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廉政風暴向洛陽周邊擴散,各郡守、縣令、小吏、中央部門地方分部官員全部受到波及。


    司隸校尉府一千五百名法卒四散而出,到處拿人,到八月初,已有三百餘名官吏被抓捕歸案,鐵證如山,無可抵賴。


    與此同時,超過一百人被判為死刑,立刻執行,不得遲緩。


    情節嚴重者,更被滿門抄斬。


    當然,郭瑾也沒有忘記重點打擊的民政部,於是光一個民政部,就有兩個官員因為貪腐數字較大而被滿門抄斬。


    這段時間裏,心裏有鬼的官員們前往皇宮上班的時候都戰戰兢兢,提前和妻子擁抱告別,交付遺囑,交代後事,生怕無法迴來,甚至牽連家人。


    更有甚者在家中上吊自殺,試圖一死了之。


    當然這並沒什麽用,郭瑾聞之大怒,更嚴厲的審查此人的罪過,之後依舊按律治罪,禍及家人。


    郭瑾下令程昱主持的廉政行動較之郭鵬也不遑多讓,稱帝一年多以來仁善之風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凜冽的殺氣。


    與官員們戰戰兢兢的恐怖氛圍不同,民間對於皇帝大規模懲治貪官汙吏的行動頗為讚同,街頭巷尾都在稱讚新皇帝和老皇帝一樣好。


    每當有貪腐官員被押送到洛陽大廣場上當眾斬首的時候,大量民眾就去圍觀。


    他們會聽行刑官員宣讀此人貪腐的罪狀,宣布判決令,然後看著他被公開斬首,轟然叫好。


    到了八月下旬,天氣最為炎熱的時候,整個洛陽城已經沒有人還在談論西北商業危機的事情了。


    所有人都在談論皇帝今天又抓了幾個犯官,又殺了幾個犯官,又有多少輛大車的金銀珠寶被運送到國庫裏。


    廉政風暴一經刮起就沒有收斂的跡象,從洛陽刮到地方,從京畿地區掛到其他各州,登基一年多的新皇帝郭瑾似乎鐵了心要用這場廉政風暴讓天下人都知道他真的是郭鵬的兒子。


    剛開始,很多人都覺得詫異,覺得當皇太子的時候如此溫厚純良的郭瑾怎麽變得如此兇殘,後來就沒有人再這樣考慮了。


    因為郭瑾已經兇殘的和郭鵬沒什麽兩樣了。


    八月下旬的時候,大運河工程和蜀道工程爆雷,爆出相關官員貪汙工程款項中飽私囊的事情——這倒是改革之後的臨淄營的功勞,一應證據齊全,無可抵賴。


    郭瑾雷霆震怒,責令三司組成聯合調查組集體出動,把兩地的相關官員全部抓捕起來。


    從工部係統到財政部係統到地方行政係統和兵部倉儲係統的犯官被一網打盡,基本上給兩大工程的負責官員換了一波血,一百多人被送上刑場。


    可以說場麵是相當的壯觀慘烈了。


    而罪行尤其嚴重的主犯則是被夷滅三族,本身還被郭瑾親自下令車裂,要求同部門的官員全體圍觀,以為震懾和教訓。


    淋漓的鮮血當然能教育大部分人相當長一段時間。


    之後要是複發了……


    那就再來一次好了。


    郭瑾殺紅了眼,這邊殺,那邊緊急提拔剛通過科舉考試選拔的新人上場救火。


    就和當初郭鵬清洗士人一樣,這邊殺人,那邊調任大量新人補充洛陽缺員,引入新鮮血液,讓洛陽官場的風氣為之一清。


    很短的時間內,很多朝廷部門的基層辦事官吏都被補充了一遍。


    而這個全過程,也被棗祗看在眼裏。


    從一開始的疑惑和懼怕到後來的麻木,他已經習慣了。


    廉政風暴始終沒有衝擊到他,因為他的確沒有任何問題,兩袖清風,程昱親自審查他的相關賬目,也沒有找出來任何問題。


    但是他身邊不少人都被衝擊到了,被帶走了。


    還有一些他很看好的年輕人,也因為涉及到相關問題被帶走調查,至今隻有一個人因為真的沒查出來問題而活著迴來了。


    他已經麻木了,每天機械的生活,機械的處理政務,機械地重複著一樣的生活,還不忘繼續給郭瑾上陳情表。


    他還覺得是自己導致的這場廉政風暴的擴大化,他覺得隻要自己辭職,就能結束這場可怕的風暴。


    當然,陳情表全部石沉大海,沒有迴應——


    郭瑾忙著真正的廉政風暴,才沒有時間和他糾纏。


    滾一邊去待著,別煩我!


