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孫白寧迴歸西戎王庭那一日,恰好是顧寶兒一身銀甲辭別京都之時。


    同樣是送別,上一次太女殿下是前去延陵調查延陵知府貪墨案,帝尊雖然擔心,卻也知曉自家寶貝女兒不大可能會出意外,畢竟不管怎麽說,她有定國公府和顧氏雙方的勢力護著,出事的幾率再小不過。


    是以上一迴,他將自己的擔憂深埋眼底,但是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他隻會幾招花拳繡腿的女兒,是要上戰場了。


    他無比擔憂,卻不能攔下她。


    因為他不止是一個父親,他更是東墨帝君。


    正是因為他知道儲君親自出征的利弊,所以他才無法勸阻他的女兒。


    因此東墨帝尊顧遲,平生第二次將自己的擔憂展露人前。


    “戰場上刀槍無眼,你一定要小心。”


    “女兒知曉。”


    “如若不到你非要出軍帳的時機,你就不要出了。你畢竟是女孩兒家,沒有習過武,身子骨太弱。”


    “父皇,你就放心吧,慕白說,他會與我同去,有他在,我便是出了軍帳,也不是那麽容易出事的。”


    “如此便好。”


    東墨帝尊顧遲,平生第一次慶幸有一個他瞧得上眼的後生專精醫道,不然,他怕是要沒日沒夜地擔心自己在疆場上的寶貝閨女兒了。


    但是,就算慕白願意陪顧寶兒同去,帝尊也依然擔心。


    因為他不僅是東墨帝尊,更是顧寶兒的父親。


    “你娘親說她害怕自己來了會攔著你去上戰場,所以她就呆在坤寧宮不出來了。但是她有句話托我轉告你。”


    “父皇盡管直言。”


    “她說:‘寶丫頭,不論如何,你都要活著!’”


    顧寶兒聞言一怔,隨即低垂羽睫以此掩飾自己的動容:“母後的教誨,女兒記下了。”


    沒有時間再來抒發離情別緒,一身銀甲的太女殿下轉身走向誓師台。


    她立於五千先鋒軍之前舉起了一柄長劍,將利刃緩緩抽出劍鞘。


    “大軍未出,糧草先行,而今糧草已至東墨邊境,二郎們,你們告訴本宮,你們能夠容忍自己的糧食再一次被西戎那些餓狼們掠奪麽?”


    “不能!”五千先鋒軍,朗聲迴答,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怒意。


    “記住你們的迴答。在這裏本宮還要說幾句話,本宮雖然是個紈絝子弟,但本宮依然是東墨儲君,更是先鋒軍的主將,若是出征之後有人以本宮過去的頑劣名聲為依據對抗本宮下達的軍令,那就別怪本宮殺雞儆猴了!


    相信本宮的話,你們不會想要知道紈絝子弟都是怎麽折磨人的,本宮也不希望本宮那些個陰損的手段還沒用在西戎餓狼的身上,就要在你們的身上試試效果如何。”


    “諾!”這一迴,五千先鋒軍的迴答聲遠比先前要嘹亮的多。


    墨軒與慕白對視一眼,同時眼底閃過一絲鋒芒。


    看來這五千先鋒軍果真是將士中最刺兒頭的那一批,不停上司命令的習慣已經刻入了骨子裏,若是換了被老爺子或是上將軍精心訓練過的那一批虎狼之師,絕對會明白一句話,那就是“令行禁止”!


    “最後,本宮再說一句話,犯我東墨者,雖遠必誅!”


    這句話,讓五千先鋒軍的眼底,首次出現了對於太女殿下的敬畏。


    這句話,也讓帝尊頭一迴認識到,他捧在手心嬌慣了這麽多年的小丫頭,其實也有著鋒利的獠牙。


    “犯我東墨者,雖遠必誅!”五千先鋒軍到底還是沒能壓抑住內心的熱血,撕扯著嗓子也要吼出這句話動人心弦的話來,這句話,讓他們想起了自己從軍的初衷。


    他們從軍不是為了別的,隻不過為了能有一口飽飯吃,除此之外,便是能讓自己的妻子兒女父老鄉親也能安心的吃上一口飽飯。


    如果還有別的,那就是把西戎那些年年歲歲來劫掠東墨的西戎餓狼給徹底打怕打服,讓他們永遠都不敢再來進犯東墨!


    “父皇,珍重。”


    縱馬出京都之前,顧寶兒迴眸一笑,以唇形無聲對帝尊訴說。


    站在城門前的帝尊看著,竟是紅了眼眶。


    他閉上雙眼掩飾自己的失態,沉聲道:“擺駕迴宮!”


    車輪滾動,珠簾搖晃,馬蹄噠噠……


    父女兩人相背而行,但卻同時抬頭望向了天空。


    這一刻,父女倆人心底有同一個念頭:若是上蒼當真有靈,那為何不庇佑東墨與西戎之間再無戰火!


    “殿下,你在看什麽呢?”


    慕白、墨軒、孔昭三人縱馬並行,盡皆跟在顧寶兒身後。


    是以顧寶兒聽聞慕白發問之時,迴過了頭。


    “我在看天,看這蒼天是否有靈!”


    “天公想必是有靈的,而殿下,更是天公庇佑之人。”慕白迴答的斬釘截鐵,不會有人比他更加肯定鬼神之說了。


    因為他,便是帶著前世記憶重生的一縷幽魂。


    他相信,上蒼之所以讓自己重生,便是為了讓自己彌補前生遺憾,便是為了讓自己改變她的命運。


    “他庇佑的是不是我,我並不在乎,我隻希望,天公不要太過庇佑西戎,不然我們東墨邊境,可要遍地狼煙。”


    同樣對對話,也發生在西戎先鋒軍將士之中,不同的是,發問的人,是軒轅青衫,而迴答的人,是白寧。


    軒轅青衫聽了白寧的迴答之後,嗤笑一聲,不置可否。


    他相信白寧說的話,每一字一句都發自肺腑,但是他,實在無法苟同。


    因為,他是東墨定國公府九公子,而不是墨軒。


    他不可能會忘記自己曾經見過這個白衣王孫。


    隻是那時的他還是定國公府九公子軒轅青衫,那時的他,也還隻是忘機禪師。


    軒轅青衫在猶豫,自己和墨軒迴合之後是否要誅殺忘機,不,他在猶豫是否要誅殺白寧。


    白寧到底是白河愁之子,繼承西戎王位的可能性遠比熏衣要高,而且他在東墨境內遊曆多時,對於東墨的風俗人情不是一般的了解,這樣的人,若是成了西戎大汗……


    對東墨而言,是禍,不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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