牧春秋現在渾身都是這樣的破口,不敢再多動一下。


    “霸體訣!”


    滾燙的血正在提供一股奇異的力量,百煉元氣也在周身凝結成鐵一般的護甲,支撐著牧春秋的身體。


    不得不說,換成是讓人此時早就已經是必死無疑,可牧春秋硬生生靠著對死亡的認識將自己從死亡的邊界拉了迴來。


    “行難就可通玄……修行者直接的差距遠比修行者與平常人直接的差距還要大……”


    牧春秋心中一片苦澀,他謀劃了這麽多就是為了能夠擊敗寧獨。為了對付一個行難境,他這個見山境可以說是拿出了對付通玄境的態度跟精力,可最後竟然還是失敗了。


    不同於楚時年的是,牧春秋出身在名將之家,他自小便天賦出眾,向來超過其他人,有著勃勃野心。從小到大,他從沒有輸過,不管用什麽樣的手段,他都要滿足自己求勝的欲望。然而現在,他也不得不覺得自己十分可笑。向來都是他以弱勝強,今天卻被別人以弱勝強了,他心裏不五味雜陳是不可能的,更要命的是他現在還不能去想那麽多,能夠保住自己的命就已經是幸運的了。一旦寧獨動了殺心,那麽他有可能當即斃命,畢竟他剛才可是以殺心對寧獨,對方反擊迴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精純的元氣從天山中洶湧而出,滌蕩著經脈中所有的灰塵,寧獨再度掌控了元氣,一直都繃著的臉稍微有所緩和。


    倘若寧獨剛才沒有孤注一擲,那麽他跟胡然此時都會被切成兩截,他的心中自然憤怒無比。


    剛剛猛地墜了一下的胡然驚魂甫定,她剛才明顯感覺到好像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的頭頂掠過,趕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現還是完整的,連一根頭發都沒有少,這才安心下來。不過她往下放手的時候,碰到了馬車,原本堅固的馬車錯出了一條縫隙,冷風立刻鑽了進來。胡然覺得脖子一冷,當即向身後一看,沿著錯開的縫隙看了一整圈。


    “我的天,咱馬車什麽時候成了兩截了?怎麽跟切冬瓜一樣?剛才難道是有人切開了馬車?”胡然嚇得趕緊再次用雙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縱使馬車地下藏著銅製的碳火盆,有了半指寬的縫隙,馬車裏也留不住暖氣,當即被冷風掠奪的一幹二淨。


    胡然看了寧獨一眼,沒敢立馬說話。同樣不敢說話的有賣籃子雞的老板,有車夫。當然並不包括剛剛趕來的禦林軍跟東錦衛。


    “打完了?”禦林軍統領好似在自問。


    “憑這殘留的元氣波動來看,戰鬥一定異常激烈,可是怎麽就僅僅將街頭的一處房屋給削了下來?”


    “到底誰輸誰贏了?”


    “八成又是寧獨贏了,迴迴都猜寧獨輸了,可他那迴輸了?這個牧春秋我也算是聽說過,天之驕子嘛,出身名門,又天資非凡,境界也都到了見山境巔峰。不過這種程度的人敗在寧獨手上,我倒也不覺得奇怪了。誰讓寧獨這種人就是無法解釋的妖孽呢?”


    “別扯了,趕緊派人將這裏隔離開來,將現場處理好了,免得引起更大的騷亂。”


    “得,擦屁股的活又得我們來幹!”如果是別人在天都的大街上打鬥,那麽禦林軍可真的要找他們好好說道說道王法了,可遇上寧獨這麽個人,他們可不敢有半點脾氣,畢竟商衝古一劍差點殺了東錦宮裏的葉紅袖,他們可招惹不起這等人物。


    “我輸了。”牧春秋好似自語了一句,算是自己給自己宣布一個結果。然而,他的感知裏突然出現了一道筆直向著他刺來的劍氣,劍氣裏帶著十足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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