    郭瑾最初想要達到的震懾老臣的目標早已經達到了,甚至可以說是超額完成了,已經沒有誰會覺得自己還能用政治攻勢要挾郭瑾了。


    元從老臣老將們,還有後來跟著郭鵬建立魏帝國的功臣們紛紛閉口不言,戰戰兢兢,低頭走路不敢抬頭,誰也不敢和旁人多說一句話,生怕惹禍上身。


    棗祗這樣做,現在基本上廢了,群臣被嚇得戰戰兢兢瑟瑟發抖,不知道的還以為夢迴延德,迴到了郭鵬嘶吼著大殺四方的年代。


    但是一覺驚醒才發現現在明明是興元年間。


    郭瑾的目標早已達成,現在,他正在無限度的把自己的兇殘往郭鵬的等級上靠攏,儼然一副郭鵬二世的模樣。


    不是換了皇帝嗎?


    怎麽和沒換皇帝一樣?


    這不對啊!


    但是他們的想法並不在郭瑾的考慮範圍之內,他隻知道自己現在真的像一個真正的皇帝了。


    不,這就是真正的皇帝!


    他可以發起一場政治風暴,並且控製它,讓群臣感到恐懼!


    這就是真正的皇帝的象征!


    他從未感覺自己的權力如今時今日這般讓他感到無比的愉悅,盡管與此同時群臣百官正處於絕對的惶恐之中。


    興元二年九月初,郭瑾殺紅了的眼睛稍稍恢複了正常,此時節他已經基本上從最開始的暴躁易怒恢複了理智。


    主要是因為殺掉了不少官員讓他出了口惡氣,這口惡氣出來了,他也就恢複理智了。


    現在具體的事情都是程昱在負責,他終於有功夫好好審視一下之前沒有顧得上處理的事情了。


    比如棗祗的事情。


    雖然最開始他是為了打擊棗祗才動用的程昱,但是沒想到程昱一動,就拔出蘿卜帶出泥,把政治行動變成了純粹的廉政風暴,不分派係一網打盡,大展雄風。


    迴過神來,郭瑾看了看這段時間以來棗祗遞上來的五份陳情表,心中頗為得意。


    但是這還不夠,為了奠定他說一不二的權威形象。


    光殺人還不行,要誅心才夠,殺人不誅心,就等於什麽都沒做。


    這不是單純的廉政風暴,更是要讓你們知道——我和父親一樣,不可冒犯!


    那麽要怎麽做呢?


    殺了?


    郭瑾覺得覺得殺了未免有些太過,找來了程昱詢問。


    政治鬥爭的勝利者要如何處理失敗者呢?


    程昱看著郭瑾獲得勝利誌得意滿的模樣,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然後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處理棗祗,殺戮並非上策,誅心才是上策,臣建議,用罪名罷黜棗祗,叫他數十年功勳付諸東流。”


    郭瑾想了想,覺得這樣很好。


    “仲德公之言大善,就這樣做!”


    於是郭瑾下了一道聖旨給棗祗,斥責棗祗沒有做好民政部尚書,沒有做好一個首腦,沒有給部下以身作則的引導,以至於民政部出現那麽多貪官汙吏,謀取國家利益。


    棗祗作為民政部尚書,長久以來居然不曾發現,不曾注意,也沒有預防這樣的情況發生,整的民政部上下是烏煙瘴氣黑幕橫行,他看了都覺得無法直視。


    棗祗難道就沒有感覺到自己犯了很大的錯誤嗎?


    現在如此多的貪官汙吏就在眼前,難道他還能覺得自己獨善其身是正確的做法嗎?


    如此無作為的官員,如何能身居高位繼續製定國家政策?


    本來麵對如此局麵,棗祗應當被嚴格懲處,以儆效尤,告知全體高級官員不要懈怠。


    但是念在棗祗是元從官員,跟隨太上皇勤勤懇懇,有開國之功,所以不加額外懲處,罷黜民政部尚書職位,罷黜爵位,隻保留太上皇賞賜的田畝,迴家養老去吧!


    你要辭職?


    我偏不讓。


    我要自己用正當的理由罷黜你!


    你休想榮耀歸鄉!


    你休想福澤後人!


    榮耀退休官員所能擁有的一切待遇你休想得到!


    冒犯皇帝得罪皇帝,從而被皇帝記恨,這顯然不是什麽好的結局。


    棗祗什麽也沒有得到,反而作為元從官員,還被罷黜了。


    曹仁那種榮耀歸鄉的元從大將的待遇棗祗是沒有的,棗祗連正常退休官員的待遇都沒有在,隻剩下郭鵬賞賜給他的土地,沒有退休金。


    從此以後,就真的要耕讀傳家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兒子還在做官,孫子還能繼續讀書。


    但是這樣又有什麽意義呢?


    棗祗在魏帝國官場上辛苦耕耘數十年的政治財產一朝喪盡,什麽也沒了,本來可以憑借他的功績與威望發展起來的棗氏家族,成了飛灰。


    辛辛苦苦大半輩子,到頭來卻落得如此下場,這如何不是他貿然得罪皇帝的原因呢?


    這個消息散布出去,整個朝堂都彌漫著愁雲慘淡的氛圍。


    但是說實話,同情棗祗的人不是很多,惱恨棗祗的人也不是很少。


    因為在相當一部分人看來,皇帝郭瑾之所以掀起廉政風暴大肆殺戮官員,就是因為棗祗欺人太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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